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劍峰菁英弟子定然有着保命手段,但快到極致的燕返若不及時收手真有可能就此斬殺廖凡於劍下,逆行功法周天的常曦單掌捂嘴,絲絲殷虹從指縫間泌出。心思機敏的廖凡自然看的出常曦爲何受傷,看向常曦的目光相比之前已然大有不同,沒有了之前心存的不甘,拱手間盡是誠摯。
青楓沒能再延續昨日的奇蹟,金丹初境頂峰實力可謂是心有餘而力未逮,倚仗堪稱寒酸的青楓輸得並不冤,在無數人眼中他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僥天之倖了。
常曦躍身入場攙扶起滿身傷痕的青楓,這位曾經手把手扶着常曦走上劍修之路的青衫男子臉上有惋惜之色,輕聲道:“都怪師兄無能,不能爲你再除一人了。”
常曦鼻子一酸,使勁搖頭,“師兄,別說了。”
使出渾身解數的青楓彷彿倦極了,眼簾微闔低聲呢喃道:“接下來天秀峰就看你的了。”
常曦用力點了點頭。
天秀峰新老兩代弟子在那一瞬似乎延續了傳承,青衫黑袍兩道相互攙扶的身影腳下蹣跚,在數萬人肅然起敬的矚目中緩緩退場,那一襲黑狐裘的背影彷彿在醞釀一場風暴。
鏡湖千尺湖底人影盤坐,蔚藍劍海的沙灘上,蜷縮在沙牀中的童子剛剛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一時目瞪口呆,主人不知怎就學會了將劍鳴鐘牽引進月虹劍內部空間的法門,要知道他只不過當着主人的面施展過一次而已,這就學會了?
月虹有些不確定的道:“主人你這是?”
常曦摩挲着劍鳴鐘紋路起伏的表面反問道:“昨日以石磨碾磨神識的法門可有什麼後遺症?”
碾磨神識的法門相傳是上界中一名走投無路的神靈於絕境中想出的瘋狂主意,將自身神識反覆以摧山斷嶽的勁力碾磨,再輔以焚江煮海的炎力錘鍛,只求於必死之境中再有突破,不成功便成仁。事後這名破釜沉舟的神靈神識修爲大漲最終活了下來,這隻要聽過一次就能讓人遍體生寒的精煉法門也不脛而走,有不少人嘗試過,要麼承受不住痛苦生死道消,又或是就此屈服沉淪在了無盡痛楚的苦海中,成爲行屍走肉般的癡傻之人。
經過月虹劍靈悉心改良過的碾磨法門比起最初已經完備了太多,但依舊可以讓人間自詡爲最鐵骨錚錚的硬漢淹沒在無盡的痛楚中,直至摧毀神智。
能捱過一次那種痛苦並不代表就能捱過第二次第三次,劍靈所化的童子見過這樣的慘劇實在數不勝數,臉上滿是擔憂之色,“主人你確定你能行嗎?”
常曦站直了身子。
“開始吧。”
第三日八進四的角逐依舊如火如荼,黑狐裘劍修依舊直至最後一刻才翩翩而來。
角逐進行至此,剩餘八人交手間不約而同的有了謹而慎之的小心意味。能夠在九峰內門三十二名菁英中脫穎而出之人無不是心思縝密手腕過硬之人,彼此間一點點平時看似微不足道的破綻此時都會被無數倍放大,更別提八名比試弟子酣戰至此,底牌也已展露七七八八,沒有人會再輕易上鉤。再邁一兩步後就能摘得後山關門弟子的桂冠,該穩一點就該穩一點,心急才吃不着熱豆腐。
身爲藏道峰最後一棵獨苗的黃晟面露苦澀,爲什麼他就偏偏碰上了這麼個不想吃熱豆腐的怪傢伙?
