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兩馬相對,距離五十米左右。甲騎男伸出單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有意讓對手半步。妮卡也不跟他客氣,雙腿一夾,烈馬破空而衝。甲騎男不慌不忙,提槍聚氣,大喝了一聲迎了上去。
“咣”的一聲金鐵交鳴,兩人錯身而過,衆人大氣不敢喘看着兩人。俱是因爲速度太快或是角度不好,沒有看清交鋒一刻。周宇站在最前面看得最是清楚,他爲妮卡捏了一把汗。甲騎男顯然只用了三分力道,而且是在試探妮卡的虛實。剛纔那一剎那,無非是槍尖兒斜挑,逼她沉肩但並未使出殺招。交鳴之聲乃是妮卡手裡的長矛矛尖刺中了甲騎男胸前鋼甲。
這男子顯然對自己的一身具裝甲騎很有信心,調轉馬頭過來哈哈笑了兩聲。周宇仔細看着他胸前,連道劃痕都沒有。媽的,這小子買車以後不用買劃痕險。
妮卡一邊卻是呼呼喘着粗氣,周宇看她姿態有些扭捏心裡大叫一聲不妙。剛纔第一招時,甲騎男槍尖兒斜刺後有一個拉轉的動作,難道他變刺爲戳,在兩馬錯位之後用槍把戳中了妮卡的腰部?
只一招周宇便知道不僅妮卡,就連自己也不是對面這男子的對手。此人堪稱一個馬上高手,絕非易於之輩。看來今天這頓官司是吃定了。
再回看場上,兩人現已交換了位置。站在周宇身前的是甲騎男,而妮卡卻在遠端觀察着,伺機發起第二擊。
“咣!”
“咣!”
“咣!”
又是三合下來,這兩次大都督、班布爾、瑪夏都看清了,因爲甲騎男放緩了速度,顯然通過試探認爲對手並不是什麼高手,沒必要全力以赴。他橫推、斜拉、突刺、下砸變換着馬上花樣,嘴裡不住哈哈大笑。
“媽的,這孫子是拿咱當粉絲涮呢!”周宇唾罵了一句,他實在擔心妮卡這丫頭,不知道她還能撐幾個回合,一會兒甲騎男玩膩了一槍把她KO,那咱們也都Game Over了。
依妮卡的性子不是這麼蠻幹的人吶?難道她還有什麼後招?周宇剛纔在幾個回合中看到妮卡有個小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她手裡好像拿着一個什麼東西,在找着角度。難道,這捕風城非著名毒司要上演絕命毒師?
第五回合,異象突現。在兩馬交替之時,周宇明顯感覺到甲騎男的具裝馬停頓了一下,險些把他摔落下去。妮卡趁此機會一個矛柄送了出去,堪堪擊中他胸前。試探過後,這妮子發現他鐵甲厚重,刺是刺不透的,只能想辦法把他橫掃下馬纔有取勝的機會。
咚的一聲,甲騎男一個仰身,似是要墜馬。周宇帶頭喝彩起來,班布爾把巴掌都拍紅了,邊拍邊向兩邊同伴不住點頭。
可幸福並不可能來的那麼突然,或者根本不可能會來。甲騎男頭躺在馬背之上雙腿用力一夾,靴底馬刺刺入馬腹,那馬嘶鳴一聲後腿用力踩地,彈射而出。這老傢伙更是腰桿兒一挺,愣生生坐回了原位。
周宇不知道她用的什麼法子,能夠讓對手的馬突然立定,但以他對妮卡的瞭解。這丫頭絕對不會束手就擒,更不是隻有匹夫之勇,要是沒有五分以上的把握她不會攔住周宇親自上陣。
“好小子,你居然耍詐!”那男子在對面幽幽說道,語氣裡充斥着不屑和憤怒。
對面迴應他的是一陣銀鈴般的“咯咯”聲。只見妮卡也不與他玩迷魂陣了,一把拽掉圍巾,三兩下褪去皮甲,露出裡面湛藍色的盔甲和一頭淡藍色的秀髮。她迎風甩了一下脖頸,一頭藍髮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線流雲一般披在左肩之上。
“你、你是女子?”對面甲騎男不可思議地嘆道,胯下馬兒剛要衝鋒出欄,被他一把狠狠勒住繮繩,兩隻前蹄高高揚起,馬鼻噴出兩團水霧,在空中雙腿蹬刨了數下,才咚的一聲落地。
“是又如何?”妮卡笑着,衝他揚了揚手裡的一面小鏡子。竟然是一面女子用來梳妝的隨身小銅鏡,原來頭幾個回合甲騎男在試探她的武力值,而妮卡自知硬拼不是他對手,所以從空中尋找着陽光照射的角度,剛纔第五合奔襲之際,她瞅準機會用反射光射中對手座駕馬匹的眼睛,才致使它突然耀目失控,險些造成主人失手背擒。
