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洗得香噴噴的出來,克雷亞還守在外面,路漫漫給他看了脖子上的傷口,嘆氣說:“我剛纔在想羅尼和我說的那件事,其實你們也不是爲了那一塊地,而是爲了不讓我心煩才應戰的吧。”
羅尼給她塗了一點藥,小心地貼上乾淨的紗布,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頭:“對,麥扎說如果我們最後輸了,就按照羅尼說的那樣說。”
路漫漫點點頭,問:“麥扎不是說我對吉爾伽春心萌動嗎?怎麼選擇幫我了?”
克雷亞坐到裝着紅眼男的棺材上:“他們一定都是幫你的啊,而且那個可能幾乎就是不可能,我認識你算早了吧,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認識那個叫吉爾伽的。”
說到認識吉爾伽,路漫漫垂下眼眸,或許那要從千年前說起了吧,自從那次做夢意識到自己就是恩奇都的轉世之後,以前那些屬於恩奇都的記憶也開始漸漸復甦。
但有了這些記憶,卻讓她更加惶恐不安。在她不確定自己是恩奇都轉世之前,她可以毫不心虛地堅持自己就是路漫漫,路漫漫和恩奇都是涇渭分明的兩個人。但是在被那些記憶漸漸侵蝕感染之後,她對於自己是路漫漫還是恩奇都的界限變得有點模糊,這讓她有一種迷失自我的恐懼感。
“怎麼了?”克雷亞也發現她有點神思不屬。
路漫漫搖搖頭:“沒什麼。”
隔了一會兒,又突然問道:“克雷亞,你是因爲什麼喜歡我的呢?”
克雷亞眨眨眼睛:“因爲你長得漂亮啊,恰好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
路漫漫白了他一眼,嘆氣道:“你能不能說得動聽一點,連撒個謊都不會,你這樣的一見鍾情一點都不浪漫。”
克雷亞想了想,換了種說法,聲情並茂地開始詠歎:“你那烏黑的秀髮啊……”
路漫漫還沒聽完,就連連擺手叫道:“打住打住,所以你喜歡的是我這一張臉吧?”
克雷亞又歪着腦袋想了想:“最開頭是喜歡你的一張臉,但是現在你那裡我都喜歡,從頭到腳,從內帶外,真的。”
路漫漫撇撇嘴巴,心說我的靈魂又不是夏奈的,你喜歡纔怪了呢。
“油嘴滑舌的傢伙,剛說你不浪漫,你這一句就開始亂說。喜歡一個人的臉,那就是喜歡一個人的臉,像我就喜歡精靈王的那張臉,要是他變成其他的樣子,我可能就不會喜歡了。喜歡一個東西,就是從一而終的,怎麼可能變成所有東西都喜歡呢?就算真的有,那也只是愛屋及烏罷了。如果沒了那張臉,你還會喜歡我嗎?”
沒有時間去思考突然冒出來的“精靈王”是誰,克雷亞在面對路漫漫(或夏奈?)的時候相當誠實,對這個問題擰着眉毛想了半天,纔有點不確定地回答:“那可能要看在什麼時候吧。如果是在我認識你之前,可能,我是說有可能,不會;但是如果是在我們認識之後,那我一定還是會愛你的。”
“我不信,都說感情是最容易變質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越來越不堪,只有少數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得到昇華。”
克雷亞相當厚顏無恥地指着自己:“我對你的感情絕對禁得起考驗,我發誓會愛你一生一世的,夏奈。”
路漫漫看着一臉真誠的克雷亞,嘴巴里像嚼着一枚橄欖,有點說不出話來,一生一世的事情,沒有經歷過,誰也說不準。但是過去了的事情,卻是有目共睹、不容置疑的。
吉爾伽美什,爲恩奇都苦苦等待了一千年,在被封爲“英雄王”之後,還甚至不惜打破次元壁、與神明反目,並且癡癡追着路漫漫跑遍了兩個次元,這份深情足以令人動容。
這樣想來,吉爾伽倒也不是真的一無是處。
心裡對吉爾伽的抗拒感減少了一些,路漫漫心裡的重擔也稍微放下來一點。最壞的打算是,要是自己體內的恩奇都的人格最後真的復甦了,結局必然是和吉爾伽走到一起,但現在這樣想着,至少沒有以前那樣令人頭疼不已。
心情轉晴,路漫漫勸克雷亞回自己的房間去睡覺,這纔看到他屁股底下裝着紅眼男的棺材,嘴角抽了抽:“大半夜的看到臥室裡有一具這東西,有點瘮的慌吧?”
