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凌努力平復着自己的心情，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這白玉石階上並沒有顯露出任何殺機，即便現在的情況詭異異常，但孫凌相信薛雪兒和虎妞他們定然沒事，最多有如在清濛空間一般，會歷經幻境心魔罷了，以孫凌對衆人的瞭解，除了諸葛知秋或許會有些麻煩外，其他人定不會有事。只不過孫凌心中有個很大的疑問，爲什麼他沒有和其他修士一般？整個白玉石階上，似乎只有他一人是清醒的，或者說是被排除在外的，這是爲什麼？
孫凌的猜測與事實相去不遠，他確實與其他修士不同，是個被白玉石階排除在外的存在，或者說白玉石階不能對他產生任何影響。而且這白玉石階確實也與心魔有關，甚至連諸葛知秋會遇到麻煩孫凌也猜到了，只是他沒有想到，諸葛知秋只是被困在與風鈴兒的回憶中罷了，與諸葛知秋想必，虎妞的麻煩更大。
在踏上白玉石階的一瞬，虎妞便知道自己有麻煩了，因爲她看到自己並不在白玉石階上，而是來到了一處山谷，一處她無比熟悉的山谷。山谷不大，地上開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五顏六色，繽紛異常，幾叢矮木點綴在繁花之間，使山谷顯得更爲和諧，充滿了勃勃生機。
虎妞認識這個地方，這是她在第一次離開黑暗後，第一個到達的地方，也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她稱之爲家的地方。她清楚的記得，黑眸喜歡在那邊的花簇中與蟲鳥嬉戲，他喜歡靠在那邊的小土丘上喝酒，而自己，那個時候則總是靜靜的躲在一旁看着這些。虎妞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的一座草廬，山谷中本沒有房子，因爲這個山谷從來不會下雨下雪，白日裡天空永遠飄着幾朵懶散的雲彩，而夜裡則總可以看到閃爍的羣星。但黑眸說有個房子虎妞就不會再害怕了，於是他便建了這個草廬。
虎妞臉上浮現著一絲笑意，她很懷念這個地方，很懷念那座簡陋的草廬，但是她沒有動，一步也沒有動。
“怎麼？回來了也不過來坐坐？”草廬的門被推了開來，黑眸探頭問道。
虎妞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沒有動，她知道自己在踏上白玉石階之前，左手是被孫凌握着的，但現在不知道孫凌跑去了什麼地方，所以虎妞沒有動。她心想孫凌是個大笨蛋，上次自己在黑暗中等了那麼久他才找到自己，這次若自己亂跑的話，恐怕他會更難找得到了吧？
“還記得他嗎？”黑眸見虎妞沒有要過來的意思，也不強求，只是淡淡看着遠處的小土丘，幽幽的問了一句。
虎妞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是個很固執的人，喜怒無常，作惡多端，我知道全天下的人都恨不得他死去。他又是個很可悲的人，可悲到可憐，因爲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黑眸突然說起了一些事，這些事虎妞知道，但她還是靜靜的聽着。“沒有人可以強迫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當初帶你出來也一樣，雖然是我開口，但他若不願，根本就不會理會你的死活。”
“我知道，”虎妞附和了一句。
“我曾經以爲我們三個會就那樣平平淡淡的生活在這裡，直到永遠。”說道這裡，黑眸的眼中泛起了淚光。“我找不到他了！”
虎妞沉默了一下，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他肯定還在，他的氣息還留在修界，他會回來的。”
“是的，他會回來的。”黑眸斬釘截鐵的說道。“沒有人可以殺得死他，不過，你想過沒有，若是他回來了，你該如何？以他的脾氣，肯定不會放過那個儒家小子的。”
虎妞呆了一下，嘴角開始不自然的抽搐。“明知道我是怎麼想的，你又何必與我說這些？”
“我忘不了他，相信你也一樣，所以，回來吧。”黑眸雙目緊緊盯着虎妞，似乎要看穿她的心底。
