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子最終盤膝坐在一尾鱗皮瑩白的虯褫背上,伴隨清風拂面,優哉遊哉的橫跨北疆的壯麗山河,向更深處進發。
有幸被族老委以此重任的年輕虯褫名叫煥霖,修行年月堪堪過一百二十年,換算成人族年齡也就是二十剛剛出頭。
虯褫一族因爲被剝奪龍族血脈,哪怕修爲再高也不被允許飛在高處。馱着龍族少主的煥霖從來沒覺得自己飛的這般小心翼翼,以前自己都是一溜煙躥的飛快,但現在他可不敢。
想起之前這位心腸善良的龍族少主沒有傷及族中一人,煥霖這才壯着膽子說道:“少主,此刻我們已經過了澤林灘,再向前約莫兩三千里,就可以看到龍巢了!”
被勾起話頭的常曦笑問道:“你們虯褫一脈不是負責駐守北疆邊境五百里的範圍嗎?怎麼我一路瞧你這小子,似乎對北疆境內的一草一木都熟稔的很?”
少主用詞是脈不是族,就足以讓煥霖感激到願爲其肝腦塗地了,他聲音激動道:“因爲族老從我們年幼時就孜孜不倦的教導我們,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忘記回家的路!”
傳承的記憶涌上心頭,常曦輕輕嘆出一口氣,搖頭道:“當年你們虯褫一脈只是不小心弄丟一位龍族實權大長老的御龍金鎏盞,說到底那破盞根本算不上什麼秘寶,充其量不過個藏品罷了。只可惜這位大長老心腸和他的藏品一樣不怎麼地,一怒之下用族法廢除了你們體內的血脈之力。”
“這就跟自家孩子弄丟了物件要受家法一個意思,更何況事後都找回來了。擱我們那,手心挨幾下戒尺都已經是頂了天的懲處,哪有家長就此把孩子丟出門外置之不理的?”
常曦繼而說出讓小虯褫險些身形不穩墜落半空的話。
“這次回去龍巢,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們虯褫一脈重歸祖籍。”下定決心要撥亂反正的常曦緩緩道:“這種憑自己喜好就輕易斷送一脈興途的長老,不過屍餐素位,下來最好。”
要不是現在是因爲還馱着這位能夠替他們一脈主持公道的善心少主,已淚流哽咽的煥霖現在就要跪下磕頭了。
“行啦,之前你們不由分說阻攔我繼續北進,我可瞅的清清楚楚,就你這小子打的最賣力。”常曦笑罵一聲拍在他的鱗甲上道:“別跟老牛拉車一樣磨磨唧唧了,全速前進!”
煥霖重重點了點,遁速全開,和背上這位不擺架子不擺譜的少主一路風馳電掣,留下一路常曦的歡呼。
小半日光景過去,常曦終於在煥霖的帶領下來到龍巢附近的百里之外。從這裡開始,龍巢中散發出的濃厚威壓已經可以讓尋常種族在此寸步難行了。至於能夠向龍巢前進多遠,完全取決於境界高低和來者體內龍族血脈的駁雜與否。
而被剝奪了龍族血脈且只有元嬰後境的煥霖,已然在此寸步難行了。
常曦走到匍匐在地的煥霖身旁,並沒有攙扶他,而是在他身旁道:“回去和你的族老說,終有一日,你們虯褫一脈可以堂堂正正的再回龍巢。”
說完,他在煥霖敬畏且充滿狂熱的視線中,一步步遠去。
常曦雙拳不知不覺的緊握,滿臉罕見的陰鷙。
他已經臨近龍巢不到百里,傳出的訊息仍是無人迴應。
他縱起身形扶搖入雲,俯瞰百里外矗立在羣山環抱中的龍族居所。那裡有無數精純的龍息似乎遵循着某種大道至理緩緩運轉,沒有陣法催動的痕跡,卻能在龍巢外圍自行生成類似於陣法禁制的效果,讓人不得窺見其背後的廬山真面目,讓常曦這種浸淫陣法之道的老行家也不得不讚嘆一聲。
但現在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
他現在只想搞清楚龍族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常曦如一顆劃過天際的流星,在天空中橫貫拖曳出一道刺眼的火花,隕石般墜落在龍巢之外。
大地破碎中,震爆的狂風掀起龍巢外天然禁制濃霧的一角,讓常曦得以窺見一瞬所謂龍巢的真容。
不過是金銀美玉的堆砌,真是惡俗的緊。
濃霧般的禁制中傳出抗拒偉力,面無表情的常曦運起體內王上血脈的本源之力,稍稍歪了歪腦袋。
因爲他感覺到濃霧中響起了某種異常沉重的聲音。
“遮遮掩掩,有失門面!”
常曦冷笑一聲,只見他身形沒有多餘動作,腳下就自行生成一方紋路清晰但十分複雜的陣法。這靈光閃耀的陣法以逆流方式運轉,赫然是某種高深的逆向推演的破解之陣。
人間的陣法大師要佈置出這樣的逆向推演陣法,光是佈陣前的準備工作就需要幾個時辰之久,且還要根據天時地利等諸多因素才能一次佈置成功。如常曦這般連腳都不擡一下就眨眼成陣的玄妙手法,對於他們那些不敢奢望宗師境界的大師來說,不過是古籍中當不得真的傳說罷了。
陣法在須臾間擴展至百丈範圍,靈力與妖力互相糾纏,最終卻是外來者的靈力佔了上風,頓時將四周遮蔽視線和神念探測的龍息濃霧撕扯成破碎襤褸,露出了其中真面目。
一羣又一羣龍族衛兵環伺周圍,圍的水泄不通。
常曦把手輕輕按在腰間的劍柄上。
一頭身長四五丈替代當年虯褫一脈的角龍“遊”了出來,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發白,用龍語吼道:“來者止步!立即退出龍巢外百里!”
常曦眼中黑白分明的瞳仁冷不丁變成金黃色的利劍模樣,挨個將周圍環伺的龍族衛兵臉上或驚或懼的表情看在眼裡,眯了眯眼,對着走出陣前幾步的那頭角龍冷笑着問道:“什麼時候龍族對找上門的人這麼客氣了?只要求退出龍巢外百里即可?我還真是聞所未聞,如果你們不說,我說不定還以爲自己走進的是哪個仰人鼻息的附庸族羣。”
常曦的語氣已經變得極爲危險,他已經琢磨出了其中的味道,冷笑道:“你其實早就知道我是誰了,是吧?”
“我…”不等這頭化龍後修行有五百載的角龍再開口,他就整個身子不受控制的高高飛起,如斷線風箏一般,重重砸回身後龍族衛兵的方陣中,響起一陣哀嚎。
一襲黑袍仍負手的年輕男子面色冷漠,不知何時站在了角龍方纔所站的位置,霸道的龍威氣場如颶風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