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今天被兩隻窗前嘰喳的喜鵲鬧騰的起了個早。
沉溪村中最是信奉這些老一輩人傳下來的習俗,以往虎子可是對這些敬奉鬼神的說辭相當不以爲意,但如今時過境遷,他才知曉那些看似荒誕不經毫無考究的習俗,原來暗中蘊藏着凡人料想不到的天地真意。
既然真有喜鵲報喜,那麼最近那麻煩事就一定會有轉機。
虎子洗漱完畢,換上一套精神的藍白褂袍,撫摸着褂袍光滑如緞和那枚代表着上清宮弟子的徽記,已是舞象之年的虎子憶起昔日恩人的叮嚀,換上飽滿的精氣神,推開房門。
虎子腳下生風,持玉符拜入上清宮後,很快憑藉着優異的靈根和矯健的身手,從新入門的弟子中脫穎而出。
如今已是築基境弟子的他可不敢磨蹭,正要趕往大殿。
去年剛入冬時時,上清宮幾名遊隼部弟子在邙山中一處極不起眼的山谷中,竟意外發現了極爲罕見的紫靈晶礦脈。
紫靈晶是用於熔鑄高品階靈器乃至低階神器的珍貴礦石,哪怕是以上清宮這等蒼溪州境內數二數三的二品頂尖宗門的家藏底蘊,想買下小半截紫靈晶礦脈卻也是想都別想,可見這條紫靈晶礦脈價值究竟多麼驚人。
上清宮高層知曉了此事後,上清宮宮主可謂是笑歪了嘴,如果上清宮能夠將這條紫靈晶礦脈全部消化了去,往小了說不僅能讓宗中弟子和長老們人手一把頂尖靈器,往大了說甚至可以改變整個蒼溪州的勢力架構,如果之後能將這些紫靈晶轉化爲有效的修行資源,那麼連同着仙道盟高高在上的一品宗門序列中,都有可能就此多出“上清宮”三字。
這關乎整個宗門前景命脈的重要事情,上清宮高層自然是對此事嚴加封鎖,只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幾名當初發現紫靈晶礦脈的遊隼弟子在私心作祟下藏了幾塊紫靈晶在身上,幾人徒有貪心卻又沒有嫩與之匹配的機敏,在坊市高價拋手時被有心人惦記上,一路尾隨出城,不僅最後枉丟了性命,還把上清宮發現紫靈晶礦脈的事捅了出來,最終傳到了靈虛宗的耳中。
“那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這根本是將我們上清宮推到了懸崖邊上啊!”上清宮大殿的臺階下,一頭火紅短髮的赤明將心情毫不遮掩的寫在臉上和髮色上。
站在大殿下的幾名守衛弟子噤若寒蟬,只得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敢去觸眼下赤明師叔的黴頭。
和赤明同樣有着半步元嬰境的一位死黨聞言大驚,趕緊伸手捂住這個大喇叭還在嘰裡咕嚕的嘴巴,狠狠道:“你他孃的找死啊?眼下大殿裡還有那位靈虛宗的長老和首席在,拜託你發飆也要分清場合好不好,別給宗門添亂了。”
赤明在好友的勸誡下安靜下來,搖了搖頭,這位在心裡顯然把上清宮當做自個家的忠心弟子徑直蹲下身去,苦澀道:“咱上清宮開宗立派多少年了,供奉上清靈寶天尊的禮數百年來不曾落下一分一毫,眼下一步登天的機緣就在眼前,怎就生生被這區區靈虛宗截了胡?凌軒,我不甘心啊!”
凌軒聞言沉默良久,他心裡又何曾好受過了?
在蒼溪州一家獨大的靈虛宗,在去年邙山陵重現人間的這件大事上走了一步臭棋,幾乎是同整個蒼溪州有頭有臉的宗門和世家徹底鬧翻,雖說彼此間的關係幾乎降到了冰點,甚至連酒樓茶館中都有着關於靈虛宗諸多野史醜聞傳出。
但靈虛宗畢竟是蒼溪州境內最有實力的一品宗門,瘦死的駱駝尚比馬大,更何況他還沒死?
