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老爺子的話,注意着老爺子的眼神,人們不禁狐疑起來。
徐大壯笑咪*咪的招了招手:“天齊、琦琦,你倆過來。”
對望一眼,兩個年輕人走向老爺子。
看着左右兩個年輕人,徐大壯喜笑顏開,平伸雙手:“來,把手給我。”
再次對望一眼,二人把手伸了出去。
徐大壯一手抓着孫子,一手握着外孫女,然後輕輕用力,把男孩的手放到了女孩手上。
“倏”,頓時一股電流傳來,也傳向對方。按說已經不是第一次牽手,但此情此景此地,二人還是產生了這種奇異的感覺。
寧俊琦不禁臉色微紅,下意識的抽了抽手。
楚天齊也略顯尷尬,手臂握的不實。
“扭扭捏捏做什麼?”說着話,徐大壯雙手微微用力,讓年輕人的兩隻手結合的更緊密了一些。
看到老岳父的舉動,李衛民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注意到爸爸的行爲,徐衛華面帶愕然。
只有楚玉良,並無那二人的表情,反而臉上還帶着微微的笑意。
“琦琦,握着你手的是誰呀?”徐大壯微笑的看着外孫女。
寧俊琦遲疑的說:“是,是天齊。”
“怎麼吞吞吐吐的?我是問你倆的關係。”徐大壯做着進一步說明。
“關……系?他,我……同事,親戚。”寧俊琦給出了答案。
徐大壯笑意更濃:“外孫女真會打馬虎眼,避重就輕水平不低。他不是你男朋友嗎?”
聽到此話,李衛民眉頭更緊,但卻沒有說話。
停了一下,寧俊琦輕聲道:“曾經是。”
“你這孩子,跟外公說話也雲山霧罩的,什麼叫曾經是,難道你變心了?還是他變了?”徐大壯看看外孫女,又看看孫子。
“外公。”寧俊琦撒了聲嬌,眼淚流了出來。
徐大壯在二人手上輕輕拍着:“你倆現在還願意做男女朋友嗎?”
“爸。”
“爸。”
李衛民、徐衛華相繼喊了一聲。
“沒問你倆,我問孩子呢。”徐大壯頭也沒擡,依舊看着兩個年輕人,“說呀,要是不說實話,可別後悔。”
楚天齊支吾着:“我倆是親戚。”
寧俊琦給出了補充:“姑表親。”
“就說你倆願意不願意,不要說別的。”說着,徐大壯再次拍了拍兩人的手,“要是願意的話,我支持你倆談戀愛,結婚生孩子。”
寧俊琦頓時臉似紅布。
楚天齊則尷尬更甚。
“爸,這怎麼行?”屋門響動,一個人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正是剛剛離去不久的徐衛軍。
“怎麼不行?”徐大壯反問着。
徐衛軍面色焦急:“哎呀,他倆是什麼關係?他是她表哥,她是她表妹。這要是放在舊社會,那時候人們愚昧,也沒有專門的規定,人們還自以爲親上加親。可現在是什麼時代了?不但法律不允許,還要保障優生優育,道德上也行不通,可不能犯糊塗呀。”
“你的意思是我愚昧、老糊塗?”徐大壯追問着。
徐衛軍加重了語氣:“爸,你這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說事情本身。要不你問姐夫,這事能行嗎?”
“衛民,你說。”徐大壯目光投向女婿。
“不行,這怎麼行?”李衛民語氣堅決。
徐大壯“哼”了一聲:“怎麼就不行?給出理由來。”
“爸,事情明擺着,衛軍剛纔也說了,他倆是表兄妹,怎麼能結婚?這是亂……章法的。”李衛民儘管着急,還是沒有講出那個詞,而是用了另一個說法。
徐大壯沒再理女婿,而是看向兒子:“衛華,你怎麼看?”
徐衛華低着頭,說:“爸,不妥,行不通。”
徐大壯目光轉向一邊:“雄飛,你怎麼看?你的意見很重要。”
有徐大壯這麼一提醒,李衛民、徐衛華、徐衛軍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楚天齊、寧俊琦也不由得看向那裡。
楚玉良面色如常,語氣平靜:“聽首長的,我支持。”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尊重倆孩子意願。”
“這叫什麼話?哪有……”看到父親投來的目光,徐衛軍及時打住了後面的話。
李衛民急道:“雄飛,這不是聽話不聽話的事,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按說在農村也知道婚姻法,也知道近親不能結婚,你可不能跟着犯糊塗呀。”
徐大壯斥道:“屁話。別以爲就你們聰明,別人都是傻子。不是吹,就我和雄飛的腦筋,你們一般人還真比不了。”
“爸,我承認,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爸,那得分什麼事,這不是衝鋒陷陣,也不是勇於敵後。”
“爸,要相信科學,尊重法律。”
徐衛軍、李衛民、徐衛華相繼發聲。
“自以爲是,你們說那些理由我都知道,就是《婚姻法》第幾條第幾款我也門清的很。”說到這裡,徐大壯語氣一轉,“可他們不是表兄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啊?”
