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駿的聲音不徐不疾的, 這些陳年往事被他娓娓道來,像是風掀起了那紗簾的一角,這底下的灰塵被風一吹, 也就散了, 可難免就落了旁人一身。
這麼多年過去了, 玄清子也早已心如止水, 慢慢的他都想不起流蝶的樣子了, 只依稀記得她明朗的笑聲和那三月不溫不火的暖陽,他思緒百轉,早已不在此處。
周駿話音才落, 下面就有不少人唏噓不已,爲流蝶, 爲玄清子, 也爲秦建。
秦震軒聽完來龍去脈已經恢復了沉靜, 對於上一輩的事情,他無權置喙, 是非曲直,自有上一輩的人決斷。但是死的畢竟是秦建,他向肖越衾又問了一個問題:“前輩說的殺我爹的兇手有兩位,不知另一位是誰?”
聽到這裡祁明心的心猛的一跳。
肖越衾聽到秦震軒的話卻沒有答話,似乎在琢磨什麼。這下突然站起了兩個人, 祁明心和卞昱清。
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出:“是我……”
不知道什麼, 祁明心發現自己說不了話了, 只能嘴巴開開合合, 他抽空看了一眼李君悅, 卻發現李君悅站在秦晗身後也是同樣的情況。
不會錯了,這肯定是卞昱清動了什麼手腳。
“爲什麼?”秦震軒鐵青這一張臉問道。
“因爲當初我以爲是他追殺的明心。”卞昱清說的是當初。
秦震軒卻忽略了他的這兩個字, 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想知道真相嗎?其實這一切都是我做的,與我爹無關。他……不過是幫我揹負了這幾起罪孽……”雖然他是被人逼迫的,可是這些命令卻實是出自他的口。
肖越衾沒想到秦震軒竟會自己爆出此事,現在這個狀況,他有些看不清結果。
秦震軒面如死灰的看着祁明心卞昱清,突然又拋出一個驚天秘聞,這個時候再聽到這樣一個事情,無疑更是一記驚雷。
卞昱清明顯呆愣了片刻,祁明心發現自己能說話了,站出來說道:“不管是你也好,秦建也好,都不過是個替死鬼,主導這些事情的,另有其人……當時秦建對我師傅是下了死手的,而我們並沒有對你爹下死手……”
祁明心心思急轉,說起來秦建還是玄清子的師弟,他心虛的看了看玄清子,擔心玄清子會責罵他在外胡作非爲,卻發現玄清子只是皺着眉,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一切似的……
他把目光又放到了秦震軒那裡,眼下張喬已死,說到底還是因爲卞昱清重傷秦建在先,張喬才有機會得逞的……而對面秦晗盯着卞昱清的表情已經有些不對了。
在他心裡早已將秦晗當成了李君悅的另一半,是家人一樣的存在,而秦建和秦震軒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可多少也沾了一點秦晗的光,這下祁明心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現在秦震軒整個人眼都紅了,看着祁明心說道:“我不在乎後面有沒有替死鬼,我只想知道你身前的人是誰?”他現在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情砸懵的頭腦,只憑着情感的本能在做決斷。
祁明心把人拉到身後,說道:“秦掌門,我奉勸你想一想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在說這句話,你不在乎當了誰的替死鬼,難道你瓊新派就沒有人在乎了嗎,還是說,秦掌門現在是想連這掌門之位都拱手讓人了?”
