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張嘴吐出一口悠長紫金氣,洞幽劍裹纏上浩蕩龍威斬下,衆人眼裡的雲海之上恰如有去勢湍急的黃河當空卷掛,黃河血海如同兩支軍隊般兇狠碰撞。
龍威龍息俱是至剛至陽之物,放眼五界都可輕鬆躋身前十之列,常曦以龍威龍息彌補了他和棺童靈力修爲上的差距,巫術雖以詭譎莫測佔據先機,但終歸是難登大雅之堂的旁門左道,如何能夠比肩萬物靈長之首的龍族?
染紅半邊天的洶涌血海在炙熱龍息的濤濤黃河下且戰且退,向來無往不利的棺山嶺神通被壓的喘不過氣來,血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消融。雙手攪動血海的棺童身上開始出現如同瓷器將碎的裂紋,本命神通被破,他也深受反噬。
他不敢置信,當初他的分身與常曦在酆神湖上一戰時,他怎麼看常曦那化身爲龍的變化神通都應是用一次少一次的壓箱底秘術,難不成這小子真的是條不世出的真龍?
常曦已經聽洞幽說出那夜截殺棺童的事情,依舊面無表情,手中劍攪動風雲,不再拘泥於神通劍勢,生死劍意從未有過鼎盛,跪坐在黑白蓮臺上洞幽面色蒼白着瑟瑟發抖。
常曦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棺童現在就死!
明王琉璃體的本源是大日如來的“忿怒化身”,怒到極致的常曦無形中突破了明王琉璃體的門檻桎梏,單臂三百萬斤的駭人力道一拳洞穿稀薄血海,在天際中留下久久無法回攏聚合的拳路軌跡。
一道狼狽的矮小身影從血海中當空墜落。
當初從大荒殿君陌那偷師來得方寸雷與方寸勁融會貫通後,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拳在命中那座無經無骨的血肉熔爐前,拳鋒有幾十次微不可察的停頓蓄勢,拳勢幾經疊加後亦如佛怒滾雷,化神境中絕無可能有人扛得住這一拳!
立於雲端之上的常曦半邊身子已經變成鱗甲金燦的龍軀,嘴角忽然猙獰,他怎麼會看不出那詭計多端的棺童是想借着那一拳的威勢趁機和他拉開距離好就此逃遁,當即身後煞氣光翼暴漲至天井大小,一張火靈流螢的長弓赫然在手。
渾身上下佈滿瓷裂紋已經搖搖欲墜的棺童頭皮炸起,他生平第一次感覺自己離死那麼近,自己分身自爆前反饋回的那股鑽心痛楚他突然能夠感同身受。
他猛然心生無盡的悔恨,如果自己當初沒有一意孤行要來找這個劍修的麻煩,會不會就不用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但如果,畢竟只是如果。
面無表情的男人一掌緊握,那靈力氣機早已潰散的狼狽童子彷彿被無形大手吊起,洞幽劍與從未有過霸道的死意在弦成箭,捻箭三指鬆開,一道貫穿天地的長虹在棺童眼中撲面而來,在無盡悔恨中陷入了永遠不會醒來的黑暗。
棺童至此真真正正的身死道消,再不會活過來。
此情此景眼在尋常化神境修士眼中,那位來時聲勢頗大極具震懾力的棺童未免有些不堪一擊的嫌疑。但唯有和他交手過的洞幽和東吳劍窟劍老怪才知道,並不是因爲棺童弱,而是他挑上的這個對手太強罷了。這個真正讓人感到畏懼的浴血修羅從頭到尾就沒和棺童怎麼近身廝殺過,純粹以卷掛黃河入海勢的劍術神通和冠絕化神境的恐怖力道,以及那一錘定音的兇厲一箭克敵制勝,從頭到尾換過一口氣。
微微收斂半龍模樣的常曦提劍來到劍老怪和徐清這處戰場,從容擠進漫天劍光中,劍老怪的幾道凌厲劍光斬在來者生有金色鱗甲的臉皮上,毫髮無傷不說,竟然還彈出一陣火光,劍老怪莫名手一顫,不由自主停下了已經將徐清逼到絕路上的大好攻勢。
常曦揹負光翼高高在上,左眼黃金瞳散發出無盡威嚴,嘶啞但不容置疑的道:“徐清現在已經是我的女人,你從哪來就滾回哪去。本王已經親手前後毀掉羅酆山江湖裡三座豐碑裡的兩座。看在徐清的面子上,今夜之事,我可以留東吳劍窟一條活路,但同樣的話我不會再說第二遍,你若識趣,別浪費我如今爲數不多的好意。”
徐清瞪大眼睛看向她眼前這個如神兵天降的男人。
劍老怪冷笑道:“宮主大人好大的威風,徐清是我東吳劍窟的徐家中人,自然是我劍窟的家務事,就算是紂絕陰天宮的宮主也不能…?!”
劍老怪話還未說完,就見到那恍恍惚惚如劍仙的男子不再言語,直接朝着他遞出一劍,沒有太多驚人氣勢,也不是什麼妙不可言的繁瑣劍招,只是劍尖朝他一點,他就橫生滿腔無可抵禦之感。
在劍道一途上本以爲穩坐釣魚臺的劍老怪當即面色駭然,身形不受控制的連連向後退去,當他止住後退腳步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退出何止千丈距離,雙袖連同胸前衣襟盡碎,右手顫顫巍巍不能自已,手中劍被那人不知何時奪走。
常曦一劍將那柄無主之劍劈碎成兩截,從不奪人所愛的他手起劍落毫不留情,可見他憤怒到了極致。常曦再擡手,劍指老者面門,讓人頭皮發麻的兇厲劍意讓劍老怪渾身炸毛,凌駕在劍道頂端的黑袍男子最後道:“再敢待在本王面前半息,東吳劍窟就此在羅酆山地域上除名。”
老者面容似乎剎那間蒼老幾十歲,挺直的腰板佝僂下去,落腳大地上收起長劍碎片,沒再回首,遠遁消失在天邊。
常曦瞥了眼劍老怪離去的方向,繼而扭頭看向鬼門關,從高空中落下腳踏實地,身上龍威與煞氣光翼消散,一股幾欲將他淹沒的虛弱感襲來,他硬撐着沒讓自己露出疲態。
他坐原先破解陣法的位置,看着大軍開始打掃戰場,呢喃自語道:“偵測陣法已經悉數破解,羅酆山大軍可以就此長驅直入進桃芷山地域,剩下的就是大師兄和那位神荼大帝之間的事,我們洞幽部也算是完成了任務。”
心情複雜的幾營營首來到常曦身後,常曦吩咐道:“陣亡的戰士們統統按照英烈記錄,回羅酆山後再立碑厚葬。”
身後幾大營首沉重點頭,韶華目光看向身前,輕咦道:“那道看起來不像是天然形成的白色霧氣怎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