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雖然意識形態確實有很大的差異, 也就是說劉昕和姜、馮這一對母子的雞同鴨講純粹是大腦構造和思維方式不一致,好在,都是很好相與的人, 鬧明白了, 把話說開, 馮憑挑一份保險真的沒花多少時間, 劉昕乘熱打鐵:“姜女士你呢?”她這一句女士出口其實是思索了一下的, 兒子都恁大了還叫小姐似乎不妥啊。

可是,還是有人反駁了:“鄭重聲明,請稱呼我媽媽lareina爲小姐。”

劉昕聽這句話怎麼就這麼耳熟呢?猛地想起來二姐在理髮店裡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心思一動,話就脫口而出:“馮先生是律師嗎?”說完了後悔得要死, 這扯皮聊天的事情最容易影響銷售人員在客戶眼中的形象。

不過似乎她這天運氣不錯, 對方沒有給她白眼或者置若罔聞, 做媽媽的直接接了話:“噢,律師, Leo,我跟你說吧,你適合做律師,當年讓你讀法律你死也不肯去,瞧瞧, 你天生就有那種氣質。”

“又要提到我的老爸了嗎?”

“當我沒說, 你現在的工作也不錯。”

母子倆自說自話, 把劉昕之前的問題扔得老遠, 她盤算着要不要再說一遍還是禮貌的告別免得在這裡被人當作空氣, 權衡再三,還是站起來:“那麼, 我會盡快做好保單,謝謝你們信任我,祝你們一切順利。”

轉身要走,聽到男子搭腔:“劉小姐怎麼來的?”

“出租車。”

“這裡很難打車,等一下吧,你可以繼續和我媽媽聊聊保險的話題,我馬上要出門,正好帶一程。”低着頭又和他母親說,“是不是我也該爲你買一份保險呢?親愛的Lareina?”

能多籤一份合同自然是好的,劉昕於是留下——何況這地方確實不好打車,原計劃走去最近的公交車站,有順風車自然再好不過。

高檔社區必是如此,非得遠離城區顯示不惹塵囂,所以才較普通老百姓望而卻步,沒車當然是住不得的,縱使有車,看看這進出的法拉利馬薩拉蒂也足夠讓滿大街的大衆豐田自卑了,劉昕有次心血來潮想去買輛□□玩玩,被大姐死活制止:“你也不小了,要知道,汽車也是你的名片,也是你的臉。”

那時候她不解:“代步而已。”

“你的選擇代表你的審美觀你的價值觀,從穿的衣服到走路的姿勢還有,開的汽車,都是你內涵的外在體現,小□□,丫頭們開開無妨,職業女性就不適合了。”

她豁然,可愛是已經逝去的名詞,這算什麼時代?什麼都成了僞裝保護色還有假相。

爲別人活着的累着的現代人,準備不斷把這個光榮傳統繼承下去。

等順風車一等就等了一個小時,她差不多沒話說了,說了要馬上出門的人還是沒有下樓,她幾次想走,又唯恐真的被交通所困,覺得此刻就是小□□也是上上選,有車沒車那是質變,好車歹車不過是量變。

馮憑喚劉昕走,說得很自然,一點沒把大把的流逝的時間當回事情:“Hi,Miss Lau,let's go!”

她那會兒就有點不爽了,在好好的神州大地不說中國話顯擺什麼鳥語呢?五千年文明不要,非喜歡洋腔洋調,不過氣在心裡,臉上是一派感激和歡快:“謝謝,那麼姜小姐,下次再會。”

然後出門,發現原來馮姓男子開的也不是什麼離譜的車,斯巴魯的森林人,比起剛纔進小區那會兒從身邊絕塵而去的卡宴那絕對不是一個檔次。所謂平民車必是平民人,劉昕一向自認自己是挺世俗的女子,那麼這順風車搭起來,也就不那麼不自在了。

客套話還是說:“謝謝你,就把我放在公交車站好了。”

“我提醒你,這裡的公交是區間車,而現在已經超過了下午5點。”

“那麼,就到可以叫到出租車的地方就好了。”

馮憑卻忽然笑了起來:“一般的女人坐上我的車都不願意下去,你怎麼不享受機會呢?”