對面男子沉默了良久,出乎意料地翻身下馬。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妮卡的馬前畢恭畢敬地伸出右手,示意要扶她下馬。
“怎麼回事?副指揮使,不打了?”班布爾疑惑地問着周宇。
“你問我不跟問你自己腳丫子效果一樣嗎?”周宇沒好氣地回他,就好像自己妞讓別人泡了一樣不爽。
奇怪,這男子要說也沒到投降認輸的那一步啊?如果說剛纔被妮卡的詭計偷襲得手,自己又沒損失什麼,更談不上落敗。多加小心、重新來過不就結了?更何況識破了對手的把戲,更會讓他警覺異常,妮卡想要取勝幾乎是不可能的。
妮卡也不疑心男子有詐,款款把手伸過去扶住男子手臂,一個翻身下了馬來,回頭朝周宇幾人招了招手。大都督哪有心思跟她扯閒篇兒,手握在劍把上目光鎖死甲騎男。可更讓大都督氣到炸肺的是,那男子居然單膝跪地,捏着妮卡的手送到自己嘴邊吻了一口。緩慢而清晰,紳士而優雅,彷彿專門就是演給大都督看的。
周宇這個氣啊!四下裡直轉磨磨,眼睛不停在地上找着什麼。
“副指揮使大人,您找什麼呢?”瑪夏湊過來,很熱心地想要幫他一起找。
“媽的,我找板兒磚呢。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洗浴裡點老子的御用技師。我給他拼了。”
甲騎男絲毫不理會另一邊大都督抓耳撓腮、醋意大發的熊樣,風度翩翩地站起來,給妮卡披上剛纔丟掉的皮甲,十分恭敬地站在她身邊。
“請問女士芳名?”
“尊駕免禮,小女子妮卡!”一看對方如此紳士,妮卡不好意思地也彎腰一揖。
“在下不知您爲女士,剛纔出手魯莽還望女士原諒則個。”
“尊駕言重了,一場遊戲罷了!”
遊戲?虧老子一顆心都爲你懸着,你這兒角鬥變成調情了,可不是遊戲嘛!周宇在旁邊聽着那叫一個難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生生站在原地聽着。
“女士有何吩咐敬請開口,在下願祝您一臂之力。”
“尊駕客氣了,我們只是、只是想通過森林去往北方。”
“這有何難?在下這就爲女士引路。”說罷,甲騎男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周圍黑壓壓的無頭騎士轉瞬之間便如同幽靈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來二去的,根本沒有擡眼皮看一眼周宇等人,彷彿他們不存在一樣。
妖兵退散後,男子款款扶住頭盔,輕推摘下放在手裡提着。衆人才看清此人的面孔,約莫三十多歲的年紀,儀表堂堂、濃眉俊目,一頭金髮修整得乾乾淨淨,膚色白裡透紅,既不顯得僞娘,又不似草原流民那般豪放,端的是一副好樣貌。加上他行爲舉止優雅,比布魯諾有過之而無不及,堪稱是紳士典範。
“還未請教尊駕高姓大名?”妮卡不好意思地往耳後別了別頭髮。
“妮卡女士有禮,在下蘭斯洛特。”騎士右手撫胸,彎腰回道。
“幸會幸會,蘭斯洛特大人。”
蘭斯洛特,聽着這麼耳熟呢?到了無主之地以後,大都督對記那些五花八門的人名有些牴觸,大多十分拗口彆嘴。還好沒有阿布都熱爾邦塞、阿布來提西提一類的,否則要都是這種長度非把人逼瘋不行,寫小說都會被人誤會是湊字數呢。
等等,蘭斯洛特?莫非是他?周宇虎軀一震,剛涌上心頭的醋意被頂得煙消雲散。
“尊駕留步,你果真是蘭斯洛特?”周宇跨上一步,站在二人之間。看上去是關心對方的身世,實則是擋住這小子的鹹豬手。
“正是,莫非閣下?”蘭斯洛特盯着眼前的銀色面具,貌似在自己的記憶中搜索着什麼。當然,他肯定一無所獲。
“蘭斯洛特殿下,您不用猜我是誰了。可我卻知道你是誰?”
