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牽着男孩的小手將他領到大家面前,笑着說:“他的名字叫朧,以後也是我們私塾的孩子了,請大家多多照顧他哦。”
銀時抱着那把長木刀,遠遠地坐在門廊上,擡起眼看了那男孩一眼,打了個呵欠。
桂小太郎則好奇地盯着那男孩的眼睛,臉上依然是認真的神色:這個男孩看起來很弱的樣子呢。
高杉晉助則手掌託着腮幫,櫻色的嘴脣微微嘟起:哼,不知道三三到底看上這小子哪裡了,明明還沒有小太郎長得可愛呢。
一邊想着,目光瞄到坐在門邊打瞌睡的銀時,這個叫“朧”的孩子和銀時長得有點相像啊,難道松陽老師喜歡銀色頭髮的小孩?
高杉晉助小小的腦袋相當靈活,悄悄用手指抓了抓自己黑中帶紫的頭髮,有點不滿地嘟起嘴巴。
“老師,他爲什麼叫‘朧’呢?”一個特別古靈精怪的女孩問。
路漫漫眉梢輕擡:哦,竟然注意到這個名字的意義了嗎?只有一隻眼睛能夠看到這個美麗的世界,當然朦朧了。
“人艱不拆。”路漫漫沉吟良久,終於說出一個四字詞語。
底下坐着的孩子全都大眼瞪小眼,一臉迷茫:老師能不能說點人話?
“三三,‘人艱不拆’是什麼意思啊?”
路漫漫拾起書卷,掩脣一笑道:“不着急。總有一天你們會懂這句話的意思的。”
之後的兩個月,炎夏烈烈,路漫漫一到夏天冬天就恨不得能夏眠冬眠,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一般無精打采,倒是這一羣熊孩子還是整天上躥下跳,簡直比樹上的蟬還聒噪。
要不是考慮到有點不雅觀,她簡直想整個人泡在水裡,她趴在桌上被熱氣蒸得睡意朦朧,眼睛正好瞥見“蟬聲鳴不已,安有死亡時”這句,倏地想到十年之後,這羣整天玩泥巴的小屁孩就要面對死亡,見識現實的殘酷,頓時覺得心裡更加累了。
人生,難道就不能輕輕鬆鬆地過去嗎?
有着一兩個好基友,有疼愛自己的老爸老媽,還有一個可以“蹂躪”和寵愛的親愛的,就這樣隨隨便便混吃等死不好嗎?
腦海裡驀然出現銀時和朧的小臉,其實就那樣混吃等死,對於有的人來說,還真的是一種奢侈。
腦袋裡還在思緒紛飛,門廊處卻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路漫漫微微擡起頭,看到一頭烏黑髮亮、隱約帶着紫色光澤的頭髮,嘴角輕輕勾起:“高杉,有事嗎?”
門口的小腦袋立刻愣了一愣,似乎在糾結到底要不要進來,但片刻之後還是進來了,但只是站在門口,不敢走近。
此時正是午後,路漫漫整個人都被睡意籠罩,一副慵懶姿態趴在桌上,柔軟的淺色長髮鋪散在桌面上,單薄的淡青色衣衫領口微微敞開。
高杉小包子透過髮絲悄悄看了看路漫漫,視線正好落在她滑膩白皙的肌膚和纖細精緻的鎖骨上,轉動視線正好遇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眸,臉蛋騰地一下就紅透了。
路漫漫對此全不在意,還帶着笑意挑*逗着高杉小包子,想讓他趁早打消對師傅的不良主意:“嗯,怎麼了?怎麼臉紅了,不是中暑了吧?”
高杉看見路漫漫向自己走了過來,更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使勁兒埋着腦袋,慌張地往後面退,但就是不敢看路漫漫的眼睛。
路漫漫看着眼前白白嫩嫩、秀色可餐的小少爺,又看看外面滿頭大汗、渾身泥點的熊孩子,微微一笑,差別也太明顯了吧。就算是日後被譽爲“狂亂貴公子”的小太郎,此刻也咬着嘴脣雙手搓着泥娃娃,白皙的臉蛋上還有類似貓咪鬍鬚的幾抹痕跡。
“老師……老師爲什麼要收養那個孩子呢?”
半晌,高杉小包子終於小聲地問出了藏在心裡很久的問題,要是再不問估計就要被憋壞了。
路漫漫眼眸中的笑意微微一斂,溫和地問道: “那個孩子?你是說朧嗎?”
