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計議之後, 過了幾日,玄燁便帶着樂薇等一行人再次前往木蘭圍場的所在地進行考察,進一步籌劃。
進入草原, 見識到了玄燁曾經形容過的種種美景, 才知道他當日的描述一點兒也沒有誇大, 而實地風光更有甚之, 實在是美不勝收, 流連忘返。
在這樣的大草原上,任誰都想策馬奔馳一番,尤其是看着玄燁在馬背上雄姿英發的樣子, 而她自己頂多能坐在馬上,由侍衛牽着過一陣癮, 實在好生羨慕。於是便磨着玄燁教騎馬。玄燁無奈:“小薇, 你也看見了, 我的事情太多,可沒有多少時間教你, 不如我替你找個騎術精湛的師傅教你?”
樂薇當然不願意,要是誰教都可以,當初就讓容若教了,可是誰讓他騎在馬上最帥啊,沒人比得過啊。“不好!”她鬱悶的, “那我寧可不學了。”
“這是爲什麼?我可從來沒教過人騎馬, 可未必比專門教騎馬的師傅會教。”小薇一向是很懂事體貼的, 他不明白怎麼在騎馬這事上偏扭着了。
“誰讓你騎着馬最帥啊?自從當初第一次看見你在馬上的樣子, 從那以後, 我就覺得別人騎馬都是個渣。跟着渣們學?太沒勁了!”
玄燁一陣語塞,他可以認爲她這是在拍馬屁嗎?不過就算是拍馬屁, 他也必須得承認,她拍得他還挺舒服。
“好吧。那我就答應你。不過先說好,第一,我的時間可不一定,不保證天天有機會教你。”玄燁已經擺出了一副嚴師的譜兒:“第二,我這個師傅可是很嚴厲的,你得有心理準備!要是學不好——”瞥了她一眼:“自個兒掂量吧!”
樂薇見他答應,已經心花怒放,哪裡還顧得上理會他話裡的意味,興沖沖地讓玄燁趕緊叫人帶她去選馬了。
於是她很快就深深地體會了什麼叫做“嚴師”。原以爲容若這個老師已經很嚴厲了,見識了玄燁的尺度,才知道原來那還只算小兒科。
她已經渾身要散架了好不好!怎麼一上了馬背全沒有了平日那些憐香惜玉溫柔體貼?一個勁地督促她坐正姿勢。“挺直腰!”“腿!腿放鬆點,別死夾着馬肚子!”“坐正,別晃!”“抓緊繮繩——你笨蛋啊,早說過不準抓馬鬃!”
“不夾着馬肚子我會掉下去的!”她在馬背上怎麼也坐不穩,總是東倒西倒,而且時刻要與心中那股丟開繮繩抱住馬脖子的念頭作鬥爭,每次馬背上一晃,她不由自主地就想丟繮繩抱馬脖子,每次在她動作出來之前,都會被玄燁笨蛋笨蛋地喝住。
他終於知道他答應她教騎馬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了!一個時辰下來,他喉嚨都要冒煙了,就是在大軍前演講一個時辰都沒有這麼累過!最鬱悶的就是這個傢伙實在沒有騎馬的天賦,連基本的坐穩都這麼難!膽子又小,時刻想着去抱馬脖子,有時氣得他真想一鞭子給她抽過去。
馬又不受控制地往一邊跑,她已經看見了右邊有條不淺的土溝,可是不知道那裡有什麼吸引了她的馬兒,撒蹄就往那邊去。馬兒不受控制的小跑,早就顛的她重心不穩了,更加不知道怎麼控制方向,嚇得大叫:“喂,別走那邊啊,走左邊啊!走左邊!”可是馬兒哪裡聽得懂人話,撒蹄兒跑得更歡了,眼見有着要飛奔起來的趨勢,樂薇更是花容失色,大叫起來;“玄燁,救命,救命——怎麼辦呀——”
玄燁一直在冷眼旁觀着,他是給氣着了,決定逼一逼她,身在險境,說不定就自己領悟了。樂薇的馬本就是一匹溫順的小母馬,就算跑起來也不快,他想自己隨時追的上,何況他本就在後面跟着,只是那個傢伙慌了神,完全亂了套。
但是玄燁沒料到的是,他跟在樂薇後面,就沒能看見樂薇右前方有道深溝,而樂薇的馬正撒着蹄兒往着那道溝義無反顧的衝去,似乎是打算來個躍馬檀溪,一鳴驚人?
此刻樂薇是真慌了,終於鬥不過心中那抱脖子尋安全感的愚蠢念頭,手一揚丟了繮繩,就想匍匐下去抱住馬脖子。可是這個想象中很容易的動作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一丟了繮繩身體完全就不受控制,重心不穩,如果她俯身下去抱馬脖子,一定會掉下馬背去……
“笨蛋!”玄燁在後面看見她最終是丟了繮繩,知道下一步就是要墜馬了,心裡暗恨了一聲,一夾馬肚追了上去,此時才一眼瞟見,樂薇馬頭前那條土溝……
糟糕!“小薇,快跳過來!”他在馬上大叫。可是樂薇此刻連抱脖子都做不到,叫她跳馬?玄燁,你也秀逗了吧?
