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識的路漫漫頎長的頸項仰着,呈現出一種脆弱的弧度,猶如一隻優雅的黑天鵝,輕盈而美妙。
平和島靜雄突然有點手足無措,因爲沒有懷抱過女人的他,對於這種精緻小巧的肉體重量有一種本能上的驚惶。
他很擔心自己不受控制的力度,會一不小心揉碎了這脆弱的瓷器一般的身體。
所以他僵硬地控制着雙臂,儘量保持平衡,路漫漫裸露的脆弱鎖骨以及其餘部位的白嫩肌膚,更讓他目不敢視。
臉龐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點熱度,像喝醉了一般。
好不容易纔找到岸谷新羅的家,平和島靜雄暴躁地用皮鞋踢了踢門,叫道:“新羅,開門!”
緊閉的大門沒有一點要打開的意思。
他再次用力地踹了踹,更大聲地叫道:“開門,我知道你在家!”
岸谷新羅慌忙穿着浴衣,踢踏着拖鞋來開門,賽爾提在他身後也起了牀,穿上自己平時的那套黑色緊身機車服,只是這次沒帶頭盔。
看清門外那張囂張得二五八萬的俊臉,岸谷新羅一邊頭疼一邊笑着開門,門完全打開後,他纔看到這個渾身戾氣的男人懷裡有一個小美人。
“哦,不不不,我這裡可不是情人旅館。”他擺出誇張的拒絕姿態,身子往門裡縮,作勢要關門。
平和島靜雄正渾身不自在,重重的一腳踢在門上,合金的門立刻凹下去一個大洞。
“我沒時間和你開玩笑。她被***擊中了。”
一邊冷冰冰地說着,一邊擠開卡在門縫上的岸谷新羅,兩腳踢了鞋,換上拖鞋,和賽爾提問了聲好,就徑直走進他的醫療室裡去了。
真正的主人,岸谷新羅看得一愣一愣的。
賽爾提的頭正在路漫漫手上,但身爲愛爾蘭精靈的她即使沒了頭也能正常生活,白皙頸項上方冒出的黑色氣體包括了所有感官,除開不能發聲外,她幾乎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跟着新羅一起看了眼躺在牀上的美人,賽爾提頓時就忙開了,啪啪啪的拍了好幾張照,又手指翻飛地在手機上敲下幾行字:
“靜雄君,這個女孩和你什麼關係?”
平和島靜雄放下路漫漫之後,頓時覺得如同卸去了枷鎖,恢復懶散的狀態,又點燃一支菸:“不認識。看到她在路邊暈倒了,就順手撿到了。”
“嘖嘖,我可不知道小靜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助人爲樂的好心腸。”岸谷新羅換上白大褂,書生氣的黑框眼鏡下,眼裡卻迅速閃過一絲促狹的精光。
“不過呢,這個女孩確實長得很漂亮,現在的池袋這樣的美人已經很少見了呢。”挑挑眉毛,靠近冷漠的平和島靜雄,輕聲問道,“英雄救美什麼的,多好的一段佳話啊,你稍微爭點氣,這段良緣就成了哦。”
平和島靜雄狹長的冷眸滑過來,狠狠瞥了他一眼,邁開長腿準備告辭。
“喂,你不想等到這個女孩醒來嗎?”岸谷新羅笑道。
平和島靜雄頎長挺拔的身影稍微頓了一下,舉起手揮了揮,薄脣未開:
“無聊。”
寵溺地讓賽爾提對着牀上的病人360度無死角拍攝完之後,岸谷新羅才把賽爾提請了出去。
眼睛中的戲謔目光瞬間切換,變成了冰冷無情的醫生的目光,他打量着這個如同獻上祭臺的黑天鵝一般的女孩,有點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就像是小的時候,面對同樣躺在這張牀上的賽爾提,手足無措的感覺。
那是面對着毫無防備的極致的美麗,像他這樣的紳士都會有的惶恐心態。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岸谷新羅走到路漫漫頭的方向,檢查呼吸和心跳的時候,卻有了一點有趣的發現。
那一頭柔順的黑色長髮之下,露出了幾根突兀的短髮。
他伸出手,輕巧而嫺熟地找到了兩層頭髮之間的接縫,輕輕一頂,那頂華麗的假髮便到了他手上,露出來的是柔軟的黑色短髮,絲綢一般惹人憐愛。
“嘖嘖,真是淡妝濃抹總相宜呢。小靜果然也還是美人的吧。”
伸出手指在脖子上探了探,岸谷新羅突然簇起了眉,奇怪,怎麼會……
他難以置信地將手收了回來,片刻之後,再次謹慎而小心地用手指檢查了一下牀上美人的脖子。
居然……真的有喉結!
岸谷新羅瞪大了眼睛,喉結的觸感還停留在指尖,雖然很不明顯,但是千真萬確,這個人有喉結!
也就是說這個美女其實是個男的!
