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月四日在市長辦公室,當着市長王永新、黨辦主任尤成功以及鵬程公司楊木森的面,透露“誰的面子也不給”信息後,時間又過去了將近一週。
在這段時間裡,鵬程公司並沒派來法律顧問,也沒有其他人來,任何形式的聯繫都沒有。不知楊木森就是隨口一說,還是鵬程公司正醞釀着其它新的想法。楚天齊沒有聽到關於對方的任何消息,更沒接到張鵬飛類似上次的電話,但他心裡一直記掛着這事,他知道這事沒完,自己不能完,對方應該也能知道這點。
自那天在市長辦公室放出“誰的面子都不給”的豪言後,書記、市長既沒找楚天齊的麻煩,也沒有任何的敲打或提醒,連正常的見面都沒有。其實大家都沒出差去外地,幾乎天天在這個大院裡辦公,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全部錯開了碰面機會。
其他常委倒是見過幾個,但基本都沒什麼交流,倒是對方會對楚天齊露出笑意,那笑容很是意味深長,既像是在說“高,實在是高”,又像是在說“你小子夠狂”,還像是在說“不知天高地厚”。面對這些人的笑容,楚天齊也是笑臉相迎,反正他沒特定含義,他心裡在想,你是什麼意思,我也就是什麼意思。這些常委不包括江霞,江霞從四號就去省裡開會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對於同僚們的反應,楚天齊倒不放在心上,他要把更多精力投入到一些實際工作中去。在這一週時間裡,與鵬程、鵬燕的接觸陷於停頓,他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到了房改試點和城建規劃設計上。當然,曹金海、周家林、常玉州也因爲這兩件事經常找他,找他反映的事就是一個字——錢。
又到了該撥經費的時間,但房改試點和城建設計專項經費還沒到位。財政局的回覆也很簡單,要不就是“沒錢”兩字,要不乾脆就是“不知道”。
房改試點第二階段已過,成康市進入下一階段篩選,第三階段也是此次爭取試點的關鍵時期,一些該投入的費用必不可少。但房管所沒錢,曹金海那裡也不敢繼續挪用,生怕因此吃不消,這項工作面臨非常尷尬的境地。
相比房改試點爭取工作,城市規劃設計要更艱難,現在已經暫停。設計院給出的解釋是,正在突擊幾個大項目,實在抽不出人手,同時也正忙着做總結和計劃。這是人家設計院說的比較婉轉,給雙方都留着面子,其實就是因爲費用不到位。
面對下屬的反映,楚天齊也多少有些無奈,他也生不出錢來,錢得財政局出。而要財政局出錢,必須有王永新放話,就是彭少根點頭也行,可他現在不想找他倆,他知道他倆應該正等着自己上門,正等着趁機“點撥”自己呢。只是不找他倆,這錢還真就來不了,沒有錢就做不了那些事,而這兩件事是好不容易爭取下來的,可不能就此擱淺。尤其爭取試點的事更是可遇不可求,這次要是錯過,下次還不知要什麼時候,前面這些投入也就都白瞎了。沒辦成事,還花了這些錢,那就更被動,說不定還會惹來麻煩。經過權衡,他決定,如果十五號前錢還沒到位,那他就去主動接受王永新的“點拔”,用態度換資金。
因爲錢的事,楚天齊有些撓頭,也有些撮火。可剛纔趙順卻來追問招拍掛申請批覆的事,這太不合時宜了,楚天齊一句“別來了,如果批了我會找你”,把趙順頂了回去。當然,他現在也只能這麼回覆對方,因爲他並不準備真的來批覆這個東西,最起碼現在還不想。只是如果就這麼拖下去,這件事就可能會變成鬧劇,究竟該拖到什麼時候,又該以什麼方式收場呢?
……
就在楚天齊正想着事情的時候,李子騰敲門進來了。
直接來在桌前,李子滕說道:“市長,有人要見您。她自稱是河西鵬燕建築公司法人代表、總經理,她叫張燕。”
哦,她來了,楚天齊心中長噓一口氣,對方確實該來人了。但同時不禁疑惑:怎麼是她,而不是他,他又會什麼時候來?
想了想,楚天齊說:“讓她去見趙順。”
稍微楞了一下,李子藤又道:“她說了,就是專程來見您的。”
“就按我說的辦。”楚天齊揮了揮手。
李子藤沒說什麼,走了出去。
身子向後一靠,楚天齊心裡話:不到重要關頭,我是不會露面的。
“篤篤”,敲門聲再次響起。
誰呀?心中這樣想着,楚天齊坐正身體,說了聲:“進來。”
屋門一開,走進來的還是李子藤。
不等對方近前,楚天齊便問:“什麼事?”
