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降臨人間,已經不只是事關黎民蒼生,而是涉及到這一界還能否繼續繁衍生息下去,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上次的仙宮會議就抗擊魔族先鋒大軍和立項九龍鼎的計劃討論了一整天,而這次的仙宮會議則是整整持續了七天七夜。數千位宗主家主就九龍鼎該如何使用和這三年中該如何組建迎擊魔界的防禦陣線爭執的不可開交,可謂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着實累壞了仙宮會議的幾名專司文員。
當初常曦和大師兄等人在轉移魔界裂縫的時候,在將其封印在萬丈高空的同時就已經未雨綢繆,有意的將位置稍稍靠近了九州方面,使得九州方面的援軍不需要過分的深入魔域核心區域,就可以完成前線佈防的任務。而且魔域方面,贏昭君和二師兄雲墨也會傾盡全力幫助九州鑄就防線。
仙宮會議對於前線佈防的考慮很快做出決定,由上五宗中的頂尖修士們帶領九州所有工匠組成第一梯隊,率先趕往原本是兩族天塹的兩界山附近修築第一道防線。然後再由九州所有的一品宗門在後組建第二道防線,二品宗門組織第三道防線,以此類推,直到九州萬千宗門再無一個修士爲止。
仙道盟宣佈,將傾盡所有仙道盟的資源培養年輕一代的修士,儘可能的在終焉來臨之前提升九州整體的戰鬥能力。
此時的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充滿了背水一戰意味的幾道防線和計劃,被後世的人們訴於筆墨,稱之爲“生命線”。
九龍鼎是集人間無數匠師心血大成的奇蹟,它代表了人間目前爲止最爲巔峰的創造力和生產力,但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九龍鼎並不能算是真正的仙器,因爲它只能使用一次。
九龍鼎的功能十分簡單,它被創造出來的意義,就是爲了能夠打破人間天道法則缺失的桎梏。雖然他們頭頂上的仙界已經在真正魔族的鐵蹄踐踏下淪喪,但仙界的天道法則卻依舊還在。九龍鼎要做的,其實和魔帝嬴政的想法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只要能夠短暫的連接仙界,哪怕只是獲得一些天道法則的碎片,就能讓人間的實力整整提升一個大臺階!
墨家當今所有鉅子和公輸家族的傳奇匠師們都在感嘆,當年常曦那堪稱瘋狂的念頭,現在卻已經真切的實現了。
但是九龍鼎只能算得上是件僞仙器,功能單一且只能夠使用一次,萬一不幸失敗,人界就會失去最後一縷本就渺茫的希望。因爲若按現在人界修士們的平均修爲境界來計算,他們在魔界魔神們的面前根本與螻蟻無異。
九龍鼎無法自主打開人界與仙界的虛空甬道,不僅僅是因爲人們不知道如今已是廢土的仙界空間節點到底在何方,更是因爲人界已經數百年來沒有一人能夠飛昇。
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在茫茫虛空中捕捉到仙界的軌跡。
仙宮會議上,清瀾以身作則,表示自己的修爲已經達到前無古人的半步超凡境,他願意嘗試劍開天門,試圖在數百年之後再一次尋找到通往仙界的虛空甬道。
如果仙界尚存,以清瀾此時問鼎人間巔峰的實力自然是極有可能就此位列仙班的。但問題就在於現在仙界已經名存實亡,誰也不清楚現在的仙界究竟是個怎樣的情況。
