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自從親自領兵以來,便未嘗過一敗,頗有大太子昔日之威!”
哈迷蚩說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受了完顏亨所託,手執一對大銅錘的黑麪高個,他便是大太子完顏宗翰的兒子了,而當年圍攻太原、擒獲南朝二帝、與西夏議和、追擊遼國天祚帝、奏請完顏吳乞買立太祖孫完顏亶……幾乎每一個金國重要節點上頭都有着出色表現的粘罕,死後爲金國留下來的唯一遺產,便是自己的這個兒子,完顏金彈子了。
只見他雙手拿錘,只帶了十餘人入了那廟市裡頭,往鬧事的方向去了,問也不問,拎錘便打,只一下,便叫邊上五六人肝腦塗地,又一下,他方圓五步之內,便再也沒有站着的人了。
此番果斷深得四太子和哈迷蚩的喜愛,特別是哈迷蚩,對於自個兒老主公的後人,有着一副滿意又賞識的心態,兩人對視一眼,完顏兀朮連剛纔涌出來的那股子不安之感,都要消散了許多。
“之前軍師不是說沒讓俺這侄兒去追阿禿兒?怎的後來報功的時候,又取了他是第一?”
完顏兀朮早就想問了,但前些日子哈迷蚩一直不太開心,讓他也沒有個說話的角度,如今軍師神色已緩,四太子也沒忘記與他拉近拉近關係。
哈迷蚩笑道:“不敢相瞞四太子,一個阿禿兒,確實是未讓二殿下親自動身,但在開封待的時日久了,他想要活動活動筋骨也是能理解的,所以他去了,臣下也只是後來方纔知道。”
“幸好是俺這侄兒去了……”完顏兀朮也笑了起來,“不然如何能帶回來阿禿兒的腦袋?又如何能讓那羣蒙兀蠻子全都喪了命去!”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吹捧起了這位完顏金彈子來了……不過若是完顏亨聽見了,少不得懷疑上一些,畢竟前兩日他方纔問過了他的二哥,金彈子臉上那股子悵然若失的表情,哪裡像是與岳雲交了手得了便宜的?
眼見廟市那邊也被金人給控制住了,山門外和廟市裡頭都不斷的傳來了悲鳴聲,完顏亨趕緊讓衍聖公繼續,今日已然是生出了異樣,是再也拖不得了。
他知道拖不得,道濟也有些緊張了起來,一面隨着衍聖公的話兒不停跪拜,一面則是擔憂的看向了邊上的皇甫坦道長。
這老道士臉已經被脹得通紅,看樣子是給憋了個厲害,一面嘴上唸唸有詞,道濟認真聽了,方纔曉得他原來是在不斷的咒罵。
“道長,道長!”
小和尚輕輕喚了兩聲:“你們沒人啦!”
皇甫坦重重的哼了一聲,鬍子被他吹起來老高,若不是現在不太方便,他已經上手要去擰這小禿驢的耳朵了:
“什麼你們我們?伱師父不是我們?你這花和尚不是我們?不是‘你們’沒人啦,是‘我們’沒人啦!”
道濟頓了頓,還是把詞兒給改了:“我們沒人啦!”
“誰說我們沒人啦?你不是人,老道我還是人哩!而且除了老道,這裡頭不知道還有多少的人!小禿驢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那,那咱們什麼時候才動手啊?”
皇甫坦這次難得的沒有去槓他,而是閉着嘴,一個字兒也不說了。
任由道濟怎麼問,也無法讓老道士說出分毫來,正當道濟心急的時候,卻見皇甫坦直接站起了身來。
“道長?”
這話是道濟想喊的,卻被完顏亨給搶先一步喊了出來。
這芮王的神經緊繃着,場上無論什麼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此時皇甫坦這麼大的動作,讓他如何能夠忽視得了?只是知道這倒是來歷深得很,頗有盛名不說,金國許多的官兒都曾找他看過相,是個人脈極廣道士,此次能夠遇到他,且能把他給請來,完全是運氣使然,誰能料到,這位神龍不見尾的高人,恰好就在汴京城裡頭待着呢?
此時見老道士有了動作,完顏亨趕忙便迎了上去,卻見皇甫坦徑直走到了那北宗衍聖公的跟前,自下而上的打量了他一番。
這般眼神,讓孔拯有些摸不清楚頭腦,張口便問了一句道:
“道長何事?”
“你麻辣隔壁的,你就是孔璠那老東西的兒子?”
他出口便成髒,還帶着一副濃厚的蜀中口音,孔拯面色瞬間變了一變,指着他道:
“牛鼻子,你怎的這般有辱斯文?”孔璠是劉豫還在當齊國皇帝的時候立的衍聖公,兩年前剛死,後來岳飛北上,北宗的人往北逃命去了,一直到今年,才由這孔拯繼承了衍聖公的爵位。
皇甫坦說的沒錯,但話並不是該是他這麼說的。
邊上的完顏亨聽到了,也忍不住暗自心驚了一番,天下漢人皆尊孔,這道長還真是……不平凡得很。
“斯文你孃的斯文!”
皇甫坦一面罵,一面竟然直接解開了褲子,然後……朝着孔拯尿了過去。
他動作來得突然,讓所有人都沒個準備,或者說,誰也沒有想到,這皇甫坦會在大相國寺,會在這位金國太子祈福的場合,直接開尿起來。
“你狗日的和你爹一樣,屁本事沒有,光長在嘴上去了。”
“念念念,等你念完,關王爺的壽誕過了,恐怕這裡頭的禿驢就要過盂蘭節去了!”
“憋死老子了。”
直到一股子臊味兒衝入了鼻子,完顏亨方纔反應過來,這並不是自己失了魂魄,這皇甫坦這般行徑,已經是把自家皇帝羞辱得厲害了!
他正想說話,卻見皇甫坦打了個冷戰,隨後又抖了抖……這模樣,讓現場好幾位師太坤道都紅了臉,膽子大些的,更是抓緊了機會偷看,看這生平也未曾見過的場面。
“來人!”
皇甫坦瞅了邊上的完顏亨一眼,問道:
“上頭站着的那個,就是你爹了吧?”
衆人聞言,許多人都一齊站了起來,朝着上方大雄寶殿處看去,當真就瞧見了那個衣着華貴、虎背熊腰的四太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
“本來還以爲就是來耍耍,沒想到還真能碰見個大的。”
皇甫坦摳鼻道:“外強而中幹,內虛而外緊,你知道老道說的是什麼嗎?”
完顏亨下意識的問了句:“什麼?”
“你家的防衛啊!”
完顏亨猛然一驚……確實是如這道士所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相國寺外頭,就連完顏亮和完顏金彈子兩個,也讓他給派遠了過去。
“明白了吧,小子!”
話音一落,便聽見皇甫坦喊道:
“大魚就在上頭嘞,完顏兀朮就在上頭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