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學藝不精,無涯苦海展開只有頭頂三尺方圓,若讓師傅施展,那便是真真正正的當得起大江湖海的氣魄。”
法號覺明的小和尚自離開弘願寺後第一次喜笑顏開,德高望重的弘願寺主持曾爲他撫頂點疤,笑說覺明天生慧根,今後必遇貴人。
覺明小和尚沒往那方面去想,他只覺得身旁這位待他親近的黑狐裘劍修有着說不出的好感,寐不離手的精鐵禪杖被他杵在一旁,火光映照出小和尚因喜悅而愈發通紅的臉蛋。
他鄉遇知音,怎麼說都說不夠。
眼角瞥過天際雲層中劃過一道隱蔽金線,常曦問道:“弘願寺雖說位列徽州一品佛門,但你隻身懷築基境實力,就算是要走那普度衆生的路子,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小和尚眼神肅穆合十道:“阿彌陀佛,世間本就疾苦,佛門弟子若也畏苦畏難,何以修正果?”
常曦瞪大了眼睛道:“如果你學的是是類似解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中的苦行僧我倒可以理解,可你怎麼會和這麼一羣烏合之衆攪在這埋骨川裡?”
小和尚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道:“小僧本意是想向北而行,見一見那上五宗之首的巍巍崑崙到底是何樣的景緻。途經這埋骨川外,見到方老杜娘子他們一行四人印堂發黑面生死氣,小僧便與他們同行,看可否爲他們化去劫難,也算功德一件。”
常曦扶額無語凝噎,繼而失笑。
他真想好好揉捏一番覺明這光溜溜的腦袋,敢情這佛門中人不僅性子執拗如一根筋,這心眼也是大的嚇人。以築基境修爲進入埋骨川就已經是危險至極,還要護得別人周全,談何容易?
若不是他之前及時出手相救,恐怕小和尚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那西北巍峨雪山上俯瞰九州的崑崙仙宮是何等的氣勢磅礴了。
不知怎就突然想起了邙山陵中的屍將,常曦心中一動,問道:“你們弘願寺中可有練就金剛體魄的佛門大能?”
覺明點了點頭,應道:“當然有啊。”
常曦將邙山陵中屍將的模樣和驚人體魄講與小和尚,小和尚沉吟良久,最終雙掌合十緩緩道:“以小僧看來,那所謂的屍將約莫就是金剛體魄。”
但不等常曦心底見喜,小和尚卻又擺了擺手認真道:“但那屍將練就的必定不是真正的金剛不壞體,只能算是邁入門檻而已。”
常曦血海沸騰的勁力至今已不下七萬斤,雖勁力遠超同階,但肉身強度已經逐漸跟不上他前進的步伐。運起氣力禦敵時哪怕是有疊浪勁輔助,也依然會生出肌體彷彿被撕裂的痛楚。
自身煉體修爲遲遲未能再進一步一直是常曦心頭的一根刺,眼下既然有機會了解何爲真正的金剛不壞體,常曦自然是誠心請教。
小和尚笑道:“其實常施主你也已經知曉,金剛不壞體是要進入虛空中閉關修煉而成的。虛空中兇險異常,並非遁入虛空後屏氣凝神就能修煉成功,而是要引虛空氣息入體,讓虛空氣息流轉周天才行的。”
常曦聞言嘖嘖稱奇,在邙山陵中隨意一縷虛空氣息都能讓他們避如蛇蠍畏如虎豹,更別說這根本是如同謀財害命的引氣入體的駭人說法。
交叉在胸前的十指微動,常曦想起了儲物袋中那些玩意,繼而問道:“我見常人觸碰虛空氣息便立即肉身枯槁,半盞茶的功夫就變得形如干屍死的不能再死,如何引氣入體?”
小和尚對此諱莫如深,只雙掌合十低眉順目誦起了佛經:“大毅力方纔有大自在。”
那一刻他彷彿有所明悟,但抓之不住,轉瞬即逝。
葬魂嶺的葬魂二字名副其實,頭頂厚重黑雲層層疊蓋讓人心生煩悶喘不過氣來,遠遠望去葬魂嶺上怪巖嶙峋的模樣,像極了剝光皮肉的骨骸。
葬魂嶺中無路可走皆是崎嶇山道,幾人前後魚貫而行,能叫男人在牀上登仙的杜娘子柳腰如浪中浮萍,走在前面搖晃的那叫一個心驚動魄,害得虯髯漢子瞪大了雙眼只瞅着那緊繃腰肢下的挺翹臀瓣左右搖擺,鬼迷心竅到自個腳下半天邁不出一步。女子一對小巧蓮足哪吃過這等苦頭,只好牟足了勁才讓自己不至於落下隊伍。。
常曦伸手觸摸巖壁,入手沒有想象的冰冷,反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滑膩感覺,他將指頭放在鼻前請嗅,上面淡淡的血腥氣息和山澗中不時漂浮起的殷紅霧氣如出一轍。
生長在此的植株生的異常寬厚肥大,常曦從巖峰中摘下一株劍齒草,草葉兩側的猙獰密齒鋒利如刀劍,細細觀察下不難發現整株劍齒草的脈絡中都流淌着令人心驚的猩紅汁液,與尋常長不過三尺的劍齒草完全大相徑庭,整株劍齒草彷彿吞吐着急欲嗜血的扭曲慾望。
難以想象當年葬魂嶺究竟有多少修士埋骨於此,殘餘的屍骨血肉竟能影響一方水土。
小和尚握住精鐵禪杖的手越發的緊,嘴脣微闔默唸佛經,他擡起頭與常曦四目相視,搖了搖頭,神情滿是肅穆凝重。
幾人一路小心翼翼倒也有些不俗收穫,常曦如今眼界頗高,看不上這些低階草藥和源自幾百年前古修士遺留的法寶靈器。一柄古樸長劍經他入手,靈力滾滾如蠶,頃刻間將長劍上些許鏽跡震去。
細看之下這冶煉法門着實一般,直接送給了身後自打進了葬魂嶺就沒喘過一口大氣的遊俠兒,惹得那一直以來就沒分到什麼好東西的遊俠兒一陣感激涕零。
幾人屏氣凝神轉過幾座有古怪氣息的丘陵,相安無事又行出幾十裡遠,正當常曦以爲這葬魂嶺也沒有龍舌蘭的存在時,整個葬魂嶺連同這埋骨川又一次劇烈震動起來。
這一次的震動宛如腳下有地龍翻身,強度遠非前幾次可比,高聳林立的峰頭崩塌成巨大碎石滾落山澗。衆人心頭駭然下先穩住腳跟,各展神通將滾落碎石紛紛擋開。
常曦腳下生根並不出劍,無風鼓盪的黑狐裘中劍氣奔騰如洪流,甩袖炸裂如有雷在身,遮蔽視野的巨石在兩袖凌厲劍氣面前宛如豆腐般頃刻間攪碎成齏粉。
一旁小和尚以禪杖杵地,袈裟上升騰莊嚴佛光,碎石雨中金剛罩佁然不動,他看向常曦的眼神中神采奕奕,那信手兩袖湛藍劍氣的威力他暗暗揣摩,發現竟可以與他師叔輩中佼佼者的大力金剛掌爲之媲美了。
餘震未消,遠處山谷中驀然傳出一陣淒厲慘叫,常曦眼中精光乍現,袖甩身後,朝向山谷一馬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