虎妞突然笑了起來，她環顧了一下，花還是花，樹還是樹，山谷也依舊是那個山谷，只是自己現在與這山谷倒有些格格不入，只因爲自己的左手保持着一個被人牽着的姿勢，太怪異了。
“我和你不一樣。”虎妞往左挪了挪，雖然她的左手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沒有變，但是稍稍左靠卻可以讓她感覺舒服一些。“曾經我或許有過和你一樣的想法，但是我不是你，我承認這裡是我的第一個家，是我絕對不會忘記的地方，也承認曾經想和他一起，和你一起，就在這裡安安靜靜的生活下去。但是我只在這裡生活了幾年，卻用了一萬年來找他。”
說到這裡，虎妞的臉上露出了帶着些苦澀的笑容，“一開始我只見過黑暗，只感受到過恐懼，所以當祥和平靜來到我身邊時，我沉醉了，甚至願意爲之付出一切。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除了平靜，還是平靜，令人心安的平靜。我懷念那種感覺，所以後來我同你一樣，一直在尋找，直到找到了孫凌，因爲那個
傻小子身上帶着他的氣息。”
“我以爲孫凌是他，雖然很氣他丟下我不管，一走就是一萬年，但是當然還是想辦法賴在了他身邊。後來，我慢慢知道，孫凌不是他。”虎妞平靜的訴說着，與平時判若兩人。“他不分善惡，不知對錯，但孫凌不是，孫凌是個心腸很軟的人，又跟着孔皓飛學了儒家一套亂七八糟的東西，整天搞的好像天下大事，國家興亡什麼的缺了他不行一樣，總以什麼振興儒家爲自己努力的目標，有些傻，有些可笑，不過這不是重點，我雖然好奇，但並不在乎這些。”
虎妞看着黑眸，臉上竟意外的浮現出一絲小女兒般的扭捏之態。“他從來不管我，我向來就來，想走就走，開心或是失落他也從不過問，在這裡，雖然平靜，但是對於他來說，我好像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一般。”
“你想多了，若是如此，當初他便不會將你帶回來。”黑眸反駁道。
虎妞擺擺手，示意黑眸不要打斷自己。“他給我的感覺便是這樣，但是孫凌不同，我生氣的時候，他會哄我，開心的時候，他會陪着我歡笑，我無理取鬧的時候，他也會遷就我，而當我收到委屈，他會替我出頭，幫我出氣。雖然他很笨，修爲也不高，很多時候蠢的讓人不忍直視，但是他給了我一種我從未感受過的親切。”
“也許是我的要求便多了，但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有溫度，有想法，有感情。他從未對我笑過，孫凌那個笨蛋卻整天對着我傻笑。”虎妞笑呵呵的說着，笑的有些傻。“其實上一次在龍門私塾我就已經和你說明白了，我決定留在孫凌身邊，即便他回來了也一樣。我活的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有些絕望，直到遇見孫凌，我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沒活夠。你看我現在，看起來好像我一個人站在這裡，但是我知道，他就在我身邊，看！”虎妞炫耀似的輕輕晃了一下左手。“如果有一天，我能跟他死在一起，就沒有遺憾了。”
黑眸看着虎妞，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欣慰。“哪一天他回來了，我會勸他將你們葬在一起。”
“好，一言爲定！”虎妞答道，而後她扭了扭身子，嘟囔道：“這個姿勢真累人，笨蛋凌，快來找我！”最後一句話，虎妞是大聲喊出來的，聲音迴盪在山谷中，久久不散。虎妞笑嘻嘻的擡起頭，看着自己的喊聲將那天上飄着的雲彩衝散，化成茫茫的霧氣。再一低頭，發現孫凌正湊在自己面前，表情怪異的看着自己。
“有毛病啊你！”虎妞罵道。
“不是，我以爲你有了什麼毛病呢，突然大聲喊了一句什麼‘快來找我’，你讓誰找你？我嗎？可你不就在這呢嗎？你看，我手都沒鬆開過。”孫凌見虎妞無恙，鬆了口氣，不由得調侃了她兩句。
虎妞大怒，擡腿便狠狠踢了孫凌一腳：”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笨蛋凌，你又皮癢了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