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只剩下了自己,楚天齊身子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想着剛纔的事情。
今天楚天齊本不準備發火,可常勝這一段時間的表現確實差勁。
剛進入小組時,常勝那是勁頭十足,講了好多對甲方有利的操作手法,甚至立馬就能實施。當時楚天齊很高興,但沒有操之過急,而是讓常勝一步步的來,先發函件。
可自從第一次接到對方回函那天起,常勝的態度就出現了變化,消極好多。當時楚天齊只以爲常勝是在體現律師的客觀與理智,就沒有計較,而且還對曹金海口出微詞予以了提醒。第二次收到回函時,常勝還是站在對方立場上,這似乎有些理智過頭了。今天這是第三次收回函,常勝不但仍站在對立面說話,還譏諷自己的安排。
常勝的做法實在太過分,不得不令楚天齊生疑。做爲法律顧問,市政府就是你常勝的僱主,我楚天齊現在就代表僱主,你理應對僱主更尊敬,理應順着僱主纔對。可你卻要反其道而行之,那就怪不得我了。本來我對你遷就,是爲了表示對專業人士尊重,是請你多在這件事中*出力。但遷就不是沒有底線,你常勝既然想挑戰,那咱們就試試。
忽然,楚天齊的滿臉怒氣隨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一抹笑容。他心中暗道:常勝啊常勝,如果你要是知道我現在正需要你這麼一個不知好歹的人,不知你會做何感想?
……
市長辦公室。
王永新正在批閱文件,手機適時響了。看了眼來顯示,他按下了接聽鍵。
不容王永新說話,對方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老王,飛天、四海項目處理的怎麼樣了?”
王永新回答:“已經給鵬燕公司發了三次函,鵬燕也回了三次,但鵬燕態度很強硬,並沒有派人來商談,看樣子也不準備派人來。目前就是這樣,我們暫時還沒有更有效的策略,正在想辦法。”
對方打斷王永新:“光發函有什麼用?連對方人影都沒見到。我可聽說,三次函件往來,政府總是提出一些可笑的理由,被人家駁的毫無還手之力。我還聽說,你的副手卻脾氣大的很,光知道跟自己人發火,見誰訓誰,都沒人敢着他的面兒了。他那無名邪火都是哪裡來的?奈何不了鵬燕,被鵬燕折了面子,也不能拿自己人出氣吧?”
“楚市長也有他的難處,本來那事就挺不好辦的,否則也不會把這事套他頭上。”王永新解釋着。
“這事是有些難辦,可什麼事好辦?而且同時進行三件事,就這件事毫無進展,還鬧笑話,怎麼另兩件事就進展順利?好多事情之所以辦不好,有些時候是因爲能力問題,不過這還好說,只要多下些辛苦,往往還能以勤補拙。可要是態度出了問題,比如根本就無心去做,那這事是絕對成功不了。”對方停了一下,又說,“歷史上可是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樣的故事。別到頭來,那兩件事都大功告成了,這事卻還連鵬燕的面都沒見到。”
“不會吧。”王永新道,“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老王,這麼大的人了,看問題要更理性一些纔對,不能只憑感覺。”對方聲音戛然而止。
王永新搖搖頭,把手機放到桌面,然後身子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沉思起來。
……
上午快下班的時候,李子藤來了。他進門就說:“市長,城建局曹局長又來了,說是要向您彙報思想。”
“你告訴他,我沒時間。”楚天齊隨口道。
李子藤“哦”了一聲,轉身走去。
“等等。”楚天齊叫住對方,“讓他過來吧。”
“好的。”李子藤答應一聲,走出了屋子。
很快,曹金海推門走了進來。他掩好屋門,不停的衝着楚天齊訕笑,走向辦公桌。
笑了半天,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連自己看都不看,曹金海乾脆坐到對面椅子上。從桌上煙盒取出一支香菸,遞向對方:“市長,抽支菸,消消火。”
任由對方舉了幾十秒,楚天齊坐直身體,接過香菸,叼在嘴上。
曹金海馬上打着火機,遞了過去,給對方點着了香菸。然後自己也點着一支,自語着:“我也抽一支,老菸民煙癮也犯了。”
楚天齊吸着香菸,仍不說話,臉上表情冷冷的。
