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超攝影, 門面不大,不過走進去別有洞天,簡直可以用上雁蕩山上導遊們的那句:移步換景。
劉昕是難得可以脫下職業裝穿上牛仔褲, 一件寬大的白襯衫, 鍋蓋頭馬尾辮, 漂亮的眼睛總算脫離了鏡片的束縛, 一到店裡, 馬上有服務生來問候:“小姐有預約嗎?”
她“啊?”一聲,想起來早上爲了輕鬆起見沒有拿包,而那張預約單現在應該乖乖地躺在自己的包裡, “不好意思,我昨天預約了, 不過我把單子落在家裡了。”
“這樣啊。小姐貴姓, 我幫你查查。”
她報上名字, 清脆的一聲:“我叫劉昕。”
回答的聲音竟然來自身後:“小楊,你不用查了, 今天是有一位叫劉昕的小姐預約了我,昨天唐唐還跟我確認過。”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就到了面前,最後一句是上揚的驚歎:“喲!眼鏡摘了?”
擡頭見孔雀,劉昕對自己說我也不想啊, 可是相逢湊巧能如何?職業的笑臉總是要有的:“你好, 馮先生。”
“這樣好看多了, 那天太老氣, 一點20多歲的青春氣息都沒有。”
她又一次爲他言語中的自以爲是絕倒, 瞪回去,心想奶奶的今天老孃是你的客戶:“馮先生, 我呢,確實已經不年輕了,不過,儘管如此,我還是對坐你的車沒有胃口。”
馮憑搖搖頭,低下頭來在她的耳邊說的低切:“spinster是不是都這樣牙堅齒厲?”
可憐的劉昕不知道多少次痛恨自己從前不喜歡學習對應於到底不在行,皺了一下眉頭,大致辨認着一定不是好話,恨恨地:“shit!”
後來拍照劉昕當然不願意好好合作,從頭到尾把臉板起來,原以爲做攝影師的他一定會跑過來好好地糾正,她就正好雞蛋裡挑骨頭說這家攝影店沒有人性,可惜啊,算盤打錯,對方根本沒有意見,一張一張,順利得很,到最後反而是她忍不住,叫囂:“要是不好看我是絕對不會付剩下的錢的。”
說話的時候把站在邊上給她化妝的助理嚇了一跳,急切地說:“劉小姐,Leo可是我們最好的攝影師,從來沒有客人對他的作品不滿意的。”
不過那可恨的男人只是聳肩笑:“如果那樣的話,你就等於默認將照片的使用權交給我們處理,哦,要不要我提醒你可能會有的後果?”
劉昕到底不夠聰明,居然搭上出去問:“什麼?”
“頂多就是被放到一些不太知名的網站上去罷了。”
“你……”
“當然,如果足夠美麗,也有可能懸掛在我的牀頭。”
劉三姐血液裡劉家人的暴力終於爆發:“我x你!你敢!”
事態沒有進一步發展完全是因爲助理小姐力氣夠大,馮憑適時離開,過了一會兒纔上來,手裡捧着筆記本:“給你看看原片,自己感受一下。”
劉昕那會兒剛換好衣服卸了狀,一臉的清爽,到底沒有能夠經受住自己美麗PP的誘惑,湊上去,只一眼,就咬了嘴脣,批評的話一句說不出口,只想着劉華常掛在嘴邊的那句:“心肝,你可是我家難得的美人。”
馮憑那時候站在她身後,看她目瞪口呆,終於笑出聲:“嗨,你還付不付錢?”
“付錢,我當然付錢。”
“我還指望你不付錢呢。”
“爲什麼?”
“那我牀頭的牆壁可以豐富一些。”
“噢——”她擡起頭,“這算是對你自己的讚美還是對我的讚美?”
“得美玉而細雕琢方成才。”
劉昕滿意地抿嘴,將筆記本還給馮憑:“不是恭維,你的技術很棒!”