她傻愣愣的不明所以,身體再一次的東歪西倒之後終於失去了重心往馬下墜去,而與此同時,母馬的前蹄一腳踏在溝中,立刻折了腿骨,慘嘶一聲,滾倒在地。
幾乎是她從馬下墜下的同時,玄燁御馬也衝到了跟前,附身一撈,正好抓在她的腰上,挺身起來,已是將她穩穩地放在了馬上。
好險!看着已經被摔暈在地上的那匹馬,玄燁定下心神,頓時破口大罵:“那邊有溝你沒看見嗎?還任由馬跑過去?說了多少遍無論如何不能丟掉繮繩,爲什麼把繮繩丟了!”
樂薇尚且心有餘悸,此刻再被玄燁這麼惡狠狠地一訓,再忍不住,雖然覺得學不好騎馬哭鼻子是很沒有面子的事情,可是就是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滴在他握着繮繩的手背上:“我……我……怕啊……我叫它往左邊走,它偏不聽……”
她這一哭,立即澆熄了他心頭的火氣,想着自己似乎太過分了,她畢竟是第一次學騎馬,又是個女人,哪裡能那麼快學會?自己第一次學騎馬學了多久,仔細想了一想,還真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就開始騎馬了,似乎從記事起就可以在馬背上,難道真是血統不一樣的緣故?
“馬能聽懂你的話?還說不是笨蛋。”雖然話語仍是不客氣,語氣卻好多了。“你得用繮繩告訴它該去的方向。你把繮繩一丟,就是把指揮權給丟了,摔死你!以後再不許丟繮繩了,記住沒?”
樂薇淚痕未乾的點點頭,擔憂的看着那躺在地上的小母馬:“玄燁,我的馬傷了,好像起不來了,叫人看看它吧?”玄燁瞟了一眼:“折了前蹄,這馬已經沒用了。”
樂薇頓時好生自責,心中一陣不忍:“可是,也不能任由它在這裡躺着等死吧?等會天黑了,一定會給狼吃了。”
玄燁拿她沒轍,實在不明白一匹馬值得這樣費心?也只好答應:“回頭叫人來拖回去。”頓了頓,“你要是真心疼這馬,就好好記着,是你不會控制才導致的結果,下次丟繮繩前,好好想想這匹無端失蹄的馬!”
樂薇頓時一臉黑線,這個師傅不僅僅是嚴厲,魔鬼訓練,還不擇手段,連心理方法都用上了!看來她真得快點兒學會,否則被他教騎馬的日子可真是自找虐!
兩人回道玄燁臨時的御帳,外面守着幾十個侍衛,隨行的廚子弄出一桌飯菜,雖然條件有限,不能如在宮裡那般,但幾個菜色仍然很精緻,讓勞累了一天的兩個人食指大動。
李德全在旁邊替兩人佈菜,這麼多年下來,他早也習慣了他二人相處的方式,一句話概之就是:不分尊卑。這個前惠主兒在萬歲爺面前整個兒就是不分尊卑,喝萬歲爺的茶,吃萬歲爺的飯,想寫字就隨便抓一隻御筆,沒事甚至能拿玉璽來蓋幾個印玩玩。隨便一條都是殺頭滅九族的罪,不過擱在她這兒就是家常便飯,洗臉吃飯一樣正常,簡單。
“我吃飽了。”樂薇放下筷子就伸了個懶腰:“吃飽喝足真舒服,都犯困了。真應了那句話叫,嗯,飽暖思——”攸地住口,警惕地看着旁邊正放碗筷的玄燁,見他表情如常,似乎沒理會到自己的語病。還沒來得及籲一口氣,便聽他淡淡囑咐李德全:“撤了吧。去準備浴湯,朕與夫人要沐浴。”
樂薇瞪大眼睛:“我困死了!我不洗了啊,你自己洗吧,我要去睡了!”
玄燁冷冷的聲音:“一身汗味還有馬騷味,你想薰死我?”
“那你別挨着我不成了?頂多你睡牀上,我打個地鋪好了。”臨時出行的御帳相對比較簡陋,並沒有備多餘的傢俱物件。
“不行!”
“爲嘛不行啊?地上鋪着毛氈,這個天氣又不會冷的。”
“你剛纔不是說了?飽暖思那個啥?我現在又飽又暖的,你說你睡地上行不行?”玄燁氣定神閒,“或者你比較喜歡地上?”
“……”樂薇一陣鬱悶,只有舉旗投降:“我洗澡睡牀上!”恨恨地瞪他一眼,低聲在那裡自言自語地鼓囊:“早知道多騎幾圈,騎上幾個時辰,累死你,看你還有沒有這心思!”
“嗯?這主意打的不錯,不過——”這麼低聲居然也被他聽見了,而且居然十分恬不知恥地說着,“那樣的話,也就更不在意晚上再多騎上一陣了……”
樂薇頓時無語,一張臉逐漸由粉紅飛紅變得大紅……原因是玄燁居然用了那樣一個字!這實在不能不讓她浮想聯翩,因爲徐仁心“刻意爲之”的金玉良言,這一段時間,玄燁跟她總是……總之就是,那個字真的太過精闢,絕對的關鍵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