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五月五日。
吃過晚飯後,楚天齊回到辦公室,插好了屋門。然後直接進到裡屋套間,躺到牀上,他要好好睡上一覺。
之所以天不黑就躺下,他是要養精蓄銳,以備後半夜行動時,能夠精力充沛。行動內容是,和高峰一起去失火老房子,找尋老高所長可能留下的秘密。他已經在吃晚飯前,和對方約好了,凌晨兩點去那兒。
可是由於時間太早,躺在牀上根本睡不着,他不由得想着一些事情。
老房子被燒的第二天,高峰講說了有人多次偷偷光顧的事,也講說了父親生前囑咐“不得賣掉房子”的話。同時,高峰向楚天齊請示,去那裡蹲點。
楚天齊明白高峰的心思,知道高峰想在現場找尋線索,從而查出縱火犯,或是等對方再次光臨時,來個人贓俱獲。楚天齊還知道,高峰也想尋找父親可能藏起來的東西。於是當時他同意了高峰請求,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雖然同意了高峰去蹲點,但楚天齊並沒有放任不理,而是也在用其它方式查着案子。
綜合老高所長蹊蹺死亡,以及高峰的講述,再結合陳文明以前的交待,楚天齊當時就認定:那所房子一定藏着秘密,藏着別人感興趣或害怕的秘密。所以,某些人在尋找無果或已經得手情況下,纔將這所房子付之一矩。於是楚天齊在事發第三天,就找了陳文明。
之所以找陳文明,倒不是懷疑燒房子是陳文明所爲,而是因爲陳文明和老高以前就有矛盾。而且發生燒房子的事以後,在查看相關錄像時,發現秋胡鎮派出所的車曾於事發當晚出現在後街。
當然,也正因爲發現了那輛車,陳文明才更沒有放火嫌疑,否則他那不是故意留下線索嗎?況且就當下的形勢,陳文明只有夾着尾巴做人的份,焉敢再惹事生非?不過,這卻是找陳文明的一個藉口,是可以拿來做文章的話題。
俗話說,“有棗沒棗,打一杆子試試”。正是抱着試試的心理,楚天齊打了陳文明這棵樹一杆子,竟然還多少獲得了一點信息。不但如此,還給陳文明施加了壓力,形成自己時刻在監視他的假象。給陳文明造成心裡威懾,這也是楚天齊借失火找陳文明的原因之一。
陳文明急於擺脫自己的嫌疑,當時在楚天齊威逼下,向楚天齊透露了一個信息:失火當晚,在他自己那間平房裡,是和那個吳信義介紹的女人鬼混,而那個女人是在房子着火前半小時走的。
當時陳文明還交待了所謂新情況,即吳信義的四處房產,這些內容吳信義都已交待過,公安局也已進行過搜查。但楚天齊當時沒有點破,而是放陳文明走了。
那天找陳文明的真正原因,是因爲楚天齊懷疑聚財公司有嫌疑,而陳文明和聚財公司關係甚密,想從陳文明口中獲知一些有用信息。果然,事發當晚那個聚財公司的女人到了附近,而且離開的時間點也很巧,看來聚財公司果然嫌疑重大。
老高生前到秋胡鎮派出所主持工作時,正是聚財公司剛到秋胡鎮發展不久,據傳他們之間不睦。楚天齊也因此懷疑老高的事,聚財公司脫不了干係。而且這段時間,高峰經常帶人到聚財公司調查,還從外地抓回了公司副總吳信義。在聚財公司眼裡,高峰分明就是和他們過不去。所以教訓一下高峰,燒了他的房子,也就極有可能。
楚天齊認爲聚財有重大嫌疑,但他只把上面的因素看作是導致燒房的催化劑,他認爲對方注重的是毀掉房子本身,而並不僅僅是報復。如果純粹要報復的話,方法有很多,又何必弄這麼一個滿城皆知的燒房舉動?