緊走兩步,再次來在桌前,李子藤壓低了聲音:“她就要見您。她還說,如果您要是不見的話,那她就不用通報,直接敲門硬闖了。”
“硬闖?她也太……”停了一下,楚天齊又道,“好吧,讓她來吧。”
李子藤點點頭,走出辦公室。
很快,在李子藤引領下,一個女人走進了屋子。
女人回頭對李子藤說了聲:“謝謝!”
李子藤完成使命,退了出去。
女人面帶微笑,站在原地,觀察着桌後的年輕人。
被一個陌生女性這麼盯着,楚天齊略微有些不習慣,但他沒有退卻,而是也微笑的看着對方。他明白,對方自進門就動了心機,如果自己避開對方目光,那就已經甘落下風了。
楚天齊注意到,這個女人看上去三十左右年紀,但他明白,有張鵬飛年齡在那擺着,對方應該至少有三十七、八歲纔對。女人身高大概有一米六八,身材苗條,穿着一套黑色職業套裙,再襯以高跟小筒靴,更顯高挑。女人五官清秀,長髮披肩,眼尾略有上揚,既顯嬌*媚,卻又透着一股英氣。
女人款款移動步子,向前走去。來在辦公桌前,她從挎包裡面拿出一個精緻小包,又從小包裡取出一張燙金名片,微微頷首,雙手遞了過去:“楚市長,您好,請多關照。”
楚天齊單手接過名片,看了起來。名片上面內容非常簡單,沒有職務,只在中偏上的位置印着“張燕”二字,名片下文是手機號和固定電話號。翻過名片背面,也沒有發現任何文字,楚天齊把名片放到桌上。他看着對方,淡淡的說:“你找我?你是哪位?”
女人再次一笑:“不錯,我專程來找您。楚市長可能奇怪我的名片,奇怪上面內容,甚至覺得寒酸吧?我在這裡要向楚市長做一說明,我的名片有六種,基本上一個公司對應着一種名片,那些名片都有該公司名稱及相對應的職務。唯一這種名片既沒有公司也沒有職務,但卻是我設定爲級別最高的一種,名片上面既有我的兩個手機號碼,也有兩個辦公室號碼,還有一個家中號碼。這種名片我只送給兩類人,一類是我最親近的人,一類是我認爲尊貴的人。”
“那我不勝榮幸。”楚天齊接了一句。
女人接着說:“我簡單做一自我介紹,我叫張燕,是鵬燕公司法人代表兼總經理,也是鵬程公司第一大股東。其它幾個公司與我會談的事項無關,我就不說了,以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我今天代表鵬燕公司,專程來談飛天大廈和四海商貿項目,也代表鵬程公司,來談二毛廠和無線電地塊事宜。”
“飛天和四海項目,請你去找城建局長曹金海,二毛廠和無線電地塊,請你找土地局長趙順去談。”楚天齊語氣仍然很淡。
張燕沒有直接接話,而是提出了問題:“楚市長,我能提一個建議嗎?”
“可以。”楚天齊說的很灑脫。
“請您以後少一些傲慢,好嗎,尤其是對女性?”說話時,張燕輕輕挑了挑眉毛。
“我傲慢嗎?願聞其祥。”楚天齊雙手一攤,顯得很無辜。其實他這話說的並不理直氣壯,因爲他今天就是有些傲慢,而且是故意做的。他知道對方有背景,肯定也接觸過高官鉅富,難免會輕視自己這個小副處。所以纔要擺出做爲政府一方的強勢,以免讓對方來個店大欺客。
張燕微微一笑:“我身爲一名女士,親自登門拜訪,您理應請我坐下,對不對?”
聽完對方話語,楚天齊微微欠身,右手做手勢:“請坐。”他沒有解釋,因爲對方挑的在理,越解釋反而越顯的自己特別失禮。
“謝謝!”張燕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然後繼續道,“我做爲鵬燕和鵬程公司高層,專程驅車將近三百公里,趕到成康市政府拜訪您。可您卻連見都不見,直接讓我去和下面的局長談,這也是您的傲慢之處。我知道,官場講究對等,這是規矩。所以爲了體現對等,上次楊經理來的時候,您直接讓土地局趙局長接待。楊經理是我下屬,趙局長又是您下屬,既然他倆對等,那我倆應該也能對等吧,何況我大小也是法人代表兼總經理的。”
楚天齊沒有直接接話,而是岔開話題:“張總,你兼着鵬程公司法律顧問嗎?”
張燕稍微一楞,隨即搖了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