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週開始,安平縣委常委會召開。
今天的常委會仍由喬金寶主持,但喬金寶在做過開場白後,便把時間交給了副書記安可爲。安可爲按照會議主題,四平八穩講說起來。
今天會議主要內容就是黨建,安可爲是專職副書記,又主管黨建工作,由他主講倒也無可厚非。只是喬金寶的表現太過低迷,不但說的話特簡短,而且心不在焉、無精打采的,完全就是應付。其實其他人也是在應付,他們的心思早飛到會議之外的內容上了。
雖然喬金寶表現反常,但現場衆人倒是不以爲然。他們知道,就衝近階段發生的這些事,喬金寶要能精神頭十足的話,反而不正常了。遠的不說,就拿五、六月份來講,一樁樁,一件件,全是楚天齊揚眉吐氣,而喬金寶卻是灰頭土臉。最關鍵的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每次都是喬金寶派人攻擊在先,但卻又在關鍵時候大敗而歸。
近期,人們還在關注着一件喬、楚鬥法的事,那就是對趙中剛的處理上。雖然趙中剛是自己找上門去,看似拿農業補貼說事,但在座衆人都耳聰目明的很,都知道趙中剛就是受喬金寶蠱惑,即使不是其本人,也是指使手下所爲。已經有可靠消息,有人見到了趙中剛和肖月娥在酒店聚會,聚會的日期就是趙中剛第一次到縣長辦公室鬧事那天。肖月娥出馬,就代表着喬金寶,只不過更便於遮人耳目而已。這足以說明,趙中剛上門鬧事,就是替喬金寶代言。
趙中剛二次上門的詳情,衆人都知道了。雖然對其和四壯漢處理還沒最終結論,但現在一直被公安局關着,已經表明趙中剛這回合是敗了,也就是說喬金寶又敗了。現在衆人都等着看接下來的戲,即趙中直、楚天齊鬥法上。如果趙中直出手和楚天齊相鬥,喬金寶就相當於間接賺回一回合,和之前相抵,也不算栽,可能還會略有小勝。如果在趙中直相逼下,或是楚天齊主動退縮,那麼楚天齊就算敗了,喬金寶也相當於賺回一回合。但如果楚天齊沒有退縮,而趙中直也未出手,趙中剛等五人最終被懲治的話,那楚天齊就是大勝,喬金寶則是大敗。
據人們所知,現在還看不出趙中直是否出手,也看不出楚天齊是否退縮,似乎應該算是僵持階段,按說喬金寶不應該這樣,應該繼續觀察纔對。難道說喬金寶已經知道結局,難道結局對喬金寶不利?
衆人大都猜測着喬金寶的心情,心思根本不在會議上。喬金寶的心思豈會獨在?他確實在等着,在關注着,雖然現在形勢還不明朗,但心裡卻越來越沒底了,他真怕趙中直、楚天齊都和正常人不一樣。從這幾天的夢境來看,對自己很是不好,但願這夢是反的吧。以前的時候,喬金寶並不迷信,他始終堅信人要現實,只有現實一些才能走的更遠。但近幾月中,凡是做了不好的夢,必定會應在一、兩件事上,而這兩天連續做噩夢,不知是對前幾個事項的補充說明,還是在預示着新的不順。
老天不要再跟我喬金寶過不去了,不能總是欺負一個老實人吧!心中默默祈禱後,喬金寶擡起頭來。他這才發現,那些人大都偷偷瞅着自己,或是乾脆兩眼發直。這哪有開會的意思?喬金寶不禁大爲光火,便重重咳嗽了兩聲:“咳、咳。”
那些人大都還沒有感覺,安可爲反倒有了反應:“書記,您要說事?”
“繼續。都好好聽着。”喬金寶給出回覆,也對那些人提了要求。
現場衆人都不同程度的調整了坐姿,或清了清嗓子。
講說聲再起,衆人都坐正了身子,眼睛也不再斜視,現場頓時有了開會的樣子。
媽的,這些傢伙就是欠收拾。暗罵一聲,喬金寶看起了面前的稿子。
“嗡嗡嗡”,一陣蜂鳴聲響起。
衆人都看向發聲處,安可爲也停止了講說。
掃到手機上的來電號碼,喬金寶不由得一皺眉,同時快速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捂到耳朵上:“您好……是,我是……什麼……哦,好……好的。”
所有目光全集中到喬金寶這裡,有人盯着他緊緊捂在耳朵上的手機,有人則注意着他的表情,個別人還看着他嘴脣的翕動。大家注意到,喬金寶神情經歷了疑惑、驚訝、無奈、裝樣等過程。
放下手機,喬金寶暗噓了口氣,沉聲道:“休會十五分鐘。”停了一下,又說,“楚縣長、安書記,你倆來一下。”說完,起身走向門口。
楚天齊、安可爲聞聽此言,都站起身來,跟了上去。
即將出門之時,喬金寶猛的收身,回頭說道:“夏主任,通知縣委、政府所有副處實職人員,十分鐘內趕到這裡開會。”
“是,是。”夏茂成遲疑着,接下了任務。
……
十五分鐘後,依然是縣委第三會議室,縣委七名常委依舊還在,但卻多了十多名副縣長、政府黨組成員和副調研員。這二十多人全都盯着門口方向,等着即將到來的人,等着聆聽會議內容。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麼事,但人們都意識到,肯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蹬”、“蹬”、“蹬”,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傳來,喬金寶、楚天齊、安可爲依次走進會議室。
衆人目光在三人身上移動,最後都落到了安可爲右手上,那隻右手拿着一個藍色公文包。
爲什麼忽然拿包?包裡有什麼?這裡面的東西和會議有關嗎?