上清宮可以花上幾年功夫,將這條紫靈晶礦脈轉化爲最爲重要的修行資源,如果上清宮宮主能夠將這些修行資源真正轉化爲自身修爲,邁入那玄妙不可言的煉虛境,那麼整個上清宮都會隨在宮主身後雞犬升天,一步邁入九州仙道盟的上層圈子中去,以俯瞰的全新視角與靈虛宗平起平坐。
然而算盤打得精明的,不僅有上清宮一家,靈虛宗同樣也有着觸及那仙道盟金字塔尖的勃勃野心,且不論這條價值難以估計的紫靈晶礦脈究竟能夠將靈虛宗的整體實力擡升多少,但至少臺階要一步步邁,這步子邁的遠了會扯着蛋的道理,靈虛宗中人還是能夠拎的清楚的,更何況肉在嘴邊,斷然沒有不吃的道理,至於上清宮。
區區二品宗門,你拿什麼和我爭?
凌軒擡頭看去,瞧見虎子哼哧哼哧的跑來,愁容換做親切笑臉,這個從沉溪村走出來的虎頭虎腦的小子,真不愧於當年常曦的舉薦,年紀輕輕就知曉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修行起來比同輩弟子能吃苦的多,不知是不是沉溪村那一方水土有靈,出了這麼個今後註定會有一番作爲的小傢伙,沉溪村也會在虎子的庇佑下越來越好。
百里外的天空忽然亮起一道華麗劍光,大約兩炷香的功夫後,腳踩劍光的英俊男子來到這處別宮前,轟隆隆的劍鳴聲隨着男子身形落下而漸漸消散,四散的劍氣中有一抹流光飛回男子背後劍匣中,眉目間彷彿都要擰出一個劍字的男子皺了皺眉,大步走向赤明與凌軒。
赤明見到揹負象徵着執劍長老的劍匣後,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滿臉鬱悶換做笑臉道:“丘黎師兄!”
“你好歹也是這幾位後輩弟子的師叔,在大殿前站無站像坐無坐相,成何體統?”修爲已然邁入元嬰境的丘黎目光如電,瞥了一眼扭扭歪歪的赤明,聽其字眼各個凌厲,但語氣中卻沒有多少責備之意,反倒是無奈居多些。
心情似女子多變的赤明嬉皮笑臉,率先迎上的不是丘黎本人,而是他身後的劍匣,赤明雙眼放光十指欲動道:“這執劍長老的專配劍匣也忒霸氣了,啥時候我也能弄一個?”
成爲上清宮執劍長老後向來以嚴肅著稱丘黎失笑道:“你個憊懶憨貨,修煉不肯多吃苦,你該向凌軒學習,反正只要在今年之內你能夠進階元嬰境界,我自會向宮主諫言,求宮主爲你鑄造劍匣。”
赤明嚥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道:“師兄,你說真的?”
凌軒在一旁抱着膀子嘖嘖拆臺道:“上清宮如果出了你這麼個憊懶的執劍長老,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丘黎棱角分明的臉龐有笑容浮現。
自從他擔當起執劍長老的職位後,與幾位師弟也是聚少離多,看着幾位師弟感情不減反增,他這個冷臉熱心腸的長老還是打心眼裡喜歡這種其樂融融的師兄弟情。
驀然,丘黎感覺到雙眼猛然刺痛,彷彿在響應來自遠方的呼喚般,他情不自禁的捂住雙眼。
以爲是師兄眼疾復發,兩位師弟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見到丘黎搖了搖頭表示無恙,這才把心咽回肚子裡。
丘黎見到兩位師弟身旁的虎子,笑着鼓勵虎子在修行路上不要懈怠,換來虎子滿是激動狂熱的目光,丘黎擡頭看向大殿,深吸一口氣,緩緩拾級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