清瀾捨己顧全大局提議固然讓人肅然起敬,但下一刻就被全員否決。因爲清瀾是人間目前的巔峰戰力,如果他在劍開天門時遭遇不測,那麼九州就會失去這樣一位擁有巔峰修爲的大能,這是九州萬萬承擔不起的損失。
經過長達好幾天的商討爭論和層層篩選,衆人只得把合適人選定在了年輕一輩的翹楚們身上,其中以冉蕭蕭和常曦爲兩名最爲合適的人選。冉蕭蕭因爲曾被人皇一指賜下過天大機緣,修爲日益千里,距離煉虛境後期也只是咫尺之遙,在衝擊神遊境的同時很有可能就此打開通往仙界的通道。
但最終,負責劍開天門和尋找仙界通道的任務還是不可避免的落到了常曦身上。一方面原因是常曦的修爲已經在煉虛境中達到了飽和的程度,距離衝擊神遊境只是時間問題,而且常曦手中的月虹劍乃是仙界神兵,在無形中加大了尋找仙界通道的成功機率。而且月虹劍只有他本人和兩位妻子纔可以使用,旁人根本無法催動這柄仙劍半點。
在聽到這個決定後,很多人都心生不忍。常曦歷經陰陽兩界的一生其實只有短短二十餘載,但縱觀其人生腳步,卻可以發現大半都是在爲人族的命運而奔波。如他這般的年紀,本可以不用揹負如此沉重的負擔,但他對此卻毫無怨言。
有很多人開始相信,他就是九州命中註定的那個救星。
整整七天七夜過去,針對魔界降臨的全線作戰計劃已經全部商討完畢,剩下的就只有該如何具體推行。仙宮殿門緩緩打開,各家宗門世家的宗主家主魚貫而出。步伐不同於上次仙宮會議後的沉重無比,在知道九州乃至整個人界都再沒有退路可言之時,所有人都從心底迸發出向死而生的信念。
人羣的最後,大師兄滿臉歉然的看着小師弟,要知道這劍開天門問仙路何方是件極其危險的事,本該是由他去做,但怎奈何的確在突破一整個大境界時,才最有可能引出已經幾百年不曾出現過的仙界通道。他現在已經是神遊境修爲,不可能在法則缺失的條件下突破至超凡境。
年輕一輩中,天時地利人和俱有的,就只剩下小師弟。
“不管怎麼說,你和二師弟的魔域之行事極爲成功的,先別急着閉關衝擊神遊境,先放鬆一段日子吧。”大師兄認真的看着常曦說道:“整個人間都欠你太多,你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緊,這弦緊則易斷的道理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的。”
常曦灑脫的笑着道:“大師兄放心,這些道理我都明白。而且九龍鼎的啓動和架設也需要一段時間,我打算先用這段時間帶兩位妻子四處走走看看,夫妻小別勝新婚麼。”
“兩位弟妹都是人間罕見的奇女子,小師弟你果然如同地藏王菩薩所說,福氣着實不淺,叫師兄我好生羨慕啊。”
看着不遠處正和大荒殿餘梅和天墉城澹臺水月攀談正歡的兩名女子,大師兄狠狠朝常曦比了個大拇指,兩人眼中都閃過一抹只有男人才能理解其中意味的眼神。
黏在雲嵐旁邊的冉蕭蕭看不下去,兩指成鉗,狠狠掐在雲嵐的腰上,頓時讓後者發出一連串倒吸冷氣的聲音。
常曦和大師兄並肩而行,看了眼另一側的冉蕭蕭,笑道:“不知道兩位的婚事打算什麼時候舉辦啊?”
冉蕭蕭臉龐嘭的一聲變成熟透的蘋果,立即縮回手指,嘴脣哆嗦道:“談婚論嫁什麼的…這也太快了吧?”
但她旋即想起自己現在可是自爹之後的新任崑崙宗主,怎麼能這般沒氣勢?咳嗽兩聲後扮做一副高深的模樣說道:“此事茲事體大,還是日後論處甚好,不急一時。”
誰知大師兄卻直接大方的摟過冉蕭蕭的肩膀,笑着道:“下個月不就是你的生日了嗎?我們兩人從小就已經認識,婚事用不着大操大辦,一切從簡就好,生日和婚事一起辦,你說呢?我的公主?”
