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到書記辦公室,康雨就急問:“書記,您怎麼也同意劉拙做縣長秘書?”
喬金寶坐到椅子上,“哼”了一聲:“禿子頭上蝨子明擺着,水平高低你看不出來?先不說別的,就拿那篇講話稿來說,人家劉拙寫的是整潔流暢,字形美觀,內容緊扣題目,站位也很高,而且用時還最短。再看小周,最早動筆,最後交卷,結果整張紙簡直就是鬼畫符,更是改的一塌糊塗。還用再看內容嗎?還用再比其它嗎?這已經高下立判了。”
“可能小周不太擅長那種方式,更適應獨自寫稿吧。”康雨接着又提出疑問,“僅憑這麼一項就做出結論,他姓楚的也太武斷了。那篇《成爲合格秘書並不簡單》的文章,可是周公瑾先發的,不能因爲人家複述的完整、熟練,就判斷文章屬於他人吧,那也太可笑了。”
“可笑?是可笑,弄巧成拙了嘛!”喬金寶“嗤笑”一聲,“人家劉拙直接給楚縣長髮消息,說是他先給你發的電子文檔,發文時間是一號下午兩點五十五分。”
康雨急道:“怎麼可能?可以看我的收件箱,一號下午除了小周的郵件,誰的也沒收到,更沒有他所謂的發文,他是在第二天上午發給我的。”
喬金寶有些不耐:“行了,行了,別跟我打馬虎眼。事實如何,當事人心裡肯定有數。你做了什麼,難道不清楚?我雖然對發郵件不太精通,不過我也知道,收件人可以刪掉己方收件,卻刪不掉對方發件。不是我說你們,整天就是不學無術,要是小周自己素質在那,還至於有這麼一出?不爭氣的東西。”
康雨心裡發苦:這本來就不是我的事,卻要我跟着吃黃蓮。他心裡雖然不憤,但嘴上卻不敢說,而是換了話題:“書記,縣長可是剛來,您已經在縣裡多年,威望也不是他能比的。可這次人事安排,您安排了一名司機,人家就自選了一個秘書。剛來就能和您平分秋色,要是時間長了,怎麼得了?”
喬金寶臉色一寒:“老康,說話注意,什麼叫我安排,怎麼又平分秋色了?我告訴你,縣委做人事安排,都是按照組織程序進行,不是私相授受。縣長自己的秘書、司機,自然應該由縣長定,別人就不應該插手。能夠同意讓小嶽做專職司機,已經是縣長給面了,當然小嶽也足夠優秀,也有那個實力。若是像某些人那樣,就是給機會也把握不住。”
看出對方面色不善,知道對方在假裝正經,但康雨還是忍不住說:“書記,他爲什麼偏偏要選劉拙,該不會他們之間早有瓜葛吧?”
“老康,做爲黨員幹部,不要胡亂猜疑,不要說不負責任的話。楚縣長是河西人,又是剛來,劉拙可是渤海市人,他們之間能有什麼聯繫?”喬金寶臉色更冷,“我警告你,以後注意點,否則非被收拾不可,人家雖然單人獨來,但可是有根的人。你沒聽出來嗎,人家專門點出周公瑾沒大沒小,那就是在敲打你。要不是有我在場,恐怕你早捱罵了。趕緊回去吧,你的崗位在那個樓裡。”
唉,暗自嘆了口氣,心中嘟囔着“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康雨心思沉重的出了屋子。
……
在喬金寶、康雨離開半個多小時後,劉拙到了縣長辦公室。
來在辦公桌前,劉拙道:“縣長,感謝您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努力工作,對得起縣長這份信任。”
楚天齊淡淡的說:“康主任跟你說了?”
“嗯,剛纔康主任在秘書科當衆宣佈,說是您和書記定的。其實我心裡明鏡似的,這完全是您給的機會,謝謝您。”說着,劉拙深深鞠了一躬。
“還是你自己有才華,否則我是不會用你的。”楚天齊說的很直接,“當然你也足夠機敏,否則若是你刪除發件內容,縣長秘書肯定輪不到你,而且還會擔上一個抄襲的惡名。”
“主要還是縣長您的公正與信任,否則我就不會有這次機會。”劉拙說的很真誠,“至於發送郵件的事,我倒不擔心,即使刪除了,也有辦法恢復。縣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其中有什麼說法嗎?明明我在當天就發送了郵件,爲什麼他第二天要說沒收到呢?”
