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今晚就歇息在紅鬍子給安排的寢室裡,周宇本是一個人,但一個不速之客打亂了他安靜祥和的獨夢。
“你?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可以跟你聊聊嗎?”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好吧?傳出去你不要名節我可還是要娶妻生子的。”
“讓開!”
凱婭一腳踢開周宇捂着的門楹,怒不可遏地闖了進來。大都督聳了聳肩,沒辦法,這是你要用強的,一旦發生什麼故事可別往我身上賴。不過,暴力女人,我喜歡,嘻嘻嘻!
也不知道怎的,從她身上自己甚至能感覺到幾分妮卡的影子,這種感覺與身爲起義軍司令的妮卡給他帶來的還不盡相同。那個妮卡過於沉迷於心機和算計,讓人不敢靠的太近,而凱婭則不同,她雖然出身高貴但很接地氣,尤其是變身時那股狂風女的霸氣讓人慾罷不能。
誰的浴霸?不能了?
望着窗外的燈火通明和巡夜士兵,凱婭嘆了口氣。
“怎麼了,有心事?”
“嗯,看到燈火想起很多往事。”
“你彷彿對燈光並不意外。”
前幾日,周宇曾經讓139向她展示自己賴以自豪的後現代設計,聲光電組合拳。可沒想到那一拳打空了,凱婭完全不感冒,當時他就猜測燈光這種存在對於她來說不陌生。
“嗯,屠夢城有燈、有電,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東西。”
“可以想得到,我有一個朋友,原來是在屠夢城圖書館裡打掃衛生的,後來因爲偷看禁書被咔嚓了,隨後又趕出了中央大陸。雖然他自幼從未離開過自己的崗位,不過通過他的寥寥數語我可以判斷出屠夢城處在一個非常高階的文明階段。”
“你還有如此見解?不簡單。”
凱婭趴在窗臺上,微笑着朝他豎了豎大拇指。今晚她破天荒地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而不是那身男裝打扮。打着赤腳、假髮也摘了去,露出整齊的短髮,淡藍色、微微泛着熒光。她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寂寥,從倔強裡射出,就像反射着晚霞紅光的湖水,靜謐而優雅、沉醉而微瀾。
她的眼睛讓周宇想起一句話:天空是永**靜的湖水,湖水是永不平靜的天空。
“這不是見解,這是規律,我曾經在這個規律裡生存,所以瞭如指掌。”
“你曾經在這個規律裡?”
“是的。那個規律裡雖然也是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弱肉強食、等價交換,但是與眼下的這種秩序有些不同,它是穿着外衣的,不似這邊赤裸裸的毫無掩飾。”
“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凱婭皺起了眉頭,顯然在思考着這八個字的深意。道理她都懂,但從來沒有人總結得如此精闢。
“嗯,所以有很多不適應這裡規則和潛規則的人就會被淘汰,從歷史和存在史上抹去,什麼都不會留下,連記憶都沒有。”
說到這裡,他想到了慘死的蜥女和狼女。蜥女爲了圓與孩子共度童年的夢而死在了追夢之旅上;狼女爲了生存不得不以身犯險、刀尖上舔血,最後到底沒有躲過但澤的屠刀。她們都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生在這裡、埋在這裡,呼吸了這裡的空氣,變成了這裡的土壤。
塵歸塵、土歸土。如果你不去做些什麼,也會重蹈覆轍。所以,就算沒有帕裡拾的契約,他相信無論是撼天盟還是哈迪斯的刀下幽魂,都不會心甘情願成爲杜班西亞、庫茲西亞的過客,成爲土王塚和火王熾的背景畫。
所以,此刻的周宇可能還未意識到,他期待的土壤已經成了,他從來都不缺奮起抵抗強權的力量。如果是還有一絲欠缺,那也是他的意志力和決心。
“你的家鄉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凱婭喃喃地問道,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的家鄉,是我生活的那個城市吧!哈哈,人們披星戴月地工作,賺很多錢然後再花出去,給孩子報培訓班、還房貸車貸,交停車費、物業管理費等各種費用,去超市買個菜沒有幾百塊根本出不來,水果比香港還貴。最可怕的是還沒有降水,冬天不下雪、夏天不下雨,出門霧霾醇厚悠長,吸一口十年少,吸十口年不老。。。”
儘管如此,大都督仍然說的吐沫橫飛,他還蠻喜歡的,因爲家鄉是無論如何也回不去的。家鄉,窮的不是兜裡、是腦子裡。
“好羨慕你,談起自己的生活眉飛色舞、喜形於色。我就不同了,我的生活沒有色彩,只有復仇。我在復仇之路上已經走了很久。”
周宇知道她所謂的復仇一定與火王有關,也與巽王有關,至於是怎麼一種聯繫自己還無法解釋。不過既然她不想說,自己也不強求。其實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恩怨都可以用三句話來概括。
幹你屁事?
幹我屁事?
幹他屁事?
“啪!”
