冥月的意思,她看懂了。段擎蒼是中了一種慢性毒藥,大約已有三個月的時間。這一點,早在她爲其診脈時就已胸中瞭然。這三個月來,毒性一點點侵入他的臟腑,已是回天乏術。冥月雖及時爲他封住了幾處要穴,卻也只可讓其多活兩到三日。過了這兩三日,他一樣還是得死。
呵!經過了這幾年深宮生活的浸染,顏雲歌果真是長本事了,居然已懂得未雨綢繆。先設法在段擎蒼的飯食茶水中加入慢性毒藥,讓他的身體一點點掏空。爲她所用後,無需她出手,即可斷其性命,殺人滅口。這些人在她眼裡果然是命如草芥。
緋雪隱下了段擎蒼命不久矣的事實,因爲眼下他還是一個重要證人。若是說了他只有兩三日可活,她擔心段擎蒼會怒由心生,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攸關明熙的身世清白,但凡有那麼一絲絲危險的可能性,她都斷無可忍。
大殿上的混亂告一段落,冥月退出九華殿,原本的吵雜也終於被一絲肅穆寧寂所取代。
緋雪看了眼面容泛着青白尚未恢復氣色的段擎蒼,清眸中流過冷戻寒光,緩緩地轉過身,目光在落向顏雲歌時帶着幾許犀利凜然。
顏雲歌亦冷冷回視她,目光中滲透出的厭惡以及不加掩藏。賤人,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慘死在我手上,以發泄我多年來積蓄的怒火。
似乎看懂了她內心的潛臺詞,緋雪微不可見地勾了下嘴角,笑意卻未達眼底。冷冷看着高高在上的女人,目光如炬,眼神逼人。她再也不會讓顏雲歌傷害到任何一個,她所在乎的人。
走至段擎蒼身旁,靜然側身,讓所有人都可將他每一個細微表情盡收眼底。然後,她清淺溫然的聲音緩緩在殿內響起,語調不疾不徐,“段擎蒼,聽說你近來與麗春院的頭牌鶯鶯姑娘打得十分火熱,爲了她,一擲千金,不惜賣房賣地,終落得傾家蕩產的境地。可有此事?”
緋雪此言一出,老皇爺眸間立時劃過一絲不滿之色。放着重要的事她不問,怎問起了人家的私事?
顏雲歌的瞳孔卻是微微一縮。賤人怎會突然提起鶯鶯?莫非……她知道了什麼?不,不可能!鶯鶯是她安排在麗春院的一個暗線,這事極爲隱秘,顏緋雪斷然不可能知曉的。
雖然如此安撫自己,但她心裡卻並不篤定。太多次了,每一次到最後她都是栽在了顏緋雪這個賤人手裡。儘管她不願意承認,可是她對賤人除了憎厭憤恨之外,的確還有那麼一絲絲懼怕……
段擎蒼被當衆道出自己時常留戀煙花之地的孟浪行徑,一時不禁有些赧然,卻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從打他迷上了鶯鶯,他的生活就真正陷入了水深火熱。爲了見鶯鶯一面,他不惜一擲千金。雖然父親死後留了下家底,但哪裡能禁得起他這般揮霍。故而沒用上多久,他就淪落到賣田賣地的窘境。爲了鶯鶯,他還得罪了一些權貴子弟。已是山窮水盡,走投無路。卻在這時,幸運地遇上一位‘貴人’,不但幫他解決了那幾個找他麻煩的權貴子弟,還一出手就給了他一百兩銀子。正是那一百兩,他才能夠繼續與鶯鶯見面……可,好景不長。大概一個月前,那位曾幫助過他的‘貴人’再次找上他,稱要請他幫一個忙。鑑於人家曾幫自己那麼大一個忙,他自然義不容辭。可在他聽罷那位‘貴人’所說的事情後,嚇都要嚇死了,哪裡還敢答應他?但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曾幫助過他的這位‘貴人’居然露出猙獰之色,把他抓起來毒打了一頓不說,還給他吃一種罌粟製成的藥面。據說那東西吃後會上癮,不吃就會是萬箭穿心般的難受……
段擎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種用罌粟製成的藥面,不止吃後會上癮,一旦與酒同時服用,還會形成一種‘慢性毒藥’。這也是爲什麼,每次他吃過罌粟藥面,鶯鶯姑娘都會勸說他喝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