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童對於劍老怪的言行並不意外,他之所以要把東吳劍窟拉下這趟渾水,一方面是投其所好讓劍老怪有機會得以清理門戶,二是雖然他能穩壓重鑄劍道根基後再上一層樓的徐清,但能多出個人壓制對面一名化神境劍修,誰又會介意欣賞幾眼狗咬狗一嘴毛的好戲?
鬼門關前的夜空已經被各式劍術神通渲染成近乎白晝的奇異光景,幸好曦兒早已將能夠屏蔽視聽和靈力探知的陣法角牌吩咐下面的人佈置完畢,沒有讓此情此景泄露出去。
怒欲噬人的林長風剛想衝殺上去,被洞幽一個眼神壓迫的向後退去。棺童本體在化神境後期浸淫已久,遠非林長風這種進階化神境沒多久的雛兒可以與之相提並論,整個洞幽部中也唯有她才能與棺童一分高下。
洞幽深吸一口冬日裡帶有冰渣的空氣。
蓄勢待發的韶華驀然感覺到一股刺得她皮膚生痛的陰冷寒意,就好像被人在領口塞入一團冬雪,韶華微微失神,眼前那私下裡她稱呼爲姐姐的黑甲女子只剎那間消失不見,一同消失的還有對面棺童和他們腳底的百丈沙丘,就這麼毫無徵兆的憑空消失了。
三名從棺山嶺中馳援棺童的名宿面色無悲無喜,其中一人身形拉扯出道道殘影直奔洞幽部大軍,各營伯牙尉乃至下面的基層軍官瞳孔驟縮,沒有後退一步,紛紛攥緊了拳頭,防禦陣型及時變幻,迎來了化神境偉力的第一波衝擊。
那名眉毛稀疏的名宿胃口極大,急掠的殘影驟然停止,一腳轟然踏地,再有一式神通想要掀翻這些兵卒腳下的立錐之地,但除了掀飛十幾名漆黑甲冑沉重的重裝兵卒外,沒有斬獲他料想之中撕裂幾十具鮮活肉體的戰果。
掀起不多的塵土激射四周,夾雜着神通勁力的泥土落在及時換防的厚實甲盾上,將足以抵擋元嬰境修士全力一記的甲盾上刺出坑坑窪窪的痕跡。這等霸道威力若是用肉身抵擋,下場絕對不會比篩子好到那裡去。
稀眉名宿微微眯眼,很快發現端倪,原來是方纔這些螻蟻瞧見他衝殺過來,及時調整了十幾名元嬰境軍官到陣前參加防守,這才硬抗下他的一式裂土神通。
訓練有素的洞幽部將士們哪怕沒有各自營首的發號施令,也能憑藉在督軍盤中磨礪多年的經驗和配合自行決定以何種方式迎敵。曉營中已經爬到伯牙尉這個位置的徐晃和魏勇拔出和寬刀差不多的長劍振臂高呼,身先士卒的衝殺出去,他們身畔的親兵也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跟上,大有將這眉毛稀拉的鬼傢伙合圍剿殺的架勢。
稀眉名宿微微挑眉,腳尖疾點,身形鬼魅般向斜後方急掠,遊離在合圍之外。他早就過了血氣方剛的歲數,也沒有做那千人屠、萬人斬的陷陣之志,有死無生的事誰會幹?
被那稀眉名宿掀飛到很遠外的安若義爬起身子,吐乾淨嘴裡細沙,瞧見不遠處的嚴字營陣型有漸漸散亂的跡象,連忙衝了過去,一把拉過也準備上去拼命的嚴坤的兒子阿光,喝道:“你小子又發什麼瘋?你爹現在正和其他幾營營首聯手抗敵,沒人能抽出手來照顧你。這次棺山嶺有備而來,你這金丹境後期的修爲擱在這裡,說死就死了,你他孃的想嚴大哥白髮人送黑髮人?”
阿光魔怔般想要掙脫安若義的手掌,但他一個金丹境後期如何能奈何的了已經是元嬰境的安若義。
安若義指了指常曦的方向,本就雄渾的聲音裡用上了靈力喝道:“大人現在正在破解那道陣法,只要大人能夠成功破解出關,這些跳樑小醜根本不是大人的一合之敵。我知道整個嚴字營的兄弟們除了嚴大哥之外,當屬最聽你的話,你現在立刻帶着嚴字營把大人給我守好了,聽到沒!”
大人二字顯然要比訓斥來得管用的多,發誓這輩子都要追隨大人的阿光這才用力點了點頭,帶着嚴字營幾百號弟兄衝向偵測陣法的邊緣地帶,用重達萬斤的浮屠重甲集羣和他們的身軀,爲身後那人豎起一道不可逾越的血肉城牆。
安若義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招呼起千峰營的弟兄們從側翼包抄向那
餘下兩名棺山嶺名宿是對血脈共通的親兄弟,面對洞幽部三大主力營的營首依然不動如山,面無表情的各自扯出一截仍有血肉纏附的森然臂骨,臂骨迎風化作白骨大戟,附着上面的血肉幻化成鮮紅絲線般的詭異物事緊纏大戟和握着的手掌,形成令人不寒而慄的血繭。
性情火爆的韶華蓮足一點,用眼神示意旁邊兩個男人合力對付左邊那個,然後率先有一劍如長虹貫日,劍身上流螢起的紅光陣陣撕破夜幕,劍勢凌厲直取右側那人。
劍光在右側那看面相稍年輕些的棺山嶺名宿眼中急速放大,但他依舊老神在在,在劍鋒及身的差之毫釐間,白骨森然的大戟舞出渾然大圓,並沒有因爲來者是名嬌滴滴的女子就手下留情,不僅將迎面劍光砸斷,還一鼓作氣掃向女子頭顱,勢大力沉間只一式就呼嘯成風,漫天獵獵作響。
入劍道雖晚但勝在勤能補拙的韶華可不是逢難就退的柔弱女子,心性若不過關,她何德何能在幾年前以女子身撐起偌大家底的千峰嶺?如果她只是個只依靠姣好皮囊和姿色上位的尋常女子,也不會有資格進入到常曦的視野之中。
韶華手上肅殺劍勢一往無前,氣焰不降反漲,猩紅劍光如同晚霞再落下,分明是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高明境界,讓同樣身着紅甲的她有了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玄妙韻味。
年輕名宿目光有微不可察的訝異閃爍,白骨大戟變掃爲削,森然弧度猶勝雲層間躲躲藏藏的白色月牙。
韶華手中劍與年輕名宿的白骨大戟毫無花哨的硬碰硬,足有紅甲女子高的大戟震出匪夷所思的金鐵交擊之音,紅芒壓過白光,這名許久不出關的年輕名宿在半空中穩住倒退身形,卸去體內遊走四肢百骸的暗勁,望向那渾身紅芒四溢彷彿從落日晚霞中走出的如畫女子,第一次開口。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