對方已經接過香菸,曹金海心中一絲竊喜,覺得對方該開口了,只要開口就好,訓上幾句也無所謂,自己就是專門來挨訓的。可現在對方只抽菸,還是一言不發,他不禁心中忐忑不已,在想着二次上門究竟對不對。
曹金海二次上門,是回到單位很長時間後,經過思考,又做出的決定。他之所以這麼做,有他的考慮。
剛離開楚天齊辦公室的時候,曹金海只覺得楚天齊今天有些不可理喻,自己成了替罪羊。連續三次發函,都被對方公司堅決駁回,而且還被政府法律顧問譏諷,難免心中不快,有些火氣,可你楚天齊也不應該衝我發呀。
曹金海當時想,在常委會上,書記、市長以及其它常委把你楚天齊套住,把處理兩個爛尾工程的破事扣到你身上,讓你與鵬燕公司交涉,讓你去和鵬燕公司的靠山硬碰硬。這實際是市委領導在忽悠你,在讓你這個小年輕去炸碉堡,讓你孤身涉險,你的處境非常危急。在這種情況下,我曹金海還能追隨你,與你一同戰鬥,你應該多倚重我纔對,可你竟然吹毛求疵,拿我敲打常勝,這也太的分不清好賴人了。所以,曹金海也是帶着一肚子火氣,回的土地局。
回到局裡後,曹金海的火氣漸漸消了,人也冷靜下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考慮的不對。先不論楚天齊今天發火對不對,但自己卻不能得罪楚天齊,雖然恭敬楚天齊未必就能得什麼好處,但如果惹惱了楚天齊,指定沒好處,自己可是領教過的。一旦真到那時的話,怕是自己的領導都未必能幫自己,而且近段時間領導本身離自己就疏遠了一些。
想到這裡,曹金海不禁有些擔憂,擔心楚天齊會繼續把火撒到自己頭上,會繼續挑自己的毛病。雖然剛纔自己沒敢用話嗆楚天齊,但在那種情況下離開,如果不把事說清楚,怕是對方也要怪罪自己。於是曹金海才通過給李子藤打電話,再次來約見楚天齊。
“老曹,你眼珠亂轉,神色變換不定,在動什麼心眼?”楚天齊忽然說了話。
“啊?我……”曹金海趕忙收回心神,“我沒動什麼心眼。就是擔心惹你生氣,不敢隨便說話。”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楚天齊道,“我還以爲你擔心什麼呢。”
曹金海急忙搖頭:“我沒什麼可擔心的。就是剛纔被常勝氣的夠嗆,他做爲政府法律顧問,找不準自己的位置,竟然還講話乖張,實在可恨,想起來就生氣。”
楚天齊一笑:“你不擔心最好,其實沒什麼可擔心的。鵬燕公司的信息你可能也知道一些,其實我早就知道,不就是有一個後臺嗎,這並沒什麼。再說了,我是和鵬燕公司講理,好像那個人也管不着吧。我既然明知道這些,卻還敢接手這個任務,那我肯定就有取勝的信心。”停了一下,他又說,“你對我也多少了解一些,應該知道我的性格,我這人除非不做,要做就要達到目的。”
曹金海臉一紅:“瞭解,我相信。”他顯然是想到了楚天齊收拾他和趙順的事。然後又問道,“那這事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這不是着急的事,兩年多都耗下來了,要是三、四周就解決的話,那也太容易了。說實話,這件事從訂立合同開始,我們就處於被動位置,現在不但被對方停了工,而且對方手裡還扣着我們的錢,我們就更被動。我們現在的情況,好比學生讀書,基礎本身就差,中途又不努力,課程就欠下很多。所以,我們現在要‘補課’,把課補足了,成績自然就有了。”楚天齊緩緩道來。
“補課?”曹金海顯然不太明瞭。
“你現在不明白也沒什麼,你只需堅決聽我的就行。你也無需擔憂,不要怕這個怕那,就是天蹋下來,還有個高的頂着。再說了,天可不是誰都能捅的,弄不好的話,先砸的就是那個捅天的人。”楚天齊的話很是霸氣,“老曹,大丈夫要有所爲,有所不爲。危險和機遇是並存的,這就是‘危機’二字的真諦,要想獲得機會就得適當冒險。你肯定也看到有些人好像升的很快,那可不只是靠關係就行的,必須得乾點硬碰硬的事,才行。”
對方的話很明白,有靠山,敢碰硬。曹金海馬上又想到了“首都老人家”,不禁信心大增,忍不住喜形於色:“市長說的對,我堅決不再打退堂鼓,就跟着您往前衝。”
“你放心,好飯不怕揭鍋晚,最後肯定是我們大勝。”楚天齊說的很是自信。然後又道,“你在處理這事的同時,也要督促周家林和常玉州,那兩件事比這事還要急。”
曹金海點點頭:“明白,我聽您的。”說完,站起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