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屋內衆人大都有度日如年的感覺。五個小時的等待,不亞如五年一樣漫長,這還是徐大壯不時普及專業知識,不時找出話頭,否則肯定過的更慢。
鐘錶的時針已經到了四點,但屋門還沒有被推開,也沒有響起“報告”聲。
剛纔還談笑自如的徐大壯,已經沒了聲響,屋內衆人全都心情緊張,眼睛死死盯着門口,也不時快速看向鐘錶方向。
一分鐘,
兩分鐘,
五分鐘,
四點十一分的時候,終於傳來了一聲“報告”。
“進來。”徐大壯的聲音也少了一些平靜。
“吱扭”一聲,屋門輕輕推開,陳忠新在前,中年女子在後,徑直走向中間沙發。
衆人目光隨着中年女人移動,隨着她手中那個檔案袋移動。
來在沙發前,陳忠新閃向一旁,讓出了空位。
中年女子雙手前伸,遞過了檔案袋:“首長。”
緩緩擡起右手,徐大壯接過了袋子。
“首長,我們先去了。”陳忠新說了話。
徐大壯目光盯在檔案袋上,沒有擡頭,只是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陳忠新和中年女子出了房間,輕輕關上屋門。
把檔案袋放到茶几上,徐大壯一手按着袋子,一手捏上一角,準備去撕封口。右手正準備用力,他又停下來,左右看看,然後示意:“衛民,你來開,來讀上面內容。”
“我?好。”答應一聲,李衛民轉到茶几前,俯下腰身,拿起了檔案袋。剛纔李衛民一直站着,從楚玉良進屋後不久就站着。因爲楚玉良自進屋後,除了剛開始蹲在徐大壯麪前,之後便一直站在其沙發側面。
衆人目光又都投到了李衛民身上,眼睛盯着那個咖色的檔案袋。
李衛民左手拿着袋子,右手抓住袋口小條硬紙,輕輕向右拉去。
“刺啦”袋口掀起一條窄縫,隨即縫隙越來越大。
楚天齊緊張的嚥了口唾沫,目光投到那條縫隙處,緊緊盯着,眼睛就像要直接鑽進袋子似的。
檔案袋封口已經撕開,李衛民右手探進袋子,從裡面取出了一沓紙張。然後一頁一頁的向後翻去,只至翻至最後一頁才停了下來。
乾咳兩聲,李衛民宣讀起來:“分析說明,根據孟德爾遺傳定律,孩子樣本的全部遺傳基因必定來源於其親生父母。綜上十五個str基因座檢驗結果分析,e樣本能夠提供給a樣本、c樣本、d樣本必須的等位基因,親子關係概率大於99.99%。鑑定意見,e樣本與a、c、d樣本存在親生血緣關係,從遺傳學角度已經得到科學合理的確信。”
聽到這裡,徐衛軍臉上露出了笑容,微微點頭。
楚天齊剛纔一直認真的聽着每一個字母,此時不禁微微皺眉,隨即便展開,然後又面露疑惑。
李衛民聲音還在繼續:“b樣本與a、c、d、e都存在親緣關係。”
此時,楚天齊面露喜色,臉上充滿期待。
“不可能。”徐衛軍提出了疑義。
李衛民被打斷。
“少插嘴。”徐大壯厲聲喝斥。
停了一下,李衛民繼續讀着:“分析說明,根據孟德爾遺傳定律,孩子樣本的全部遺傳基因必定來源於其親生父母。綜上十五個str基因座檢驗結果分析,d樣本能夠提供給b樣本必須的等位基因,親子關係概率大於99.99%。鑑定意見,d樣本與b樣本存在親生血緣關係,從遺傳學角度已經得到科學合理的確信。”
聽完此段內容,楚天齊心中一鬆,不覺淚光閃現。
“不可能,不可能。”在李衛民讀紙上內容的時候,徐衛軍一直連連搖頭,嘴裡喃喃着。
“琦琦,把紙上內容讀出來,一字不差、準確的讀出來。”徐大壯聲如洪鐘。
“是。”答應一聲,寧俊琦展開紙張,讀着上面內容,“a徐衛華,b楚天齊,c徐衛軍,d徐衛國,e徐大壯。”
“不可能,不可能,b和其他樣本怎能有血緣?d和e怎會是親子關係?”徐衛軍喃喃着,然後忽然站起來,大聲嚷着,“姓楚的怎能是大哥兒子?絕對不可能。”
沒人理會徐衛軍的嚷喊,大家現在已經心情各異,五味雜陳。
看看四周沒人理自己,徐衛軍又坐下來,繼續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刷”,眼淚奪眶而出,楚天齊哭了。經過這諸多的波折,終於能夠證明自己的身世,自己真是徐家人,真是徐衛國的兒子,徐大壯真是自己的親爺爺。