楚天齊沒有接話,而是又拋出了一個新話題:“介紹一下你自己吧,我要真實內容。”
劉拙點點頭:“好。我大學畢業後,就到了這裡,一直都在秘書科。我這人愛認死理,說話直,懂得尊重上級,但卻不願隨意附和,也不願曲意逢迎,更不願同流合污。也正因爲這點,好多領導都不喜歡我,辦公室同事也疏遠我,生怕和我沾包。我也試着想改變自己,但卻不能違背良心,所以人緣很一般,一直處在圈子邊緣。”
“不違背良心,這點沒錯,我認爲也是一個合格秘書的必須素質。不過現在身爲縣長秘書,以後也不要和大家弄的太僵,不要成爲孤家寡人。”楚天齊叮囑着。
“是,我明白,以後儘量不會太不合羣。”停了一下,劉拙又遲疑着說,“有縣長秘書這個身份,好多人應該也不會故意疏遠我了。”
楚天齊盯着對方,問道:“都介紹完了?工作以前的情況怎麼不說?你怎麼會是渤海市戶口?又怎麼叫現在這個名字?”
劉拙愕了一下,臉上頓現尷尬:“縣長,其實您一來這兒,我就認出來了。只是我不願給您添麻煩,也就一直沒說,也沒和我爸講您到這的事。”
“好小子,你倒挺有個性,怪不得說不合羣呢,跟我都不靠近。”楚天齊點指對方,“老實交待,我現在還糊塗着呢。坐下說吧。”
“站着就行。”劉拙講說起來,“我小的時候……”
聽着對方的講述,楚天齊才理順了一些事情。
說起來這個劉拙,是楚天齊的小老鄉,是青牛峪鄉原副鄉長劉文韜的兒子。在楚天齊剛到鄉里不久的時候,就見過這小子,去他家吃飯時候,還給過其壓歲錢。只不過那時候劉拙還叫劉博宇,個子不高,長的很白淨,與現在形象差別很大。再加上籍貫、名字不同,上週剛見的時候,楚天齊一下子還真沒認出來。
劉博宇小學、初中、高中一直都是在玉赤縣城上學,只不過剛上初中就把戶口遷到了渤海市三姨名下,三姨夫妻正好沒孩子。之所以遷戶,主要是渤海市有政策優勢,考上好大學更容易一些。平時劉博宇學習不錯,但在最後考試時,由於河西與渤海教學大綱不同,發揮的並不理想,只考上了晉北大學。即使這樣,若不是佔用渤海名額,若是在河西省的話,也絕對考不上這所全國排名前八十的大學,差着六十多分呢。
對於高考失利,劉博宇的姨夫給出瞭解釋,說是專門問過高人,主要是名字起的太大。普通人怎麼能和“宇宙”匹配呢?還用其父名字舉例,說劉文韜之所以沒有升任大官,就是因爲起的名字太大,鎮不住。
雖然並不完全認可妹夫的說法,雖然自己男人已經不會有大的出息,但兒子的未來不能不考慮。於是女人本着“寧可信其有”的心態,做通了男人劉文韜工作,決定讓兒子改名,找高人討了個“拙”字。
劉博宇很反感父母的作法,但在二老和姨夫的操作下,竟然沒經過他本人,戶口本上的名字已經成了“劉拙”。木已成舟,劉博宇只得接受了這個現實,從此就用上了這個高人給的名字。
可是雖然要藏拙,雖然對名字寄予一定期望,但卻沒有爲劉拙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工作兩年多,不但沒有升個一官半職,反而還備受排擠,前途一片渺茫。儘管這樣,劉拙也沒敢和父母講說實情,擔心二老再出什麼妖娥子。
聽劉拙講完,楚天齊笑了:“劉拙,我在想,要是你把現在當秘書的事告訴你爸,他會怎麼想?”
劉拙苦笑一下:“我爸應該還不會說什麼,估計我媽肯定會說名字改好了。”說到這裡,劉拙神情嚴肅起來,“其實那些都是無稽之談,無論做什麼工作,無論在誰身邊工作,都必須嚴格遵守法律,恪守職業道德,都必須兢兢業業工作,這纔是正道。”
對於劉拙的表態,楚天齊很高興。雖然對方無論學識和專業,還是知根知底上,都很適合這個秘書職位。但畢竟好多年不見,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劉拙有什麼變化,還需要一個瞭解過程。對方能有這樣一個態度,是再合適不過了。於是楚天齊沒再刻意訓教對方,而只是囑咐劉拙,不得泄露兩人的關係,劉拙做了鄭重保證。
忽然楚天齊想起一件事來,便問道:“劉拙,對司機小嶽瞭解多少?”
劉拙回答:“我聽說,嶽繼先進縣政府,是喬書記妹妹找的喬書記,是喬書記妹夫在部隊時的首長找了招呼。”
“篤篤”,敲門聲忽然響起。
楚天齊隨口說了聲:“進來。”
屋門一開,嶽繼先走進屋子。徑直來在辦公桌前,說道:“縣長,司機嶽繼先向您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