很快,三名正處領導落座,那個藍色公文包也放到了桌上。
目光冷咧的掃過每個人臉上,喬金寶重重咳了兩聲,纔開始說話:“同志們,臨時召開常委擴大會,是要向大家宣佈一個文件。由安可爲同志進行宣讀。”
安可爲拿起文件袋,拉開拉鍊,從裡面取出一張紙來。
好多人都下意識的伸長脖子,想要儘量第一時間看到紙上內容。但顯然安可爲早有準備,紙張豎着拿在手中,呈給衆人的是空空如也的紙張背面。
似乎有意調動人們好奇心,安可爲拿着紙張掃視衆人後,才把紙張放到眼前,大聲宣讀起來:“任命決定。經**新河市委組織部部務會議研究決定,報市委常委會批准,決定任命喬海濤同志爲**安平縣委常委,繼續兼任副縣長。”
什麼?什麼?雖然人們沒有出聲,但驚愕的表情分明寫着疑問?有人懷疑聽錯了,有人疑惑文件來的時間,有人覺得不可思異。
不管別人什麼想法,安可爲已經按照例行程序,也是剛剛商量好的議程,進行起了下面的環節:“剛纔我受新河市委委託,代爲宣讀了對喬海濤同志的任命文件,介紹該同志生平。喬海濤同志政治立場堅定,思想覺悟高,實踐工作經驗豐富,是位非常優秀的黨員幹部,也是位優秀的公安指戰員。喬海濤同志歷任……”
此時,先前的質疑都不復存在,人們更多的是想着“爲什麼”。不止其他人發出了這樣的疑問,就連當事人自己也是暗問不止。
其實喬金海濤早就盼着這一天了,從升任副處那天就想,擔任副縣長後還想,尤其自常委缺任後想法更強烈。但相當一段時間裡,他只能把這種想法深深壓在心底,強迫自己不去想,儘量不爲這不現實的想法傷神。在去年十月份,隨着喬金寶移師縣委,隨着常委副縣長柯揚遞進到常務,常委位置就空了出來。即使不久楚縣長到任,但這個常委位置一直空着,一直沒人成功進位。
在那個時候,喬海濤第一次感受到常委位置如此之近,心中的那份慾望再次不受控制的蹦了出來。其餘非常委副縣長中,自己可是排名最靠前,是最應該被遞補爲常委的。在興奮之餘,喬海濤冷靜下來,他知道,應該的事多了,但沒有上面的支持,就沒有應該之說。在新河市裡,自己的支持可憐,原來老領導退休了,根本就沒有晉升常委可藉助的力量。而在安平縣裡,更是兩眼一抹黑,自己是純粹的外來戶,絕沒人會推薦自己,尤其本家書記更不會。火苗升的快,熄的也及時,霎時希望之火又滅了。
只到楚縣長青睞自己,只到楚縣長曾經予以鼓勵,那個熄滅的火星才又燃起,但也僅是一個微小希望而已。楚縣長也才初來乍到,是比自己更純粹的外來戶,等他站穩腳跟也纔可能有自己的希望。後來雖然楚縣長勢頭很猛,喬海濤的希望又近了一些,但他也沒敢多想,而是在心裡告誡自己:還早着呢。
可這一天卻來了,這麼早就來了,幾乎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情況下就來了。這是真的嗎?想至此,喬海濤悄悄在腿上捏了一下。疼,很疼,是真的。
“請喬海濤同志發言。”安可爲的聲音傳來。
叫我?喬海濤這才醒過神來。
“啪”、“啪”、“譁”,掌聲響了起來,好像是今天會上的第一次掌聲,是楚天齊帶頭鼓的。
“謝謝,謝謝!”慌亂之中,喬海濤趕忙起身,只想到了這個疊字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