李衛民此時也已明白,楚天齊真是大舅哥的兒子,和自己女兒是表兄妹,他們不可能想至此……目光投到了女兒臉上。
此時,寧俊琦已經淚流滿面。這淚水中一半是甜,一半是苦,一半是爲天齊哥高興,一半又是爲自己和天齊傷心。漸漸的,他已品不出眼淚的甜澀,只是任由其默默的流淌。
徐衛華則是滿臉輕鬆,多了一絲欣慰神情,面帶慈愛的看着那個和大哥極其相像的帥氣小夥子。
老爺子徐大壯眼中迷濛一片,下巴不停的微微抖動,顯見非常激動,好像身上也在顫抖。
楚玉良面色平靜,這個結果早在其意料之中,但也難免落寞神色。這麼多年以來,他已經把楚天齊當做自己親兒子,比對自己親兒子還要親。在很多年中,他沒有徐家的消息,他認定兒子就是自己的了。只是近幾年,他卻心境複雜起來,既希望父子相認、祖孫相認,可也不捨失去這個兒子。擔心了多日,這一天終於來了,兒子終於被證明了徐姓血統。
我不能有私心,兒子本來就是徐家人,帶大這個孩子是應該的,這就是我的義務。楚玉良儘量寬慰着自己,來接受這個現實,但內心還是不免隱隱難受。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徐衛軍機械的喃喃着,忽然猛的起身,從李衛民手中奪過紙張,快速瀏覽着。然後連連搖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一眼看到茶几上的另一張紙,徐衛軍向前一步,搶到手中,雙眼在兩張紙上來回移動,嘴裡依舊重複着那兩個短語。
忽然,徐衛軍停止喃喃,眼睛盯在父親身上。然後向前撲去:“爸,你怎麼啦?你又要犯病,又要暈倒了。”
衆人的思緒都被這一聲打斷了,都向沙發中心圍去。
“一邊去,我沒事。”徐大壯大喊一聲。
衆人都被這底氣十足的聲音鎮住,收住了腳步。
徐大壯手指女兒:“徐衛軍,你是不是特盼我犯病,特盼我暈倒,特想讓我長睡不起?”
看到父親怒目圓睜,徐衛軍也不再喃喃,急忙道:“爸,你怎麼這麼說?我特盼着你好起來,特盼着你精精神神的。”
徐大壯“哼”道:“你就是不盼我死,擔心我這個靠山沒了。除此之外,不盼我好。”
“爸,你怎麼這麼說你女兒?我捨棄夫妻廝守,遠離孩子,不分白天黑夜牀前守護。我圖的什麼,不就是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嗎?兒女盡孝,天經地義,我不期望你的表揚,可你也不能這麼冤枉女兒,不能給女兒潑髒水吧?嗚……”說到此處,徐衛軍委屈的哭了起來。
徐大壯“嗤笑”一聲:“我的好女兒,你捫心自問,你長期住在這兒,真是爲了純粹盡孝?人都有私心,聖人也不能免俗,可也得把握個分寸吧?我就這麼一個親孫子,你怎麼就容不下他呢?爲什麼要三番兩次趕他走,爲什麼多次羞辱他?我告訴你,要不是有我的面子,你恐怕早已多次捱揍了。”
“爸,你是打算將女兒冤枉到底呀。那時不是還不確定他的身份嗎?現在社會上的人這麼複雜,爲達目的那是不擇手段,難保沒有壞人混進來。我這是爲咱家考慮,更是爲您老人家的安全考慮。”徐衛軍一邊哭泣,一邊做着辯解。
“不擇手段?對,就是不擇手段。你爲了達到不可告人目的,竟然炮製出一份所謂的親權鑑定報告,以此來陷害你的親侄兒,也想來矇蔽你這個久病不起的老父親。你怎能恨得下心?”停了一下,徐大壯目光更加冷凌,“說,那份報告是怎麼來的?你在其中做了什麼鬼?都有什麼人知道內幕?”
“爸,我沒告訴任何人,那個鑑定一直是秘密匿名進行的。”徐衛軍努力狡辯着,“我並沒矇蔽你,更不去害他。那個牙刷的確是大哥的,爲了念想,我才留到現在。可能是年代太久,受到了空氣、雜物等的影響。哎呀,沒準他那份血痕有誤,當時是別人交給我的。對,一定的,一定是那個娘們隨便弄點血。可惡的東西,爲了應付我,竟然用出這麼下三爛的手段,差點害得我們親人分離,真是……”
徐大壯打斷對方:“這麼編來編去,累不累?你不累啊,反正我是聽的累了。你那點心眼,我心裡跟明鏡似的,不必再這麼騙下去了。”停了一下,徐大壯語氣和緩,語重心長的說,“衛軍啊,我們和天齊那是至親,是真正血濃於水的至親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