高杉晉助終於擡起頭,認真而誠懇地點了點頭。
“你不喜歡朧嗎?”她彎下腰,歪着頭輕輕問道。
這位小少爺肯定和堅定地搖了幾下頭,有點不滿地說: “又不愛笑,又不說話,整天都冷着臉。”
只有見到老師你的時候,他眼睛纔會唰的一下點亮,就像……
……就像我見到你的時候。
高杉晉助小小的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卻又隱約知道有些話是還不能說的。要消遣寂寞無聊的話,一個銀時就已經足夠了。可是偏偏還多了一個朧,想象着銀時和朧一左一右坐在松陽老師身邊,高杉晉助就覺得自己的心臟要爆炸了。
三三這樣,難道是打算“左擁右抱”?!
想到這個下人經常用來形容父親的詞語,高杉晉助小小的心臟更是緊了一緊,越發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路漫漫笑了笑,看了他那翡翠石般的雙眸一會兒,才說:“因爲如果我不救他的話,他就會餓死了。”
“我可以把他帶到我的府上,給他安排差事!”
高杉晉助一反剛纔的懦弱,激動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樣子也可以解決問題啊,而且也不用那個朧天天像一條惡龍看守着自己的寶藏似的,看着松陽老師。
但是,路漫漫雖然對朧沒有太大印象,卻也不想對一個脆弱的孩子如此不負責任。
“高杉,”路漫漫溫柔地托起他的臉蛋,輕輕說道,“一個人可能會因爲食物缺乏而餓死,但還可能因爲精神的空虛而‘餓死’,那樣的人通常都有一雙對什麼都毫無反應的眼睛。朧已經有一隻了,我不想讓他一雙眼睛全都死掉。”
“那也……那也用不着老師來吧,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人……”高杉小包子聲音又變小了,猶猶豫豫地要說不說,似乎也知道這樣的理由不足以令松陽老師改變主意。
“如果我沒有遇到朧,那麼倒也無所謂。只是遇到了,看在眼裡了,他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能再不管不顧。”
高杉小包子低下腦袋,似乎滿懷鬱悶,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小拳頭有點糾結地扯着衣角。
路漫漫雖然明白他對自己懷抱着一種似父似母的感情,也能夠理解這個年齡孩子心裡強烈的獨佔欲,但是高杉似乎特別偏執呢。這就是後來送樣老師去世後,他崩壞的原因嗎?
看來真的有必要撮合高桂這對CP呢。
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認爲,這不是腐的問題,而是爲了拯救失足青年。
放暑假之前,路漫漫決定帶着這羣孩子到附近的森林裡郊遊一番,在潮溼悶熱的季節裡,菌類生長得異常茂盛,到時候他們還可以學習辨別可食用的菌類,可以釣魚,條件允許的話,還可以在空曠之處野炊和野營。
她的計劃是這個活動是從當天早上到第二天早晨。大部分孩子的家長都是普通農民,對於松陽老師的話一向聽從,也不介意孩子出去玩,反正這些孩子從小到大四處瘋野慣了,所以給他們準備了很多米、鍋和菜類,方便他們自己做飯。
銀時摳着鼻孔,只抱着那把木劍,顯然連枕頭都沒打算帶,路漫漫深深地嘆了口氣,才背起包袱,將手一揮:“準備好了嗎,出發囉!”
身後成羣的孩子也揹着大大小小的包裹,隨她揚起顏色不一的手臂,高呼了一聲:“出發囉!”
村莊附近的森林裡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野獸,最多隻有些山雀野兔,所以倒也不用太擔心安全問題,路漫漫帶着三十來個孩子選好一片空曠之地,搭好帳篷,然後一羣人出去尋找野味。
“老師老師!那邊有好大一堆蘑菇哦,快來看吶!”
桂小太郎白嫩的小臉興奮得通紅,雙眼也亮晶晶的,他不由分說地拉着路漫漫的手往一邊走:“在那邊在那邊!”
路漫漫只好放下手裡的木柴,跟着他去,高杉晉助立刻也丟下手裡的打算用來捕鳥的機關,蹭蹭蹭跑了過來,結果正好看到也跟上來的朧,頓時有點冤家路窄的感覺。銀時挖着鼻孔,拖着腳步走在最後面。
他纔不是感興趣呢,他只是想去看看白癡假髮找到的蘑菇是怎麼樣的。
“那裡那裡!”
路漫漫順着桂小太郎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就笑了:“假……桂,這是蘑菇不錯,但是這一大片紅豔豔的,你覺得能吃嗎?”
“不能吃嗎?”
桂小太郎歪着腦袋糯糯地反問。
“‘假髮’你每天一本正經地盯着書到底都在幹嘛啊?老師不是昨天特別說過那些顏色鮮豔的蘑菇是不能吃的嗎?”
高杉小包子終於看不下去了。他覺得假髮每天的一本正經肯定是裝出來的,其實他看着老師的時候肯定和自己一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呢。
……哦不,他纔沒有亂想呢。
“嗷,是這樣啊。”桂小太郎拿起一朵蘑菇,不解地問,“老師,這些蘑菇既然不能吃,爲什麼還長這麼大一片呢,多浪費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