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故事, 全都是蘇俊良和陳宇合謀編的了。
他們知道,如果警方查出來放火的是一個四歲小孩,幾乎是沒辦法治罪的。所以, 他們說那場火的真相是因爲蘇朗點燃的那一枚煙花。
爲了讓陳宇不要那麼緊張, 蘇俊良又編造了一個看似更合理的真相, 如果警方足夠聰明查出那場大火併非那枚煙花所致, 那麼他還有更完備的計劃。
那個計劃就是真正放火的人其實是蘇俊良!
他爲了得到與滿家競爭時候的足夠優勢, 在喝醉了酒之後放火燒光了那裡。
至於他救回來的那個孩子,沒辦法只好交給陳宇處理。
陳宇送滿曉峰去Q城福利院,再回到A城的時候, 恰逢警察來家裡調查。
四歲的孩子極易將眼看到的事物與幻想出來的事物混淆,所以負責當時案件調查的趙廣銘並沒有從蘇朗的口中得知一些有用的線索。
於是, 在於陳宇交流之後, 他更加判斷那場大火確實屬於人爲。主觀地將林榮悅身上查到那封還未來得及送出去的絕交信判定爲“遺書”;從林榮悅慌忙跑回屋裡的腳印, 判定那屬於一場有預謀的自殺行爲。
案件就那麼草草了結,爲了保護兒子也爲了保護那個不成器的弟弟, 蘇俊良這才催促陳宇帶着蘇朗去Q城福利院避避風頭。
他沒有想到事情過去了這麼久,久到他們以爲可以爲所欲爲,久到之前的那場大火似乎根本沒有存在過,卻還是被人揪了出來。
那個原計劃裡的play b最終還是派上了用場。
就在譚振與蘇俊良見面後,陳宇和蘇俊良見了最後一面。
那一天, 蘇俊良對陳宇說:“以後, 我把兒子和陳薇都託付給你, 這輩子我欠他們很多, 作爲回報, 我會一口咬定咱們很多年前就商量好的那個方案。說大火是我放的,爲了在與滿家的競爭中取得絕對的優勢。反正, 我本來就是一個罪人,怎麼都免不了一死。”
譚振從小雅的口中得知這一切,心尖絞痛,他說服自己千百遍,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就不要再去計較以前發生的事情。
那些怨恨雖然決定了他的成長軌跡,卻與他現在的生活沒有關係。
可是,聽到那場大火的真兇不是蘇朗的時候,他才明白,人都是狹隘又自私的,就算是無意,只要朗哥沒有做傷害他家人的事情,他就給了自己一個與他重歸於好的底氣。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聽到真相的蘇朗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他就知道真相不應該是之前以爲的那樣。
雖然四歲那年,很多記憶模糊了,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一枚煙花能燒了滿家。
他微微鬆了口氣,好似把這些天積壓在胸口的氣都順了一遍,擡頭看陳宇:“那你現在告訴我們這些又是爲了什麼?”
