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決不同意!”玄燁試探着和樂薇商量的話還沒說出一半, 就招來她言辭激烈的反對,他不由有些生氣,板了臉, 拿出做皇帝的架勢:“不必說了, 我已經決定了!你, 和天賜, 都搬回紫禁城去!”
“決定了?你真的決定了嗎?玄燁!”樂薇的語氣冷冷的, 帶着些惱怒:“你選中了天賜,那皇宮裡那個自小沒孃的孩子怎麼辦?你打算要廢了他了嗎?你決定了?!”她的質問擲地有聲,竟然將他心裡都有些不敢去想的那件事就這麼□□裸地抖了出來。
他惱羞成怒, 一拍桌子:“放肆!這是你可以說的話嗎?小薇,別仗着我對你的愛越界太多, 這不是你可以管的事!”
樂薇絲毫不懼:“生氣了被我說中了吧?你既然沒下定那個心, 就不要提把天賜送回北京的事!你想讓他進宮擔當一個什麼角色?去成爲他的兄弟們的眼中釘嗎?還是去受別人的白眼和嘲諷, 說他是一個來歷不明養在外面的野孩子!”
“他是朕的孩子,誰敢說他是野孩子!”氣急了, 用上了習慣的朕,而不是我了。
“除非他是最尊貴的太子,纔沒有人敢說!”樂薇冷眼相對,每一句都是直指要害。
“好……好……”玄燁額上青筋突現,咬着牙道:“我竟從來不知, 原來你一直都打着這個主意……想母憑子貴?當年你只要說一聲, 我早就冊了你爲皇后, 何苦今天這樣?”
“你……”樂薇被他氣急了, 反而不想爭辯:“是的!我就是那樣想的, 我要天賜作太子,我要當皇后, 將來我還想當太后!怎麼樣,你倒是給還是不給?”
都說相罵無好言,明明都知道對方的本意,卻故意要說傷害對方的話,只爲了在爭吵中爭得一回上風。
話說到這份上,兩個人都已詞窮,彼此互瞪着各自生氣。這時,有些暗啞的童音打破兩人間尷尬的寂靜:“阿瑪,額娘,你們怎麼了?天賜記得你們從來不吵架的?”
“天賜——”樂薇一把將已經有她的腰高的天賜拉進懷裡,眼淚頓時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是額娘不好!額娘讓你受委屈了!天賜,你怪額娘吧。要不是額娘,你就和其它的阿哥一樣,有兄弟姊妹,跟在阿瑪身邊,可以爲國效力……額娘不好,都怪額娘……”
“額娘,你怎麼哭了?”天賜有些茫然不解,畢竟,他對於北京城裡的紫禁城所知太少太少,對他那些八竿子打不着影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更是沒有概念,因此只有手忙腳亂的像個大人那樣安慰他的額娘:“天賜沒有怪額娘啊,天賜好好的,有額娘疼,阿瑪也常常過來陪天賜的。還有芝蘭嬤嬤,常寧五叔都很疼天賜的,天賜覺得很好啊!”忽然小腦袋瓜靈機一動,自以爲找到了答案,推開樂薇,撲通一聲給玄燁跪下了:“阿瑪,天賜知道今天在書房亂說話惹阿瑪生氣了。阿瑪請責罰天賜吧,不要罵額娘了。”說完就撲撲地一頓亂磕頭。
樂薇的淚和天賜的懂事都讓玄燁心中酸楚,止住磕頭的天賜:“行了,這不關你的事。小孩子自己睡覺去,阿瑪和額娘有話說。”
天賜看了看淚痕未乾的樂薇,見她微微點了點頭,左右爲難的躊躇了一番,終於還是站起來,向兩個大人作揖道:“那孩兒告退了。阿瑪,額娘,你們可別再吵架了。”
玄燁緊抿着脣,帝王的威信可以不要,但父親的權威絲毫不能弱,臉上陰沉的神色一直沒有放鬆,直到天賜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你難道沒有想過,天賜自己的心意?”玄燁終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打破僵局。
樂薇一怔,她的確從來沒想過,天賜會不會想回北京去。從天賜出生,就一直生活在避暑山莊,她自然不會去想,天賜跟那個從來沒出現在他的世界過的紫禁城有什麼聯繫,他會不會嚮往?
“天賜……”樂薇有些拿不準了,疑惑的問他:“難道他跟你提過?”
玄燁看了她一眼:“我曾經問過他,想不想去北京和其它的兄弟們一起上學。”
“他怎麼說?”樂薇緊張了起來。
“他……”玄燁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那是個極爲懂事的孩子啊。“他說,額娘會不高興的。”
樂薇渾身一僵,止住的淚忍不住又掉下來。也許是前世康熙皇子們那些血腥的爭鬥讓她太過畏懼,畏懼到完全忘記了他們原本依然是血脈相連的骨肉至親,就算從沒謀面,也依然掛念。可是爲孃的她卻因着自己的一番私心,殘忍的剝奪了兒子童年最寶貴的手足之情麼?
“我……”她控制不住地大哭起來:“我該怎麼辦呢?”
玄燁終究不忍心了,他張開雙臂擁了她入懷:“如果你實在捨不得這裡,那就不回去吧。天賜也留在這裡,等他大了,有能力決定自己的志向的時候,咱們再作決定,好不好?”
她的意識已經崩潰,一切都只有交給他去決定。在他懷裡點點頭,算是達成共識。
經此一事,天賜一夜長大,忽然就脫了少年的稚氣,變得更加的沉穩懂事。樂薇看在眼裡,又是心痛又是欣慰,而玄燁親征葛爾丹的決定,也在這個冬天定了下來。
七年前他說過,葛爾丹,十年內朕必取你性命。如今,還不到十年,他就要御駕親征了。
他說,小薇,我替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