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礦井爆炸,怎麼又冒出洪水來了?你放心,鐵礦井不同於煤礦,透水事故很少的。那幾名老礦工講,沒聽說這裡的鐵礦井發生過透水事故。”曲剛說着話,擰開礦泉水,喝了兩口。
楚天齊道:“少打馬虎眼,王市長說了,你是自告奮勇來的,根本就不存在你所謂的‘點將’一說。”
曲剛“嘿嘿”一笑:“你們讀過大學的人,就知道咬文嚼字,那也沒什麼區別呀。我那麼一說,無非是增加點自己的份量而已。”
“你老曲什麼時候說話也這麼拽了?”楚天齊“嗤笑”一聲,“我問你,你到底指揮過礦井救援沒有?”
“還讓不讓人好好吃了?”曲剛顧左右言其它,同時打開包裝袋,吃起了麪包。
“其實我剛纔也疏忽了,接完王市長的電話後,我才意識到,你不可能親自指揮礦井救援的。”楚天齊輕輕搖搖頭,“礦井救援,主要是安監局或是消防隊的事,不可能讓你這個公安局副局長、刑警隊長指揮的,你頂多也就是帶人負責治安罷了。”
嚥下口中的麪包,曲剛纔說:“不錯,我是沒有直接指揮過礦井救援,但還是參加過好幾次。別人我不敢比,最起碼比你見識過,裡面的一些專業性東西也都懂。”
“老曲,你這是賣一個搭一個,不值得。”楚天齊緩緩的說,“礦山開發是我分管範圍,又是在全省建築安全現場會期間發生,我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的,你沒必要摻和進來。”
“什麼叫我摻和?我這是用我的專業性,來降低此事的損失。我做爲公安局長,參與救援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了,多一個人也能多一份主意。我都幹這麼多年警察了,也參與了多次救援,結果卻沒直接指揮過一次,這也是彌補一下缺憾。”曲剛說到這裡,再次“嘿嘿”一笑,“我是想一旦救援得力,那就是大功一件,反正有那麼多人做證,你已當衆宣佈,是賴不掉的。”
能有這樣“兩肋插刀”的朋友,楚天齊不免感動:“老曲,你讓我說什麼好……”
“局長,什麼也別說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吧。”曲剛說着,一指前方洞口,“那就是三號井。”
楚天齊當然上來時就看到了那個洞口,但剛纔只顧着問話,並沒有細看,現在經對方一提醒,才仔細看去。
洞口上方的大寫“三”字,標識着這口井的身份;洞口倒是沒有震壞的痕跡,只是洞口及周圍灰濛濛的,飄着很多粉塵。
“根據那幾名老師傅的講述,這口井的通風設備、安全防護設施一直做的非常好,以前從來沒發生過塌方或是嗆倒人的事。他們還說,今天根本就沒上工,不知道這爆炸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曲剛說,“他們分析,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遺漏了*,正好又遇上電路漏電,產生的火花引爆了*。這種可能性非常小,也太巧了,要不就是有人進去過,否則就解釋不通了。”
“既然沒上工,到現在還有四個人沒找到下落,這又是怎麼回事?礦工的身份覈實完沒有?”楚天齊提出了疑問。
曲剛道:“在你來之前,我剛得到彙報,三號礦井的花名冊與人員已經覈對清楚,就是少了四個人。那四個人中,只有一個人有手機,手機已關機。現在我已經派人到其它礦區尋找,也順便打聽那幾人可能的去處。”
“他們不會鑽到三號井裡去吧?”楚天齊追問。
“應該不會,他們去裡邊幹什麼?不過那幾名礦工師傅說,以前倒是也有過類似的事,是幾人喝多了酒進去的。”曲剛緩緩的說,“希望不是他們,希望是漏電引爆了*吧。”
正這時,就見山樑上出現一羣人,這羣人扛着木頭,拿着鐵絲、繩子等,正向三號井口而去。
曲剛一指洞口:“剛纔環保局的人檢測了,礦工師傅們也用老辦法試過,洞裡的空氣能進人了,他們現在去打坑木,也探探爆炸區域的情況。”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是曲剛的電話。
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曲剛按下接聽鍵:“說……哦,是嗎?……好,帶他來吧。”
掛斷電話,曲剛說:“肖猛的電話,他說有一個人到了山下,自稱是三號井帶班礦長,旁邊等候的家屬也證明了這點。這個帶班礦長要來見咱們,還說不要讓礦工現在進去,要等着他來。”
楚天齊“哦”了一聲:“那咱們就等他,看他怎麼說。對了,那得趕緊阻止那些人呀。”
曲剛立刻取出對講機,喊起了話:“老劉,劉師傅,我是公安局曲剛,聽到請回話。”
很快,對講機裡傳來聲音:“曲局長,我們正準備去支坑木,空氣沒問題,我們自己會小心,放心吧。”
曲剛對着對講,說:“老劉,你們的帶班礦長回來了,一會兒就到,他讓你們等他一會兒。”
“是嗎?好,那我們原地待命。”對講機裡的聲音充滿着欣喜。
“這是礦上的對講機。”曲剛放下對講,說,“我也吃點啊,真餓了。”
從對方的話裡,楚天齊聽出了自信與欣喜,其實楚天齊現在心情也放鬆了一些,只盼着那四個人突然會從哪裡冒出來。
就在曲剛吃完不久,一個男人被帶上山來,帶到了楚天齊和曲剛面前,是高峰帶上來的。
楚天齊擡頭看去,面前這個人年歲不大,大概也就三十五、六的樣子,身材中等,但卻很清瘦,臉色也略顯蒼白。
曲剛開始問話:“你叫什麼名字?是這個礦井的帶班礦長?”