不不不,也許可能是個變性手術沒有完全的僞娘。
……不過,兩種結果都很糟糕啊。
岸谷新羅閉着眼揉了揉太陽穴,小靜真是出師不利呢,一位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命中的公主,總算有人能爲這匹瘋馬套上繮繩了,卻沒想到竟然是個套馬的漢子。
等等。
重新睜開眼,雙眼已恢復清明的岸谷新羅換了一種目光來打量牀上這個人。
難道是錯覺?這個人竟然和那個人如此相似?
無論是身高,纖細的身材,幽黑的頭髮,還是精緻的五官,都相似到了極點。而自己居然像被蒙閉了雙眼一樣,現在才發現。
意識到這一點的岸谷新羅,如同發現了一個會震驚世界的醫學奇蹟一般,巧妙而溫柔地弄開了路漫漫輕合着的眼瞼。
稍作檢查,岸谷新羅就取出了黑色的美瞳,揭下遮掩的薄薄一層,美麗的赤色眼眸露了出來。
岸谷新羅手裡拿着輕薄的隱形鏡片,不由自主地往後倒退了兩步,良久之後他才哈哈地大笑出聲:
“臨也!居然是臨也!”
“蒼天弄人呵!小靜肯定想不到自己大半夜抱上門來求救的人,居然是自己犬猿之仲!哈哈哈!”
岸谷新羅覺得自己簡直要笑出眼淚了,該對這一場荒唐的鬧劇說什麼呢?有可能是罪魁禍首的人現在還躺在牀上,估計還有半小時才能醒過來。
他輕輕搖搖頭,果然瘋狂的池袋,與不安分的跳蚤和單細胞的草履蟲很配呢。
路漫漫的意識突然從黑沉沉的深淵中抽離回來,逐漸意識到脊柱附近都一陣痠麻,眨了好一會兒眼睛,才勉強睜開了,卻只看到周圍陌生冰冷的醫療器械。
是醫院嗎?
試着動了動手指和腳,雖然還是很疼,但是還能忍受。
她慢騰騰地坐起來,纔看到對面有一個人站着,眼睛似乎還不能聚焦,看起來的人影很模糊,努力很久,纔看到對面嘴角上掛着一抹欠抽笑容的人是岸谷新羅。
“喂,好歹同學一場,你不能過來扶我一下嗎?”
她的頭現在都還昏沉沉的,像是喝醉了之後又被電線杆撞到腦袋一樣,痛到腦仁裡。
“嘖嘖,這位小姐在說什麼呢?我認識你嗎?”岸谷新羅純潔無辜地一笑。
路漫漫驀然想起,自己現在穿着女裝,並不是平時的那個折原臨也。
可是來不及了。無論是低沉的略粗的聲線,還是話語中的內容,都已經出賣了自己這一身華而不實的僞裝。而岸谷新羅一直清醒而敏銳地捕捉着這一切。
路漫漫爬下牀,穿好自己的靴子,沒有再理睬靠在牆壁邊的地下密醫。
“不想知道是誰把你送到這裡來的嗎?”他揶揄地問。
路漫漫現在清醒過來了,當時身邊就那麼幾個人,知道這一直從事非法交易的地下密醫的,並不多吧。
她握住門把手,打算開門走人,內心裡深深地覺得其實臨娘被稱爲跳蚤,雖有一定的體質原因,但更多的還是形勢所迫啊。
這滿是非人類的池袋,就不能允許她悠閒地散散步嗎?
“別忙着走嘛,你的東西掉了呢。”
岸谷新羅將自己從牆壁上拉起來,慢騰騰地走到她面前,攤開掌心。
掌心裡躺着一枚小小的圓形物體。
她的……隱形眼鏡。
路漫漫下意識地捂住醒來之後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的眼睛,擡起頭怒視他。
岸谷新羅拿起她的另一隻手,掰開手指,將那枚鏡片小心地放入她手中,體貼地囑咐道:“別再弄掉了哦,臨也。”
……你大爺。
路漫漫瞪了他半天,心裡罵道。看人家出醜會變帥嗎?變態!
岸谷新羅似乎完全沒有接收到對方的怒意,一手託着下巴溫和地笑道:“順帶一提,臨也你的變裝技巧還真是出神入化呢,連假髮都戴得那麼完美。雖然實際只需要輕輕一頂就能摘下,但你一路倒仰着頭被抱過來,居然都沒有掉,靜雄的小心翼翼簡直世所罕見,連我都被感動了。”
路漫漫無語地看着他:“那你嫁給他啊,我會好好照顧賽爾提的。”
“那當然不行。”岸谷新羅不愧曾是變態的中學同學,面不改色地笑着,“君子不奪人所愛,更有成人之美。你放心,我會好好利用這段錄像的。”
他晃晃手裡突然出現一個小巧的攝像機,頑皮地對她眨了一下眼睛。
路漫漫心裡的怒氣突突突的冒了上來,直衝天靈蓋:
“如果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件事的任何一點信息,相信我,賽爾提不久就會收到更勁爆的視頻。”
“你是要考驗我們堅貞的愛情嗎?”岸谷新羅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路漫漫將隱形眼鏡重新放回眼中,才重新擡眼看着他,彎起脣角:“我會很樂意爲你們平淡的生活添油加醋的。”
然後以牙還牙的,眯起眼對着他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