自從找完陳文明後,楚天齊又通過多種渠道,想要認定聚財燒房的嫌疑,從而印證那個房子裡有秘密,並進一步印證秘密本身的內容。其實夜探靠山村時,楚天齊也有這個心思,可是卻未直接印證相關秘密,但在地道發現毒品,卻堅定了他的信心。他認定聚財有大問題,而老高很可能掌握着與之有關的大秘密,而這個大秘密極有可能就在老房子裡,這也是導致老房子被燒的原因所在。
認定房子有秘密,但真正找到秘密纔是關鍵。於是,楚天齊經常過問高峰蹲點情況,而且還讓厲劍去輔助了高峰兩次,但他自己一直沒有親自去找。這並不是他不想去,而是因爲關注度太高,帶來諸多不便。在人們普遍關注的時候,警方行動很容易引起人們猜測,尤其局長的動向更是好多人注意的重點。所以,高峰獨自去現場,相對要方便的多。
從房子被燒那天開始,這件事就成爲縣城街頭巷尾熱議的內容,人們賦予了各種解讀版本,有仇人復仇說,有同事嫉妒說,有情敵報復說。關於復仇報復的對象,有說是針對老高的,有說是針對小高的,有說是小高的媳婦惹的禍。反正不管是哪種說法,都把這次失火歸結爲人爲故意。
好多人非常熱衷於這種傳言,可以說興趣深厚,爲此還專程去看失火現場。現場已經被“警戒線”圍起,而且還經常有警察在那裡。雖然不能直接進到中心位置,但這並未影響大家興趣,反而擴充了人們的遐想。這些人站在外圍,不時對着現場指指劃劃,大談自己的判斷與推理,儼然一個個民間福爾摩斯。
隨着時間推移,人們的熱情漸漸淡去,失火現場除了偶有警察出現外,再見不到那些“福爾摩斯”了。這時候,楚天齊就能出其不意的去了。
高峰家老房子是四月二十六日被燒燬的,到今天已經滿十天了。可是到目前爲止,沒有發現縱火犯線索,也沒有找到可能留下的秘密。
那麼老高究竟有沒有秘密?如果房子被燒真是因此而起的話,老高究竟掌握了什麼,才能讓別人如此害怕,不惜縱火毀滅證據?以老高的身份來判斷,很可能是有對方違法犯罪的證據或是類似的東西。那麼對方究竟找到了沒有?還會不會出現在案發現場?今晚的行動究竟能不能有所收穫呢?
想着一個個問題,楚天齊終於睡着了。
……
五月六日凌晨一點五十五分,后街街口。
一輛越野車停在路邊,車上下來兩個人,向對面小巷走去。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天齊和高峰,高峰手裡提着編織袋,袋子裡面是短把鍬、鎬和其它一些小工具。今天乘坐的越野車,不是局長專車,而是一輛普通牌照汽車,平時不怎麼使用,也不在公安局停放。厲劍仍留在車上,主要是爲了給二人放哨,同時也看着汽車。
走進巷子,到了失火現場,高峰不禁心生悲涼,其實他近期每次來,心裡都不是滋味。對於高峰來說,這裡不僅僅只是一棟房子,也不僅只是父親留下的物質遺產。這裡有他兒時的成長足跡,有他年少時的生活經歷,還有他與父母的點點滴滴,尤其更有他對父母的思念與回憶。現在不但父母離開了,就是這麼點記憶,也被一把火毀之一矩。放眼望去,只有孤零零的三堵矮牆,還有罩在黑暗中的一堆堆瓦礫。
感受到高峰的悲慼心情,楚天齊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該開始了。
高峰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進到了警戒線裡,二人開始找尋起來。
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更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東西。兩人只能一手拿手電,另一手戴着手套,蹲下*身子,在這些雜土堆上翻着。
足足翻了一個多小時,除去一些磚頭瓦塊,就是破碎的沒有燒掉的磁片。二人不死心,在已經翻過的土堆上又過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其實這樣的工作,高峰已經做過多次了,但每次都是帶着失望離開的。
就剩一個土豆窖了,高峰也決定進去看看,其實這個窖裡,他也進去好幾次了。進去的那幾次,都有厲劍在現場,他一人沒有下去,他擔心萬一進去時會有什麼不測的事情發生。
打開窖蓋,晾了五、六分鐘,高峰下到窖裡。下去的時候帶着手電,挎包裡面是兩件順手的工具。
在確認高峰在窖裡安全後,楚天齊把散落的幾件工具撿到了編織袋中。
十多分鐘後,高峰上來了,他的臉上寫滿失望。
長噓一口氣,高峰搖搖頭,意思很明顯:一無所獲。
拍了拍對方肩頭,以示安慰,楚天齊提着編織袋,出了警戒線,高峰也跟了出去。
來到馬路對面,楚、高二人上了汽車。
厲劍腳下給油,汽車向前駛去。
衆人情緒不高,都沒有說話,在沉悶氣氛中,汽車停在了高峰家小區門口。
楚天齊向前一遞編織袋:“高峰,給你工具。”
高峰趕快接過編織袋,歉意的說:“局長,剛纔一直讓您提着,實在對不起。”說到這裡,高峰忽然‘咦’了一聲,打開編織袋看了起來,然後道:“怪不得沉呢?局長,您也拿工具了?”
“沒有呀,不是都你拿的嗎?”楚天齊反問。
“多了兩件,一把短把鍬,一把短把鎬。”高峰把編織袋向前一伸,“以前院裡肯定沒有。誰拿的?”
“你確定以前沒有?”楚天齊反問。
高峰迴答很肯定:“確定。”
“哈哈,看來真有寶貝。”楚天齊高興的說,“不只咱們惦記着。”
“對呀。”高峰更是興奮,“那咱們現在回去找。”
“一會兒天亮了,還是先回家吧。”楚天齊阻止了對方,“剛纔已經找的夠仔細了,再找也是那樣。思考一下,是不是我們的方式不對,你也想想你爸以前說過的話。”
高峰點點頭:“好吧。”
楚天齊笑着拍了拍對方肩頭:“小夥子,彆氣餒,希望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