清瘦男子回答:“我叫甄理,甄士隱的甄,是三號礦井的帶班礦長。”
曲剛雙眼盯着對方:“既然是帶班礦長,爲什麼在礦井發生爆炸後,你要躲起來?”
“我爲什麼要跑?我有跑的必要嗎?如果是躲了的話,我還會主動回來嗎?”反問過後,甄理又說,“只是今天白天不上工,我便抽空去市裡採購點東西,順便會個朋友。聽說這裡發生了爆炸,我便趕緊打車趕了回來。”
曲剛“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不相信嗎?我這個人不會撒謊,也不願撒謊,就愛較真,跟我的名字一樣。”甄理挺了挺胸膛,“我畢業於北方礦業大學,本來留校做科研,風吹不着日曬不着,可我不願就那樣平靜,便主動申請到一線做調研,這是我來礦上的第三個年頭了。”
楚天齊暗自“哦”了一聲,再次打量了這個人,說了話:“你讓礦工等着你,一起進礦井,是因爲你比他們經驗豐富嗎?”
甄理搖搖頭:“我不敢自詡經驗豐富,但我要弄清楚爆炸的原因。礦井根本沒生產,怎麼會發生爆炸呢?我倒要看看問題出在哪。”
聽完對方這番話,楚天齊和曲剛對望一眼,然後說:“甄礦長,希望你能找到原因,也請你注意安全,並保證其他同行工友的安全。”
“保證工友安全,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甄理的話有些冷,“我現在可以去了嗎?”
楚天齊點點頭:“可以。”
甄理轉身走去了。
高峰跟在甄理身後,只到對方融入礦工隊伍,只到衆人進了礦井,才做罷。
……
楚天齊和曲剛靠在山石上,密切關注着三號礦井的情況。
隨着時間的推移,礦井裡的信息也不時反饋出來:
通風設備工作良好,裡面空氣充足。
礦井裡面沒有找到人,也沒有發現屍體,連衣物、鞋子之類也沒有發現。
裡面發現了一處震落的石塊,石塊堆很大,阻斷了內外的通行。不知石塊下面有什麼,也不知裡面被阻斷部分有什麼。
經過三個小時奮戰,裡面多處危險點,已經成功支牢坑木。
在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對講機裡傳來聲音:“開始清理石塊,用時多少還不清楚。”
除了礦井裡的消息,其它消息也不時傳來:
金石礦業負責人不知所蹤,汽車站、火車站、收費站都沒有發現身影。
還是沒有那四名礦工的消息,唯一的一部手機也打不通。
山下礦工家屬已經產生質疑,質疑親人不是在幫忙,覺得肯定出了事。
礦工家屬吵着要親人到山下見面,肖猛等人竭力勸阻。
赤河鎮又送來了晚飯。
王永新多次打電話詢問進展,聲稱“省領導非常關切”。
市委書記薛濤也打來一次電話,除了表示慰問外,還指示“不惜一切代價,搶救礦工生命。”
就在煎熬的等待中,就在這些信息的包裹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楚天齊擡手看錶,已經是晚上八點半多了。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看了眼屏幕顯示,楚天齊接通了電話。
手機裡立刻傳來王永新的聲音:“情況怎麼樣?四名礦工找到了嗎?”
“已經清理了三個多小時石塊,沒有發現那四名礦工,也沒有發現衣物。”楚天齊回答,“礦工手機依然打不通。”
王永新換了話題:“你讓曲剛盯着,現在馬上回來,向省領導彙報。”
“好的。”楚天齊剛答完,發現對方已經掛斷了手機。
“老曲,你盯着吧,我得回去接受審判了。”楚天齊說着,站起身形。
“局長,不必這麼悲觀。”曲剛也站起來,拍了拍對方胳膊,“我一直相信,你是個福將。”
楚天齊苦澀一笑,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