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薇興沖沖地奔向乾清宮, 卻頹然的發現玄燁根本不在宮裡,悄悄的偷聽了上書房的太監們說話,才知道這傢伙居然又出去微服私訪去了。
撲了個空, 讓她原本雀躍的心情十分沮喪, 好在以後出來也不難, 總有見面的機會。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皇宮她是熟悉的, 輕鬆就找到了專貢玄燁的酒窖和珍品字畫的收藏庫。唐寅的字畫她雖然不熟, 可是依稀記得乾清宮裡曾掛着一幅,後來玄燁說不喜,就撤了下來, 如今該當是收在庫裡。就拿那幅準不錯的。
沒有費多大功夫,兩樣東西到手。出來時, 爲了好帶東西, 齊齊哈爾特意送了一件寶貝給她:是個巴掌大的小葫蘆, 卻可以裝進無數東西。
於是玄燁回到皇宮的第一時間,就得知了大內失盜的大事件, 因爲丟的東西都比較貴重,而且不止一處被盜,被盜走的東西也不只一件兩件,因此大內侍衛如臨大敵,慎重對待, 部司衙門也來了人, 緊張的等着玄燁問罪。
如此嚴重的失盜事件, 自開國以來從未有過, 玄燁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他氣呼呼地往上書房寬闊的御椅中一坐, 眼光落在書案上的時候,當即敏銳的方向案上的筆墨被人動過了, 心中一動,掀開案上倒扣着的一本奏摺,果真便看見那熟悉的字體:
“畫是我拿的,酒也是我拿的,順便帶了一些小東西,不用費心去查這查那了,那個,你懂的……牀上的那個女人,真是太過分了!我鄭重的表示,小薇很吃醋,後果很嚴重!別說我沒提醒你,半夜起來當心見鬼哦!”
玄燁一陣頭疼,沒錯他是說過了,要什麼自己拿,不用客氣。可是你要不要弄得這麼驚天動地,要不要一次拿這麼多,要不要這麼……嗯,真的不客氣啊!唐寅的畫,雖然不適合掛在乾清宮,可是我也喜歡的很哪!你要不要專拿唐寅的啊!
最鬱悶的是,你要不要醋勁這麼大,連自己的醋都吃的這麼理直氣壯?就屬最後這句最順眼了,半夜見鬼,還是見一個美麗動人的女鬼,真讓人期待啊。
李德全納悶的看着萬歲爺眉梢眼角都帶着笑,丟了這麼多貴重東西,主子還這麼開心?
玄燁的確心情大好,他忽然覺得,做了鬼的小薇似乎更接近當年那個跳脫的少女了,無拘無束,任意而爲……也許,紫禁城終究還是禁錮了她太多吧……他樂於見到她肆無忌憚的展示自己的本性,毫不顧忌的表達對自己的情意,就算她如今成了鬼,那又如何……唯一遺憾的就是不能與她如往日那般溫存癡纏……
回望一眼寢殿中被簾幔遮起來的龍牀,玄燁的心裡忽然有些熱起來,偏偏在這個時候,敬事房的王貴端來了綠頭牌,請旨翻牌子。玄燁頗有些餓狠狠地盯着那盤子綠頭牌,最後終於強壓了自己伸手的衝動,腦子裡想着半夜見鬼這件事,哪裡還有其它人的位置?於是不耐地揮了揮手,王貴頗爲不解的退出上書房,多年侍候的經驗讓他覺得,今晚皇上是有那個意思的,只是不知道幹嘛要強忍着?他是皇帝何須如此?等着他臨幸的女人都快要望眼欲穿了,想不通啊想不通……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便是當你餓極的時候,對着滿桌子佳餚,卻只能看,不能吃進嘴裡,而那桌子佳餚還偏偏就是你只要動手就能吃的到的……
等你真的回來,看我饒不饒你……玄燁只好鬱悶的如此想着。而現在,他還得想法子收拾下樂薇這個鬼盜留下的爛攤子。
夜半時分,樂薇如約而至。帶回的最好的貢酒讓齊齊哈爾大是滿意,爽快的就再度放了樂薇出來。玄燁半倚在榻上,身畔滑落一本節略,眯着眼似乎是在養神,樂薇見他這樣子,知道是在等着自己,心中一暖,忽然起了幾分童心。
玄燁慣常的自迷糊中擡眼,想看看小薇是否來了,卻對上了一張透明的小臉,近在自己眼前。小臉上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這張臉稚氣未脫,卻分明有些小薇的輪廓。他坐了起來,驚訝的看着那張小臉:“小薇,是你嗎?”
樂薇無聲的收起了那張臉,一陣風飄向筆架,洋洋灑灑,娟秀的字體落下:“那是我小時候的樣子,喜歡嗎?”玄燁微微一笑:“很可愛。像你。”又一張臉在玄燁眼前出現,玄燁見着這容顏,微微有些發怔,“這呢?還記得麼?”她的字又出現在紙上。
“怎麼能忘記?這是你初見我時的樣子,那時候……”玄燁微笑着,淡淡的憶起過往。
“那時候我是不是傻爆了,還以爲你是電視臺來拍整人節目的。”樂薇的字卻打斷了他的話。
“呵呵,那倒沒有,我當時壓根不懂你說的些什麼,只是覺得此人好生無禮。”玄燁想起當時相遇的場景,也有些莞爾。“不過,你當時肯定是覺得我太二太雷了是不是?”
