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墨其實剛剛纔從長樂宮出來,本來打算去御書房將未批的摺子批一批,但是突然想起自己打算將諸侯分封,遷出京城的事情,雖然如今未央已經每天都能見到鍾離央央,但是陽枝長公主離開京都還是能省掉宮墨很多麻煩事。於是臨時改路,來了慈寧宮。
宮墨對太皇太后行了一禮,道:“皇祖母,孫兒今日前來是有要事要同您商量。”
太皇太后道:“皇帝不必多禮,先上座”然後又扭頭對身邊的小宮女說:“去,派人沏一壺茶來,用前些日子剛送來的雨前龍井,孤記得皇帝最喜歡喝這個。”
宮墨點頭微笑道:“皇祖母果然最疼孫兒。”
太皇太后被林嬤嬤扶着坐下,然後問道:“皇帝找孤有什麼要緊的事?”
宮墨便道:“兒臣是覺得,如今京都裡諸侯林立,各種勢力錯綜複雜,各種姻親交錯連接,直攪得整個京都都不得安寧,是以孫兒打算效仿開國皇帝行事,分封諸侯,還京城一個清淨。”太皇太后眉頭一皺,心裡各種心思皆滾了一滾,然後,語重心長的道:“孤明白皇帝的初衷,但就如同你說的,如今京城勢力錯綜複雜倘若要分封,那麼封地自然有富庶和貧瘠之分,到時候個個都去槍富庶的封地,豈不更麻煩麼?”
宮墨自然知道這件事不容易,但是一旦做成,則是受益無窮。
宮墨其實心裡也沒有大致的章程,只是有這麼一個想法,雖說一開始只是爲了將陽枝大長公主調走,但他越思考越覺得這件事有益,雖說,他在後宮是一個父親,是一個丈夫,但是皇帝纔是他最重要的職位。
如今京城裡權貴雲集,個個都心高氣傲,衝撞在所難免,京城兆尹府更是權利侵扎之地,幾任清官皆死在任上,直到前左相的兒子左平上任,才稍稍緩和。
前左相左宏出身貧民,乃清流一派,上任幾十年,兢兢業業,是個難得的好官,其下也是學子無數,稱得上桃李遍天下。
其子左平也是個名副其實的才子,當然進士及第得了個探花,又因其相貌堂堂,得以尚了郡主,自此,其仕途是一帆風順,不過三十餘歲就做到了二品京兆府尹的職位。
然而也是任期不過一年,就已經愁的幾乎白了頭,呈上來的摺子上話裡話外都說自己能力不夠,希望外調。
宮墨心裡也明白,左平的性子絕對是打落牙齒和血吞那種,倘若不是實在逼得沒有辦法了,也不會如此逃避。
但是他卻沒有準,也不能準。實在是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人了。
太皇太后看着宮墨愁眉不展的樣子,心裡也是有幾分心酸,於是對宮墨說道:“陛下,依孤看,不如此事暫且緩一緩,孤老了,恐怕也沒有多少日子好活,到時候皇帝的政令一下,不知有多少權貴夫人求到孤這裡來,孤實在是看着心煩。”
宮墨長嘆了一口氣道:“皇祖母,孫兒知道此事記不得,孫兒此時只是來同皇祖母商量一下,並沒有立馬施行的意思。”
太皇太后點了
點頭道,“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
宮墨站起來說道:“既如此,還請皇祖母好好自己的身體,孫兒還有很多奏摺要批,就先回御書房了。”
太皇太后卻又說:“慢,孤這裡還有一事,日子越來越冷了,前幾日欽天監回覆說,後天便是個宜出行的好日子,孤已經告知了太后,她與我準備後日就動身去湯泉行宮了。”
宮墨一愣,道:“怎麼如此突然?內務府裡能將東西收拾好嗎?”
太皇太后道:“無妨,孤每年都去,那裡基本的物件兒都是有的,孤是想讓皇帝吩咐下去,讓行宮那邊的人做好準備。”
宮墨道:“好的,皇祖母,孫兒這就命人去趟行宮,讓他們把地龍先燒起來,免得到時候房屋太過潮溼,您和母后的身子在受了涼。”
太皇太后笑道:“還是你最有心。”
宮墨道:“那孫兒就先回御書房了,還有一些緊急的摺子沒有批。”
此時,與慈寧宮遙遙相對的慈安宮裡,太后正倚在貴妃榻上,一位名爲白寧的小宮女正在爲她吹剛塗上的蔻丹。
太后擡起手瞧了瞧,對白寧說:“你看,哀家這手是不是愈發顯得蠟黃了?”