這是祁明心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他現在手心都是汗,只想讓秦震軒恢復幾分理智,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他又拋出了另一個籌碼說道:“還望秦掌門能看在昔日我們二人對你的救命之恩的份上,且等事情水落石出,到時候,要殺要剮,我祁明心隨時奉陪。”
這時秦震軒擡起頭,猛的盯着二人看了起來,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一切,他捏緊的拳頭好歹是鬆開了。
祁明心見狀好歹是鬆了一口氣,須臾的功夫,他的背心都溼透了。
而背後,他那拿着匕首抵着自己右腕的左手好歹是放下了,身後的人馬上緊緊的握住他的手腕,他回頭看了一眼卞昱清,緊急關頭,爲了讓卞昱清不要再將事情往自己身上攬,他除了拿自己來威脅這人之外,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卞昱清低着頭沒說話,顯然是有些不開心,祁明心由他捏着手,嘆了一口氣,心裡想道:怎麼辦?哄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看氣氛又開始劍拔弩張,肖越衾都壓不下這嘈雜的人聲。
李老爺子馬上發話了:“想必方纔張喬的話語是屬實的,這秦老掌門是因爲十六年的舊怨才被殺的,可是聽了你二人這番話的意思,這裡頭似乎另有隱情的樣子?是秦小掌門先做了些什麼,才導致秦老掌門替他擔責,進而才導致秦建先是受傷,然後才被殺,這背後似乎還有一雙黑手?”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肖越衾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了,聽方纔祁明心的那一番話,這人肯定是知道了什麼,事情現在已經朝着他無法控制的地方發展了,他背在身後身後的手做了一個手勢,正要向下確定的時候,周駿說話了。
“周某如今早已不想管這些紛紛擾擾,可是近來碰到幾個有趣的小友,實在忍不住了這纔跟到這處,這才瞭解這麼多事情,如今只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到此爲止。”周駿如是說道。
聽到這裡,肖越衾擡起的手又放下了,還有機會。
“怕是止不了了,有人一天不死,這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寧。”這時鳳流野說話了。
周駿聞言平靜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鳳掌門說的是自己嗎?那孩童們中毒的事情你們還沒給出一個交代呢。”有人衝他嚷嚷道。
鳳流野卻沒有理他,而是看向周駿說道:“前輩且安心看着吧。”
“說起來白靈夫人去了許久,也該回來了吧……”這時有人將這話題岔了開來。
說曹操曹操到,這時,白靈夫人滿面怒容的進來了,後面還跟着琴歌。
這白靈夫人落座後面色還是有些難看,她說道:“到底是誰在四處謠傳說那些孩子們中毒了的,我去的時候他們可是個個都生龍活虎的,再問他們時,他們只說是吃錯東西了。”
鳳流野還是那幅玩世不恭的表情,從他方纔說了那句話開始,他就一直盯着主位上的肖越衾,想看看他作何打算。
“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把我們召集起來就是爲了解決孩子們中毒的事情的嗎?這中毒之事現在看起來就是子虛烏有,究竟是誰在這裡危言聳聽,挑撥離間?現在秦建已經死了,功過暫且不論,倒是肖掌門可否跟我們解釋一下十六年前那些百姓的事情?剿匪就可以傷害無辜百姓了嗎?”說話的人是位老者,看他坐的位置,想來地位不低。
肖越衾現在臉色微微有了些變化,他心思急轉:這個發展不對,從玄清子出現開始,這些事情就偏離了他所設想軌跡,先是張喬,再是周駿,這哪一個都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他沒有想到玄清子竟能指認張喬,也沒有想到張喬竟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有關,怕是此事鳳流野連平珺都沒有告訴,他知道的僅僅只是玄清子所中之毒是鳳流野給張喬的,而張喬本人,原本就是鳳流野安插在瓊新派的暗棋……而正是這件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成了他致命的破綻。
可張喬爲什麼會爲鳳流野背這個黑鍋,當真就忠心致此了麼?還是說,他們的目的,原本就是同一個?
而孩子們中毒這件事,是他扳倒鳳流野至關重要的一步,他想不通是哪裡出了變故。昨日他派來去的探子纔來報過,說那羣孩子們絲毫轉機都沒有。
他強自鎮定的說道:“正是聽到了這般消息,老朽纔會這麼緊急的召開這次會議的,只怕是有能人異士先解了毒。”
鳳流野也不和他爭鋒相對,“嘁”了一聲,便又坐下不再出聲,依舊是那幅沒型沒款的樣子。他的反應在肖越衾看來過於平靜,這人不是一個會吃啞巴虧的人,正常情況這人應該暴起控訴纔對。肖越衾現在有種很不詳的預感,怕是不止於此,這人肯定還有後招。
到底是哪裡錯了,他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平珺,卻發現這人的眼睛一直都是盯着鳳流野的……果然。
突然變故徒生,一個瘸腿的人猛的撲進大廳,後面兩個門童馬上追進來要將他拉出去,這時秦震軒站了起來,不確定地看像那人,問道:“小天,是你嗎?”
秦震軒認出了這人,這人是他當時去永安縣運送貨物時所帶的幾個手下之一。
這瘸腿的一看到秦震軒,馬上就甩開了扯住他手的兩個門童,看到這裡,肖越衾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少爺,我對不起你,我們沒有殺他們,沒有……”
祁明心看到這一出,不得不佩服卞昱清早晨的那番言語:他們沒有見到,不代表別人也沒有見到。果然是上天有眼。
“殺誰?”這時候卻是那柳如楓出言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