境界修爲上的差距似乎在這名同樣是天秀峰僅剩獨苗的劍修身上完全無法體現,昨日那驚豔全場能讓天劍峰廖凡飲恨的殺招燕返卻只是今日開場的開胃菜,能取藏道峰劍池中名劍疥癆賓的黃晟絕非籍籍無名之輩,提劍迎燕返。
秘劍術燕返劍分三段虛實難分,勝在出乎意料,若早已知曉劍主意圖,燕返叵測威能便要打個不小的折扣。
頗有運籌帷幄心思的黃晟面色再泛苦,場間局勢自開始就從未按照他的預想發展過,他突然有些能夠理解昨日廖凡被三劍架在脖頸上的感受了。
以疾劍著稱的疥癆賓論劍速在金丹後境的靈力加持下本不應該追不上燕返速度,但不知那一黑一白一赤的三劍上御使的究竟是何等法門,竟快到金丹境境界中的極致。尤其是那爲首的純白細劍,有幾次靜若無聲的貼着他脖頸劃過,而後幾息耳邊才傳來轟轟劍鳴。
燕返如乳燕歸巢之勢不知疲憊,去而復返不知百十輪,同時御使三劍的年輕劍主的神識彷彿不知疲倦,屈指彈指間燕返中暗藏登龍勢,層出不從的凌厲攻勢無孔不入死死壓制,不給黃晟一點翻身的機會。隨着漸漸被逼入死角,留給藏道峰唯一獨苗的活動空間早已不足巴掌大的二十丈。
敗勢已現的黃晟咬牙嚥下冰冷的苦澀,一面懊悔於不求進只求穩的下乘心態,一面於死境中以肉身硬抗兩記燕返,一聲暴喝,鮮血淋漓得使出疥癆賓的獨門秘劍術裂風斬。
藏道峰黃晟雖敗猶榮,成功逼出了常曦的生死兩儀劍陣。
第四日四進二。
氣勢猛烈如萬人敵的黑狐裘劍修對上了林翠峰被譽爲萬夫莫開的陳巖。天生單系土靈根的陳巖最擅長的便是厚重如山嶽的防守,在林翠峰中便是修爲最頂尖的元嬰境師兄一時半會也難以破開他周身環繞層出不窮的厚實岩層。有着“自成一嶽”美譽的陳巖一路過關斬將難遇敵手,逢敵便是一手駕輕就熟的御巖術和土流壁,任你有千般萬般本事,只要破不開這層烏龜殼子,就要被活活耗死。
黑袍奔跑將漫天風雪甩在身後,奔騰蓄勢如黑虎下山,身後水墨重影朦朧的金龍虛影第一次在衆目睽睽之下嶄露頭角,雙袖氣機鼓盪如冬雷齊鳴,在圓滿到不能再圓滿的小金剛體魄的熠熠金光中,三劍掠陣環伺,摧城雙掌迎上巍然不動如山的陳巖。
場間無數厚重如城門大小寬薄的巨大碎石四處崩飛,硬比金石的厚重岩層在一對金光拳掌下宛如豆腐般不堪一擊,除去那柄赤色長劍,餘下兩柄黑白雙劍直接就在這具烏龜殼上駐作生死兩儀劍陣,鋒利無匹的月虹和洞幽幾乎整支劍都挑入岩層中掀起厚厚一塊。
演武場中飛灰染黑白雪滿地瘡痍,猶如地龍翻身的恐怖震動讓所有觀戰弟子與頭頂萬千宗門世家噤若寒蟬。身處厚實岩層中的陳巖亦是面如死灰,腳掌下源源不斷汲取着大地土行之力的絲絲縷縷,都被頭頂上黑白兩色的生死意境生生截斷,他苦心凝聚的土龍翻身從常曦身後發動攻勢欲圍魏救趙,卻盡數被那一柄閃耀着赤色光芒的長劍劈砍成粉碎。
第一次被金丹境修士攻破守勢的他還未想出其餘辦法,一隻森然大手已經盡數突破數十丈岩層,扼住了他的喉嚨。
全場寂靜可聞針落。
臻至圓滿的小金剛體魄與浩蕩龍威映入眼簾,與覺明傳回書信中的描述不謀而合,弘願寺方丈笑容慈祥。
“此子大善。”
衆僧雙手合十,身後佛陀金身上光芒與場間遙遙呼應。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