周宇打了個響指,他覺得此時最應該給予凱婭的就是氣氛和情緒上的媾和,哦不是,是苟同。嗯,也不貼切,是溝通,溝通好一些。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爲我梳妝——”
。。。。。。
“我在他鄉,望着月亮——”
一首《我要你》剛好放完,旋律悠揚而清爽,歌詞直白而大膽。周宇費了好大力氣才使用139的內置聲音系統制作完成第一曲電子音樂,這是他用笨法子一個音、一個音,親耳試聽、親手操刀完成的。這不廢話嘛,他不親自動手139也得知道調兒啊?大都督整個過程都閉着眼睛,雙手夾在胸前,微微攥着雙拳,在空中隨着旋律慢慢扭動。
陶醉,無比的陶醉,終於有了音樂,太特麼幸福了,他想開一瓶香檳。如果沒有的話,醉殤人也行,湊合了。
在文明時代,音樂對平抑人狂躁情緒具有着神奇的效果。沒有音樂,世界將變成黑白的,或許只有黑色。
而第一次聽到電子音樂的凱婭更是迷醉異常,她幾乎是雙眼噙着淚聽完的整首歌,周宇不知道她有什麼故事,也不知道爲何有如此大的反應。總之,此時要是不做些什麼就有點兒對不起處心積慮營造出來的氣氛了。
蘇格蘭調情,我來了。
139緩緩關閉頭燈,掩面旋轉不敢再看下去。嘟嘟,他不會、不會對凱婭那樣子吧,好羞羞的。不過當它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打量眼前二人的時候,一個機器人都驚呆了,眼前的一幕太出人意料了。
周宇把地圖鋪開,詳細向凱婭講述了目前的敵情形勢:發電廠在什麼位置,幾路方面軍現在都是什麼兵力、什麼配置,如果發動戰爭的話應該採取什麼戰術,從哪兒突破,敵人的優勢是什麼?我軍的劣勢是什麼?
乖乖,不是吧,嘟嘟?你真行!矮服了又!
吃也吃了人家的,喝也喝了人家的,冠冕堂皇、信誓旦旦之後拍屁股走人這種事還是少幹爲妙,容易引起基層單位反感。所以,第二天一早周宇還是在早禱會上作了一些讓步。
他提出的方案是:第一,由蝶城爲帕二方面軍開放一個綠色通道,允許他們自由出入蝶城並建立辦事處,通商買賣、自由貿易。聽到這一點,紅鬍子巴巴羅薩樂得鬍子從內八字變成外八字了。
第二,派信使持他親筆書信前往安東尼所部,調配五千魔蠍馳援帕二方面軍。騎兵的戰鬥力在普遍意義上要超過步兵,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既然暫時無法給他們提供強大的火力配備,勻一勻坐騎總是可以的,反正之前跟腓力閒聊他們也騎不過來那麼多。
第三,要想買糧得靠錢,沒有錢打什麼仗?小米加步槍不是不可以,你是不是得有小米啊?你是不是得有步槍呢?所以,周宇又派人前往聯絡刁蠶。這小子可是大金主,目前又是大都督的放貸對象,讓他提前還款一千袋索慄不過分吧!有了這些索慄,怎麼也夠帕二方面軍撐上個把月的。
“多謝特使大人,顧下官所顧、急衆軍所急!”
“別叭叭了,要謝的人是你們那個大美女,提奧多拉王后!”
周宇別有深意地“照顧”了一眼提奧多拉,後者美目毫不避讓地迎了上來。高手,實在是高手。
紅鬍子恍然大悟地看着二人,心想:好哇,我讓你幫我要錢要兵要刀要槍,你可倒好,把自己要到特使大人牀上去了!
大都督不關心提奧多拉與腓特烈有什麼糾葛刮扯,也不關心西庇阿站在那一頭,更不想解釋其實什麼都沒發生,因爲昨晚他跟凱婭研究了一晚上作戰計劃,幾乎沒怎麼閤眼。
有時候對待下級單位就需要這些,有沒有、若即若離、好惡之間、毫釐之間,讓他們盡情地發揮想象力,去猜、去揣摩、去用度,沒有這層神秘感和無力感,他們還會懼怕來自上級單位的你嗎?沒有這種畏懼,你想尋租自己的權力,就不好找買家嘍。
返回鮪城的路上,凱婭似乎有意迴避與大都督的接觸,始終行在隊列的最後,無論圖達怎麼驅趕她座下那隻魔蠍,可人家就是不願意加快腳步,惱人得緊。
“大人,前面就到了。我們。。。”
“哎呀,大人你可回來了!”
打斷邦帥說話的是步虻,周宇很詫異這小子怎麼會出城來迎接自己,看來妮卡率領起義軍的先頭部隊已經抵達了鮪城,話說也就是三五天的事情,他們就同碎鱟部匯合而來,大大超乎周宇的預期。
“你怎麼來了?”
“小的昨兒就到了,有了碎鱟將軍給引薦,一路上平坦得很。聽說您去跑、跑什麼?””
“跑外聯!”
“哦,對!聽說您去跑外聯,我覺都沒睡就在城外駐守迎接,終於等到您。”
“等我幹什麼?還不睡覺?我欠你錢了?”
“不是、不是,那哪兒能啊?大人您這是震天一聲吼、天下在我手的人物,咋能欠小的錢哩?是總司令,她命我在這裡守着,一旦發現您的蹤影立刻拿下,哦不是,是立即上報,她有要事與你相商。”
周宇蹙了蹙眉頭,真是一輩子操心的命,那邊得給提奧多拉麪子批經費、這邊得搞氣氛提振凱婭的士氣,眼前又有妮卡等着自己“要事相商”。我爲什麼這麼累?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下輩子我寧可投胎做一枚跳蛋,無憂無慮、與世無爭、深入淺出、豐儉由人。
“那走吧,帶路吧?”
“你怎麼纔回來?”
不用帶路了,人家找上門來了。不知道剛纔在哪個黑暗角落裡觀察着城門外的形勢,周宇甫一出現,與步虻還沒說上三句話,妮卡就從不遠處跨步走來,人未至清脆銀鈴先至,引得所有人都注目於此、難以自拔。
今天,妮卡穿了一身勁裝,下身是黑色緊身皮質收腿褲、上身是紅色對襟齊腰武工裝,一副武裝帶斜刺裡穿過胸前背在肩上,更顯英姿勃發、英氣逼人。
“我怎麼纔回來,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