白寧捧着太后的手道:“哪裡有呢?您的手可比奴婢的手白多了。”
太后輕輕笑了聲,說道:“人啊,就是不服老不行,以後不要給哀家塗這麼嬌嫩的顏色了,前段時間進上來些紅色的麼?就用那種把。”
白寧道:“諾,奴婢覺得太后塗紅色也好看,奴婢見別的嬪妃都是一年比一年老的,唯有太后,確實一年比一年更顯得年輕呢,什麼顏色都是使得的。”
太后被她捧得心花怒放,道:“我確是不知你這個小丫頭片子竟如此的伶牙俐齒,不過確實伶牙俐齒的討本宮喜歡,既如此,過兩日哀家就要去行宮了,你可願意跟着?”
白寧也沒有想到自己不過兩句奉承話就能得到如此大的恩典,畢竟凡是跟着去行宮的宮女,無不是得到太后重用的,而且畢竟是從宮裡出去的,在行宮裡也很有幾分體面。
自是立刻喜不自勝的磕了幾個頭,然後說道:“奴婢當然願意,奴婢一定更盡心盡力的服侍太后,一定不辜負太后的恩典。”
太后見她這樣子也覺得不錯,於是道:“行了,你先下去把,去告訴白水一聲,讓她安排就好。”
白寧應諾。
此時天色漸晚,未央公主在長樂宮膩了一天仍舊捨不得離開,哭着喊着想要住在長樂宮裡,直到哭的累着了才被乳母抱去了坤寧宮。
鍾離央央看着未央遠去的背影,想着她紅腫的眼睛,一時心裡也是有些不忿,對皇后生出幾分怨恨來。
沒有哪個母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女兒被抱去別人的寢宮還不動容的。甚至鍾離央央也不知道皇后會不會把對她的恨發泄到未央的身上。
雖說她知道皇后顧及皇上應該不會這樣做,但是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足夠讓她揪心的
了。這樣一想,鍾離央央的眼眶竟是漸漸的紅了。
宮墨站在距離長樂宮一步之遙的九曲庭上,看着鍾離央央一個人站在門邊紅着眼眶的樣子,心裡像是被無數根針密密匝匝的扎着,痠疼痠疼的。
他曾經發過誓要永遠保護的女人,此時正紅着眼眶,然而他雖貴爲一國之主,卻不能將她的女兒留在她的身邊,只能在這默默地看着,什麼也不能做。
當初鍾離央央剛留在他身邊的時候,因爲是舞女出身,所以被各宮嬪妃欺壓,他沒能給她好的生活。
鍾離央央不僅一直陪着他,安慰他,還爲他生下了未央那麼可愛的女兒。
如今他將她捧上貴妃的高位,卻仍舊只能眼睜睜的瞅着她傷心難過。甚至她還懷着他們的孩子。
宮墨的心裡,愧疚,心疼,憤怒各種情緒五味雜陳,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不能再讓鍾離央央這樣委曲求全了!
然宮墨迅速的冷靜了下來,他心裡早就有一個念頭,無數次的掐滅又無數次的浮起。最終被今日這一幕刺激的燃起了熊熊火花,燒點了他所有的理智。
“小順子,”宮墨突然回頭叫了一聲,小順子應道:“奴才在。”“附耳過來”宮墨低低的說了幾句話,小順子卻被這幾句話驚出了一身冷汗。
宮墨狹長的眼睛裡漏出一絲詭譎的光芒,然後說道:“朕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朕失望的對不對?”
小順子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顫顫的開口道:“陛下,,”話還沒有說完,小順子就看到了宮墨的眼睛,深不見底的黑,透漏出一股神秘莫測來。
小順子心裡一緊,握了握手中的拂塵,道:“陛下放心,奴才一定把這件事做好。”
宮墨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行,你退下吧,其他人隨朕去長樂宮。”
衆人齊聲應諾。
夜很深了。
小順子卻仍舊一個人站在梅苑裡,不停的前後踱步,雖說已經臨近冬天,天氣已經很冷了,但他還是不一會兒就擦一次頭上的汗水,彷彿現在他處的不是深秋的夜裡,而是夏日的晌午似得。
突然,小順子眼裡閃過堅決的光芒,方纔臉上的猶豫不決彷彿被他在一剎那間全部扔掉。
就在這時,梅苑的門口處有沙沙的聲音傳來,是有人來了。
來人隱藏在月色的陰影下,偶爾暴露在月色下的裙襬能夠表明她宮女的身份,她走到小順子跟前,行了一個大禮,道:“順公公,奴婢來了。”
小順子虛擡了擡手道:“不必多禮,你我都是奴才,不分貴賤。”
那宮女仍舊略福了福身子道:“公公這話可說錯了,奴婢與您的身份可是天壤之別,該行的禮數還是要行的。”
小順子不耐煩的將拂塵換了一邊胳膊搭上,道:“行了,別說這些廢話了,都明白你要做的事情了嗎?”
那宮女藏在袖兜裡的手幾不可察的顫了顫,不過最後還是握緊了拳頭,擡起頭道:“奴婢都明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