“讓我再看你們一眼,”陳宇擡手,幫長姐陳薇順了順耳旁的頭髮,笑着說,“我本以爲,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冤屈的人,被遺棄又被拋棄,所以不光自己墮落、自殘也不要別人好過。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我曾經有過善良美好的家人,原本可以過得非常幸福,只是沒有珍惜。
“我犯下的罪傷害了那個孩子,也傷害了你,更對不起冤死的滿家十三口人,我居然這麼心安理得的多活了二十年。
“夠了,夠了……
“我沒辦法兌現大哥的約定照顧好你們了,其實,看到你很懂事,也好強,完全用不着我的照顧。我也是時候去做點我應該做的事情了。”
“你是要?”蘇朗不知道爲什麼,腦海裡本能地閃現“自殺”兩個字。
“不會,”陳宇似乎猜到了蘇朗的想法,笑着搖頭,“我會去自首。”
從小雅口中知道了足夠多的譚振,一個人躺在牀上輾轉反側。
他不知道要怎麼告訴蘇朗他知道的一切。
同一時間,蘇朗安頓好陳薇,一個人躲在陽臺上抽菸,回想着這幾個月裡發生的一切。
冥冥之中就像是上天安排,用一樁愛情來牽起曾經被大火吞噬的真相。
他信人性中有不美好的一面,也性有美好的一面。他想給自己一個去找譚振的理由,卻突然覺得自己不夠優秀。
他雖然不是那場大火的肇事者,卻是肇事者的親人。
這種糾結的狀態持續地折磨着兩人,讓他們又強迫自己不去想對方,勉強度過了一個多月。
春節來臨,又是一波喜氣洋洋的景象。
這一天會有很多志願者前來,與老人們一起過一個平安喜樂的春節。
作爲接待方,譚振從一大早就開始忙碌,一邊聽着英語課程一邊擺放多功能廳裡的摺疊椅。
吃過午飯,志願者們三五成羣地來訪,幾乎每一個人都提着一大包禮物。
譚振也忙得不亦樂乎。
傍晚,按照計劃,志願者們準備和老人們一起包餃子。譚振又是準備餡料又是幫忙準備餃子皮,忙得團團轉,這讓他想到了高中那三年,在小吃店裡打工,每晚都圍在老闆娘身後打下手。
“還說你只會白水煮麪條呢,這餃子不是也包得很好?”
突然一個聲音從譚振身後響起,譚振只覺得身後一暖,一股強大的氣流壓得他無法轉身。
那是他朗哥的聲音啊,天還沒黑,他還沒醉,絕對不會聽錯的。
“當初是爲了敷衍我,嫌麻煩才只煮白水面條的吧?”
蘇朗穿着志願者T恤,看譚振不出聲,慢慢靠近。
自從小雅從蘇朗那裡叼走一張演出門票後,他就天天祈禱,要是能再見上一面那隻大鳥就好。
果真,沒過幾日,大鳥就在他家窗口徘徊,於是小雅就成了間諜一般的存在,時刻像蘇朗彙報着譚振這邊的消息。
這一個多月裡,他知道譚振又回了學校,上了半日制的課程,在養老院裡雖然拿着微薄的薪水卻任勞任怨地照顧着老人。
他也知道會有今天這麼一個志願者活動,所以早早就參加了本地的志願者協會,爲的就是能不那麼尷尬地見上譚振一面。
“真不會做,”譚振沒有回頭,但開了口,“自打幫廚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以後要出人頭地,請最好的廚子做飯給我吃,纔不要自己做。”
“呵呵,”蘇朗笑,從譚振的手邊取了一個餃子皮,放了點餡,兩手一握一捏,餃子成型,他說,“那沒關係,雖然現在我請不起大廚,但學會了不少小菜。”
譚振用餘光瞄蘇朗,那個人熟悉的溫度和氣息以及嘴角微微彎起的弧度,這麼久不見還是覺得心動。
蘇朗側臉看譚振,終於又能這麼光明正大地看着那淺褐色淚痣,這讓他心滿意足。
“阿振,餘生我們放下過去一起好好過吧?”
蘇朗用胳膊肘輕輕地撞了撞譚振,手裡一握一捏又是一枚胖鼓鼓的餃子。
譚振再也忍受不了內心的煎熬,喉頭劇烈滾動,良久他側身用力抱住了身邊的男人。
“好嗎?”蘇朗嘴脣緊貼着譚振的耳側,又輕聲問了一遍。
譚振流落滾燙的淚水,好似之前受到的所有委屈對於重新擁抱眼前這個人來說,都算不上什麼。
他咬了咬下脣,微微點頭,良久吐出一個字:“好。”
“砰!”恰好此時,院子裡的志願者們開始燃放煙花,一枚豔紅色的禮花竄上天空,炸開的瞬間映亮了兩人的面龐。
他們對視而笑,就像當年,在Q城福利院裡,在那顆高大的東北紅豆杉下,小滿第一次見到小哥哥的時候,兩人眼裡都閃耀着清澈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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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by巧克力香菇
2018-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