劉昕乍一聽震驚了一下,這,這,這算什麼怪想法?側過臉去看他,完全沒有一點點地不好意思,似乎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屏息了幾秒鐘,還是忍回去,不陰不陽地“啊”了一句:“你放心,我的胃口不大。”然後心裡想:怎麼就碰到個孔雀呢?怎麼就有這樣的男人呢?怎麼現在的女人還會喜歡這樣的男人呢?這個世界出了什麼問題嗎還是自己的腦子根本就有問題?

不過這些問題都無解,因爲兩人一路無話,馮憑把她送到市中心,中間再也沒有表現出種種自大,劉昕下車說再見,心裡更期待把單子交還給小方然後就不要再見。

吃完晚飯去二姐家和姐妹幾個搓麻將,牌桌子上面邊玩邊聊,說着說着就聊起下午的經歷,把馮憑的話複製粘貼出來,引起姐妹幾個的嘆息。

大姐劉燕說:“哇!現在的年輕人啊,代溝代溝。”

二姐劉華:“stud,100%的stud!”

小妹妹劉書語,全家的寶貝疙瘩,還在念大學的小淑女,人如其名的制止二姐:“你怎麼能把stud這樣的詞語說出來呢?”

“自己姐妹嘛,說說何妨?”

劉昕算是笨的,居然還湊上去問:“stud是什麼意思?我英文不好,你們知道的。”

手裡馬上被塞了妹妹的nokia手機:“s-t-u-d,你自己查。”

她還真去查了,一個一個字母的輸入進去,太認真以至於可以胡的牌都忘記了,等到發現詞的意思這麼亂搞跳起來,書語正好把牌推倒:“七對,給錢給錢。”

三個做姐姐的一邊掏錢一邊念:“你是不是準備從我們身上賺學費阿?”

“錯了,是生活費,學費用獎學金就可以了。”

十點鐘的時候,二姐夫衝上樓來:“姐姐妹妹們,要不,吃夜宵去吧。”

劉華手揮:“哎呀,正好,想吃龍柏的生煎,你去買一鍋來。”

男人垂頭喪氣的下去,另外三個人有些不好意思:“你老公忍受不住了,我們還是撤。”

“撤什麼呀?決一死戰。再者說了,這都去買點心了,總要吃點。”

小妹妹於是掙扎:“龍柏的生煎,哎呀,我的肉肉。”

“怕什麼,吃了再說。”

……

這女人的日子一旦太愜意,就想不大起男人的存在,劉昕覺得和家人太過和諧也是至今沒有向外發展的原因之一。

吃生煎的時候,還是姐夫提的話:“劉昕,你男朋友找了沒有?”

“打住打住,換個話題。”

大姐不幹了:“換什麼話題?你就是應該找個男人了。”

“對對,正好最近認識一個法官,30歲,要不要介紹一下?”二姐起勁了。

“不要不要,書語,咱們一起走吧?”向小淑女求救。

“三姐,你可別罵我,你找個姐夫我也能多納一個紅包阿。”

敵人太多太強大,劉昕自覺不是對手,乾脆低頭吃生煎,對外界採取不理不睬的態度,所謂沒有態度也是一種態度,敵人都是紙老虎,也可能是生煎越吃越好吃,那些催促戀愛的聲音最終偃旗息鼓。

吃太多了,想早點睡覺就成了奢望。

父親的兄弟姐妹大約是感情都太深了,買房子的時候都選了一個社區,從二姐家出來也用不了幾步,就到家,劉昕覺得似乎還是沒有消化,就主動陪書語繼續走,兩姐妹邊走邊聊天,聲音輕輕的,世界上除了晚風就是天上的星星。

書語到底年紀小些,問:“三姐,爲什麼不談戀愛呢?”

“說不清楚,沒什麼意思。”

“唉……”

“你嘆氣什麼?”

“我一直指望給你做伴娘的。”小丫頭話音幽幽的,“我們家裡的女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好像婚戀都不順利,將來怎麼辦呢?”

“呀!你不會戀愛了吧?”

“沒有沒有,就我們學校的那些男生,除了體育部長,我可一個也看不上。”

“那就是說……”

手捂上嘴巴:“我什麼也沒說。”

“嘖嘖。”劉昕笑起來,“我說你最近怎麼時髦起來了呢,這個裙子是大姐給你買的吧。”

……

小妹妹都明顯地墮入情海,自己的另類不是更加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