克雷亞本來就不放心把路漫漫和紅眼男放在一個房間裡,雖然說紅眼男除非把自己的表皮活活剝掉一層,否則絕對沒有辦法碰到路漫漫,但是萬一漫漫突然興起,主動自覺地對紅眼男做什麼事,那結局就太可怕了。
克雷亞不要自己在人羣中是綠色的。
所以他立刻站起來,把棺材扛在肩上相當熱情積極地說:“夏奈你害怕嗎?沒關係,我幫你看着好了,男人是最不怕男人的,史派克就把修伊看得牢牢的,我也會把你的兔子看好的!”
當然,男人應該是最喜歡男人的。
路漫漫站在牀前,眉梢情不自禁地挑了挑,誰能告訴她,克雷亞真實是很單純地在說這一番話,因爲在她的腦回路里,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完全彎成了另外一個層面的意思。
“好,你帶他走吧,呃,對他溫柔點。”
她滾到牀上,腦海裡開始各種浮想聯翩,翻騰了一夜,好不容易睡着,第二天卻被叮叮噹噹的聲音吵醒。
路漫漫在牀上滾了一圈,試着用被子的角把耳朵塞起來,但是她手都弄酸了,叮叮噹噹的聲音還是鍥而不捨地往耳朵裡鑽,她一氣之下跳下牀來,推開窗戶就吼了一嗓子:“混蛋看看時間啊喂,現在才幾點啊,這麼大動靜!”
被她吼了一句的包工頭相當客氣,摘下帽子放在胸前,鞠了一躬才說:“小姐,現在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路漫漫柔軟的短髮全都炸了,更加不耐煩地叫回去:“十一點怎麼樣?不知道正常人十二點起牀嗎?!”
紳士的包工頭大概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的女紙,驚得呆在當地,路漫漫這纔看見從他旁邊走出來一個穿着黑色機車服的俊美青年,囂張的眼神和舉動太有辨識度,所以路漫漫在春心萌動前就認出了對方。
“吉爾伽?”
“路漫漫。”
他瑰麗的赤色雙瞳上下打量她的模樣,微微眯起眼睛說:“聽說你昨天收養了一隻‘兔子’,看來他不太乖,咬了你一口。”
吉爾伽的視線落在路漫漫脖子上的傷口上,她立刻反應過來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嘴脣一張,立刻針鋒相對。
“對,他咬了我一口,我把他連皮帶骨吃得渣都不剩。”
場面陷入尷尬,包工頭看看吉爾伽,又看看路漫漫,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心裡想到這兩個人火氣怎麼那麼大,那個可愛的女孩怎麼聽起來那麼兇殘。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果然都是慾求不滿、肝火旺重的嗎?
他正猶豫着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施工,卻看到吉爾伽憤憤地收回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丟下硬邦邦的三個字:“立刻做!”
雖然嘴上佔了便宜,但路漫漫並不覺得好過,她鬱悶地倒回牀上,耳朵無法避免地聽到外面的聲音。
下午叮叮咚咚。
晚上砰砰啪啪。
剛睡醒,又是乒乒乓乓。
路漫漫忍無可忍了!她穿着睡衣,光着腳就騰騰騰地跑到克雷亞的臥室,在對方驚疑的目光注視下,用扳手彪悍地撬開了裝着紅眼男的棺材,然後看着被五零二粘得一動不能動的紅眼男愣了愣:“額,這個要怎麼才能解開呢?”
克雷亞想了想:“好像你當初說的是用火燒……”
“打火機。”
她把手一伸,克雷亞立刻將自己的打火機奉上。
啪的一下按下,跳躍的橘色小火苗頓時冒了出來,路漫漫立刻將它丟到棺材裡。
“夏奈,有件事我忘了說……”
“你說。”
“我們好像從來沒有試過,五零二是不是真的可燃,它的燃點有多高。”
路漫漫愣愣地看着棺材裡開始有熊熊燃燒之勢的火焰,目瞪口呆地確認:“所以你是說……”
克雷亞相當確信地點點頭:“這種液體有可能比石油更容易點燃,看來不死者們又多了一種可以選擇的死法了。”
路漫漫咔吧咔吧地扭轉脖子,看了被火苗吞沒的“兔子”一會兒,突然叫起來:“嗷漏!我不要他變成紅燒兔子,快點把棺材蓋蓋上!”
克雷亞手腳靈活,唰的一下便將棺材蓋上了,原本幾乎要冒到房頂的的火焰頓時消失,沒多久,嚴絲合縫的棺材裡開始冒出陣陣黑煙,這次路漫漫擔心紅眼男不會被燒死而是會窒息而死,連忙打開了棺蓋。
棺材裡頓時飄出一股散發着奇異味道的黑煙,煙霧中兩隻黑乎乎的手沉重地扒上棺沿,一個看不出本來模樣的、類似古老的“糉子”一般的物體從棺材裡坐了起來。
路漫漫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抱着傘叫道:“小哥天真,你們的糉子!”
克雷亞連忙扶住她,看了看棺材中還在口吐黑煙的紅眼男,忍不住笑說:“夏奈你在叫什麼,那不過是烤糊了的兔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