“已經證明天齊是徐家人了。”
“怎麼會這樣?”
驚呼聲再起。
楚天齊、寧俊琦也不禁驚訝,但旋即面現喜色,卻又疑惑不已。
感受着衆人的驚異,徐大壯目光投向李衛民:“衛民,衛華讓你帶上擁軍的體檢報告,你帶了沒有?”
“我,帶了。”李衛民一愕,趕忙拿起手包,取出一沓紙來。
“翻到血型那頁,讀出來。”徐大壯命令着。
遵照要求,李衛民打開紙張,讀着上面的內容:“姓名,寧擁軍,性別,女,血型,o,民族……”
“停。”徐大壯做了個手勢,然後又道,“衛華,去拿我那個小綠盒。”
“誒。”徐衛華答應一聲,轉身進了臥室,不大一會,捧出一個綠盒,放到桌上。
楚天齊注意到,這個綠鐵盒,與父親楚玉良那個軍用鐵盒形狀一樣。
徐大壯掀起衣襟,腰間露出一串鑰匙,他抓起其中一個,打開了鐵盒。掀開鐵盒蓋子,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小本,順手交給兒子:“衛華,你讀讀第一頁內容。”
徐衛華接過小本,翻到第一頁,讀了起來:“學生證,徐血琦,血型,o……”
不等兒子說完,徐大壯插了話,這次是對女兒說的:“衛軍,我是什麼血型?”
“你是……”只說出兩個字,徐衛軍便停下來,疑惑的看看父親,再看看衆人。
一聲“報告”忽然響起。
“進。”徐大壯說的很簡潔。
陳忠新推門走進屋子,手裡拿着兩個檔案袋:“首長,東西拿來了。”
“給衛軍。”徐大壯示意着。
把檔案袋交給徐衛軍,陳忠新退出了屋子。
徐大壯指了指檔案袋:“衛軍,你打開,這裡面一份是你姐當年的搶救報告,一份是我的體檢報告,你再讀一下血型部分。”
還讀什麼讀?不是成心要我難堪嗎?暗自嘆了口氣,徐衛軍分別打開兩個袋子,一手拿着一份報告,讀出上面內容:“徐大壯,血型ab,寧擁軍,血型o。”讀到這裡,她又忙問,“爸,這是爲什麼?”
徐衛軍提的問題,也是屋裡好多人疑惑的。
徐大壯點頭示意着:“雄飛,你來說吧。”
“是。”應答一聲後,楚玉良講說起來:“我跟隨首長比較早,知道這件事……”
聽着楚玉良的講說,人們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徐大壯有一個姓寧的戰友,和徐大壯一樣,也是軍人,只不過不是做敵後工作,而是正規的野戰軍軍官。在一次執行任務時,寧軍官夫婦犧牲了,留下一個年齡很小的女兒,女孩叫寧雪琦。徐大壯收留了寧雪琦,給孩子改姓徐,之所以這麼做,一是因爲孩子沒了父母,徐大壯就把孩子認做了女兒;二是這樣就有了戶口,纔能有口糧。後來徐大壯被誣爲間諜,爲了不讓孩子受牽連,徐大壯才又給其改回姓寧,名字也改成了很革命的寧擁軍。所以,同一個人就有了三個不同的名字:寧雪琦、徐雪琦、寧擁軍。
屋內衆人全都恍然,但也不禁唏噓,唏噓這其中的曲折。
“太好了,媽……”寧俊琦激動的哭了。如果放在以前,要是知道自己和外公沒有血緣關係,寧俊琦指定傷心,可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她卻高興不已。
“琦琦,把我大孫子手都攥成紅饅頭了。”徐大壯逗弄起了寧俊琦。
“啊?”寧俊琦這才意識到,一直抓着楚天齊的手呢。但她並沒有鬆開,而是“嘻嘻”一笑,“外公,有了大孫子,也不能忘了外孫女呀。”
徐大壯“哈哈”大笑。
其他人也跟着大笑起來。但有一人卻笑的很是尷尬,難受不已。
徐大壯收住笑聲,說了話:“到現在爲止,實際上好多事就都解釋得通了。我是ab型血,大兒子也是ab型,二兒子、二女兒一個是a,一個是b,而我的大女兒卻是o型。從遺傳學來講,擁軍就不可能和我有血緣關係了。我已經知道,大孫子也是ab型,這就完全合理了。”
停了一下,徐大壯轉向寧俊琦:“琦琦,這回知道名字來歷了吧?”
寧俊琦點點頭,眼圈紅了:“嗯,紀念媽媽。”
“你倆願意談戀愛、結婚嗎?”徐大壯又提到了剛纔的問題。
寧、楚四目相對,手臂握的更緊,向着老爺子重重點頭:“願意。”
“天生一對癡情人。”徐大壯手捻鬍鬚,幸福滿臉,“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嗚……”喜極而泣,寧俊琦摟住楚天齊,哭了起來。
楚天齊也沒有扭捏,而是輕拍着對方的後背,輕聲道:“好了,好了。”
看着兩個孩子,李衛民禁不住淚光盈盈,轉頭看去,當年的戰友也是滿眼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