“哦?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奇哉怪也。連我自己都經常疑惑的問題,你竟然能給我答案?”蘭斯洛特笑的非常高傲。
“殿下,請問桂妮薇兒可好?”
周宇一言既出,明眼人都看出那紳士表情的變化和他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陣顫抖。
“你、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桂妮薇兒公主?”
成了,確定你就是圓桌騎士蘭斯洛特。周宇在心裡重重鑿了一記實錘,並暗暗做了一個V字手勢。
“那是王妃,是你老大的女人。也就只有你一直把人家當做公主,怕是給自己作死找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吧?”周宇貼在蘭斯洛特耳邊,以僅有二人能得到的聲音跟他耳語道。你小子,讓你泡老子的妞,老子也虎虎你。
俊美男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神幽怨地看着大都督,彷彿要放出火來把他燒死一般。
“得得得,當我沒說,當我沒說啊!蘭斯洛特殿下,麻煩帶路,我們接下來還有路要趕呢。再晚一會兒,三環該堵車了。”
也許是桂妮薇兒四個字徹底擊中了蘭斯洛特內心深處最柔弱的那個部位,這七尺男兒眼裡流連着滿是帶着回憶的目光,跟周宇並排走在前面,一言不發。誰的心底沒有那樣一個地方,不容任何人包括自己觸及呢?記憶的魔盒就如同潘多拉一樣,打開後是熊熊烈焰還是無盡深淵,那是愛情的選擇,更是誓言的流放。
“你,你來自那裡的人?”並轡齊驅行進着,蘭斯洛特鼓起勇氣終於拋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你是從哪裡來的,我就是從哪裡來的。”周宇也不正面回答他,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你聽說過我們的故事?”蘭斯洛特戴好頭盔,又變成那副挺拔威武的模樣。周宇不明白他發問的意思,是要問自己知道他和桂妮薇兒的故事,還是問自己是否知道圓桌騎士團的故事。
“嗯,聽說過。那些事後來被改編成電影、電視劇、漫畫、書刊甚至有聲小說,就連劉家窯橋底下每天都有一個姓趙的老頭,分成80集每天在說書,說的就是你們。”大都督何其聰明的一個人,幾句話就把蘭斯洛特的猜疑給懟回去了。
“唉,可憐我一人在地獄第九層忍受着無盡的拷打與虐待,贖罪之路漫長無比。最終在那次暴動中被流放到這裡,再也見不到他們。他們,也許在天堂吧。”
“不可能,沒在。”
“你去過天堂了?”
“沒去過。”
“沒去過你怎麼知道?”
“因爲根本就沒有天堂,那是神騙你們這些信徒的。人死後都會去地獄,在那裡分流然後各自前往該去的地方。你看我這麼一枝獨秀、腰間盤這麼突出,不還是去了地獄然後來到這裡嗎?”
蘭斯洛特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許久,竟然認同地點了點頭,他認爲身旁這個面具小夥子說的有道理。
“我有幾個問題,先生。”蘭斯洛特對他的稱呼終於變得正式而紳士了。
“嗯,正好我也有幾個。換吧,一個換一個。”周宇是個生意人,這時候不可能做賠本買賣。
“你這人,還真是?”蘭斯洛特欲言又止,乾咳了兩聲。周宇白了他一眼,你不也是一樣?說是圓桌騎士,可後來呢?橫着生出那些是非不都是因你而起?
說到要交換重要信息,大都督向身後諸人使了個眼色,隨從紛紛停下,保持着跟二人的距離。妮卡還策馬跟在兩人身後,看周宇怒瞪了她一眼後也吐了吐舌頭,到後面尋找班布爾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