樂薇一怔,萬想不到雷啊二啊這樣的字眼能從玄燁口中聽到,要是讓那些古板的歷史教授知道,不知道會不會驚呆了他們的下巴?但還是飛筆疾書:“是啊,被你雷得外焦裡嫩啊!”
玄燁終於忍不住,噗嗤一笑:“小薇,我喜歡這樣子的你!這纔是真性情的你!”
樂薇忽然心裡犯邪,居然在紙上寫了:“我喜歡那樣子的你,那樣子狂放不羈的你……”
玄燁這次有些發怔,心想我什麼時候狂放不羈了?忽然醒悟過來,她說的竟然是!!!他覺得自己被雷得外焦裡嫩了,做了鬼的小薇居然連色膽都要包天了,不過他真心喜歡啊……要是此刻的她不是隻有魂魄,他敢保證自己絕對無法再忍上一秒……就算是現在這樣的場景,他的身體也驟然起了反應。
樂薇忽然發現了他高舉的帳篷,頓時臉紅至脖子根,她突然發現現在這樣交流方式的好處就是她不用跟他面對面,她的任何表情他都看不到,這樣她就不會尷尬,不會那麼的害臊,所以纔會如此大膽直白,然後,惹了禍。
她可憐兮兮憂心忡忡的看着玄燁身體的變化,當然玄燁自然看不見她的表情和眼神,否則怕是更要一口吞了她。御筆有些簌簌發抖,宣紙上落下的字有些凌亂:“玄燁,那個女人一直在你牀上,你怎麼召人侍寢的?”
玄燁沒好氣的扔出一句話:“怎麼召?壓根就沒有!”
樂薇一時哽住,御筆抖得更厲害了,連帶着字都有些歪斜起來:“不是吧,這麼久了,你……忍的住?”
“忍不住!”玄燁的回答乾脆利落。
“天哪!”樂薇驚呼了一聲,不過玄燁並不能聽見她的驚呼,更沒有料到她完全想偏了方向。他所能看見的,就是半空中的筆撲通一聲墜下,然後感覺到一陣陰風飄向了他的御榻。他還在納悶她這是在幹什麼,隨後跟上前去看見的景象差點沒讓他背過氣去:那傢伙竟然吹起了牀上那個樂薇手臂上的輕紗,直到看見那粒硃紅似血的守宮砂!
玄燁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小薇你在想什麼哪!我再想要也不至於如此吧……他覺得有必要讓她親眼看見一番,否則,還不知道她還會想出其它什麼稀奇古怪的出來?
樂薇看着玄燁鎮定自若的在她面前開始了……這,這,這實在太BH太H了,要封文要進局子喝茶的啊,不能看不能看,閉眼閉眼閉眼……可是自始至終,這個色女鬼連眼皮也沒有眨一下!
很久很久之後……玄燁慵懶的聲音傳來:“別裝了,我知道你還在這裡呢!感覺如何,很爽?”
御筆凌空向他臉上畫來,他大笑着閃躲:“我猜你此時比我還難忍住吧,只是不知道鬼能不能……”他一語未完,空中的御筆已是抖得凌亂,慌不擇地的在龍帳上畫上了大大的兩個字:不能!
玄燁更是笑得眉眼彎彎:“那可糟糕!小薇,你只好多忍忍了,等你回來,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御筆半空中做了個暈倒的姿勢,撲地跌在地上。忽地又一下跳起來,照舊奔回書案:“那個女人還要佔着你的牀多久?我受不了了,趕她走吧!走了你該幹什麼幹什麼,我保證,不吃醋。”
玄燁懶散的將宣紙抓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若有所思的道:“我怎麼瞧着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呢?”
“我說正經的呢,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也許永遠也這樣了也說不定,你總不能……玄燁,別這樣了,傷身體的。我被葛爾丹抓走的時候,你說過,你不在乎。現在同樣,我也不在乎。”這幾行字,樂薇寫得很慢很慢,似乎也滿是艱難才寫出這些話來。
玄燁怔怔的看着那幾行字,分明沒有淚水在上面,可他總覺得那字跡像是淚水暈過的。狠狠抓起那張宣紙揉成了團,遠遠的丟進紙簍裡:“小薇,別說傻話,明兒容若和常寧就要帶着你的肉身去西藏了,那裡有能夠復原你身體的人,別灰心,一定要好好的等我,知道嗎?至於那件事,我現在也同樣的告訴你,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樂薇一震,這句話似曾相識,她曾經對玄燁說過,卻想不到他如今也會對自己說出同樣的話。他願意爲她守身如玉,即使身爲帝王,可她卻無法消受這樣的深恩,歷史上那幾個叱吒風雲的皇子,如今還有一小半都沒出生,如果玄燁從此爲她守身,那歷史豈不完全的亂套她本不在乎什麼歷史,可是她唯一擔心害怕的只是,如果亂了歷史的軌跡,那麼後世還會不會有她樂薇出生呢?如果她連出生都沒有出生在二十一世紀,又哪裡來現在的這個她?那她和玄燁的一切豈不都成泡影?
她決不能讓這個可能發生!這也是一直以來她小心維護歷史軌跡的原因。此刻玄燁心意堅決,她也無法說出勸諫的話來,任何一句相勸此刻都無疑是對他真心的拒絕,那是一種無言的傷害,她決不能,傷玄燁分毫。
這件事,以後再慢慢解決吧。而此刻,她唯一想要回應給玄燁的,只是這樣的三個字:
“玄燁,我愛你!”
風過無痕,滿室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