馮憑將電腦隨手放在邊上的桌子上,咧開嘴:“這話有歧義,可是我還是要說我什麼不是最棒的?!”
劉昕嘆口氣,拍拍他:“容我實話實說,人品。”說完就下樓,留那一個在那裡獨自品過味來捶胸頓足。
馮憑那天下午拿着原片回家做後期,毫不詫異家裡都是人,母親回國之後自己這套房子就幾乎成了會所,沙龍派對,一日不缺地繼續。
一一打了招呼上樓,到他最熟悉的地方,整個二樓只有兩塊空間,一半是用來洗漱鍛鍊,另一半是攝影工作室,隔了間暗房出來,他每次覺得到了這地方就能夠安心下來,可是聽到樓下一陣陣尖叫,就知道這一天恐怕是工作不能了。
乾脆換了衣服下去,母親的朋友人種各色,除了性別是一水的女性,其他相貌、年齡都是天壤,眼睛一瞟,就看見美女一枚,在角落裡喝酒,他走過去,坐得離對方不遠不近,和媽媽說話:“Lareina,what's the topic?”
“Pretty woman and mature girl。”答他的不是母親,而是那名美女,伸出右手,“幸會,我是Susan。”
他笑着伸出手去:“Leo.”
談話,漸漸脫離主題,後來那女子提出要去看他的工作室,他欣然應允,相攜上樓,惹來身邊衆女子的笑談,Lareina甚至開玩笑:“H□□e a good night。”
到了工作室,Susan看幾眼牆上巨幅的風景照,眯着眼睛:“Leo,爲什麼沒有主角?”
“怎麼沒有主角?這些樹、這些路就是主角。”
“我是說沒有女人。”她的手搭在他的胸前,“譬如,我。”
他搖頭將她的手拉開:“你缺乏主角的氣質。”
“哦?怎樣的纔有?”
他偏着臉,細思索,將打開的電腦裡的照片調出來:“她。”
“很普通啊,長得雖然不錯但看來已經不太年輕。”
“Pretty woman ,mature girl,我以爲就是這樣的。”
電腦上面就是劉昕,靠在門邊,還是簡單的襯衫馬尾辮的裝束,嘴角是一點嗔怒,看來嬌憨得很可以。
馮憑再開口:“參觀好了,我陪你下去。”
Susan聳肩:“你讓我覺得自己很沒有魅力。”
“不,我追求那些讓我覺得可以把自己放低的東西。”
“簡而言之?”
“More than words。”
待到兩人下樓,又引起大家的驚歎,Lareina不開口只是看着他,馮憑坐到他身邊,輕聲問:“什麼時候結束?”
“差不多了。”
然後果然就差不多了,Susan沒有入座,說:“7點多了,可以去吃晚飯了,謝謝你,Lareina,還有,Leo。”說完了同他們一一擁抱。
告辭也是有連鎖效應的,然後一衆人就陸續離開,只留下母子倆。
做母親的看着兒子,好一會兒說:“你和Susan上樓的時候我以爲她會成爲你的新女朋友。”頓一下,“Susan也在法蘭克福呆過,家境也不錯。”
“然後呢?”
“我希望你能早點結婚,你的父親也是。”
“你們見過面了?”
“沒有,不過我猜測如此,他只有你一個兒子。”
“啊——”他挑起一邊的眉毛揶揄,“Lareina,莫不是你希望我結婚之後你可以不用爲自己的兒子考慮然後尋找新的幸福麼?”
“Leo,我希望你明白兩個問題,首先我無論如何還是個中國人,傳宗接代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其次是我對自己的生活安排從來不涉及對你的擔心,否則那個年代我不會同你父親離婚。”
“明白。”
“你不明白,我回來就是希望能幫你找到一個伴侶。”
“那個,是我的權利,媽媽。”
“給我一個期限,如何?”Lareina沒有因爲他加重語氣的“媽媽”停止交談,而是將追問進行到底。
“也許是我這一生。”
“那個,太漫長,不如改成——我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