雲嵐緩緩單膝跪下,面色莊重,牽起冉蕭蕭的一隻手。
冉蕭蕭似哭似笑,叫做幸福的淚水流下,輕輕嗯了一聲。
青璇和莘彤不知何時來到常曦身邊,目睹這一切的青璇嘟起小嘴,對常曦不滿道:“我現在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虧吶,當年某人求婚時,本姑娘卻還要小心翼翼的伺候某人搓澡,相比冉姐姐的待遇,本姑娘真是虧到姥姥家了。”
常曦聞言一笑,摟過青璇不盈一握的腰肢,低頭在她額頭上重重一吻,笑道:“行啊璇兒,幾個月不見脾氣見漲啊,待今晚本夫君幫你檢查身體時,這張小嘴兒還能這般硬氣。”
青璇俏臉頓時紅如燒雲,連忙兔兒般躲到莘彤身後去。
當天,仙道盟中其他宗門就通過超遠距離傳送陣離開了崑崙山,常曦自然也跟着掌教和大師兄一起返回了闊別已久的青雲山。當大師兄再度活靈活現的重新出現在青雲山衆人眼前時,青雲山五千裡山河都爲之震動,一場盛宴在所難免。
張元、文宇、程曳、洪川等一衆修行路上的老相識重聚一堂,歷經戰場上無數的生死離別後,他們愈發的珍惜當下快樂的時光。後山的師兄師姐也都參與到這場盛宴中,常曦推杯換盞來者不拒,恍惚中,他彷彿回到剛剛踏上修仙路時那場慶功宴,也是如同此刻一般無二的熱鬧。
常曦對酒當空,一杯敬天地,一杯敬蒼生。
當夜,天秀峰下那座臨近山崖的木屋裡,小別勝新婚的三人耳鬢廝磨,旖旎氣氛瀰漫滿屋,情動意動,一夜不眠。
此後的一個月時間裡,常曦放下了所有的修行,帶着莘彤和青璇走遍大好河山,彌補這些年來對兩位妻子的虧欠。
三人先是回到常曦長大的那座山,兩座崖邊的墳塋在藤蔓的遮蓋下風雨不侵,只是多了些雜草。常曦將爹孃墳塋旁的雜草清理乾淨,一如當年的模樣,慢慢矮下身子,坐在兩座墳塋前,莘彤和青璇也陪着他一起坐下。
耳邊清風拂面,常曦笑着說道:“要是按照我們家鄉的習俗,祭拜親人時肯定少不了紙錢香燭和貢品,家底殷實些的還要花大把銀子請來通靈師請鬼。當年我身陷黃泉界時,在酆都城見到了爹孃,才知道人間做的這些法事其實沒有什麼用,人死後是要論功德分三六九等。還好爹孃似乎是因爲我的作爲而身懷不小功德,得以能夠在黃泉界過上好日子。”
莘彤和青璇不由得張大了嘴巴,之前夫君和她們也的確說起過他在黃泉界闖蕩的種種,但沒有提及此事。現在她們才知道,原來常曦的爹孃在黃泉界活的很好。
常曦一隻手搭上墓碑,輕輕摩挲着粗糙的紋路,自嘲道:“之前我曾在爹孃的墓前立誓,說要讓整個魔族爲他們二老陪葬,現在看來,當年的我還是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僅僅因爲眼前所見,就將一整個種族打上罪惡的標籤。”
常曦目光望向遠方,呢喃自語道:“希望魔域能夠在贏昭君和二師兄的治理下,能夠走上正軌吧。”
莘彤把腦袋靠在常曦肩膀上,與常曦十指相扣,另一隻手撫摸着夫君鬢角那幾縷異常刺眼的灰白,輕聲着問道:“你能把大師兄從黃泉界帶回人間,那二老是不是也可以…”
常曦微微一怔,屈指在莘彤的鼻尖上一刮,無奈的笑道:“你是不知道我把大師兄帶回人間費了多大功夫,黃泉界的酆都大帝被已經鬆了口,但奈何天道不允許死者復生,尤其是大師兄這樣的修爲高深之人。我和大師兄被迫和酆都大帝交手以奪取還陽的資格,我可是被酆都大帝用一根指頭就戳的死去活來,被他一掌就打飛出千里之外。”
說着常曦伸出指頭在莘彤柔軟的身子上戳戳點點,引來後者一陣嬌笑扭捏,他才繼續道:“後來沒辦法,逼得我絞盡腦汁找來了初代龍神的意志投影,這才靠走後門成功了。”
常曦沒有說出自己被減壽一千五百年和損耗所有陽間功德的真相,他不想因此讓兩位妻子擔心。
有些沉重的東西,他自己承擔就好。
常曦捋過莘彤的髮絲,嗅着芬芳的味道,他的心情也隨之變得平靜下來,他看着爹孃的墳塋說道:“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將爹孃重新帶回陽間,那麼我就必須要成長到可以直面對抗黃泉界天地法則的地步。”
常曦目視蒼穹,平靜的說到:“或許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常曦在莘彤的脣上一吻,站起身來得意道:“第一次剛從黃泉界回來的時候,結識了海族的公主,你們兩人還沒見過真正的大海吧?那裡可比西域蒼山下的洱海要波瀾壯闊的多了。走,夫君這就帶你們去見一見南海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