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清接住我,焦急地呼喚道,“阿滿,阿滿?你怎麼樣?”
我強忍着心頭的噁心睜開眼睛。紫you閣 卻根本不敢再看那個黑影,“我沒事。”
姜晏清手指在我眼皮上輕輕滑了一下,涼涼的很舒服,“阿滿,沒事了。”
“你到底出不出手?”黑影等煩了。不耐地說道。
可我眼角的餘光撇過去。卻什麼也沒看到,只能聽見黑影在說話。
姜晏清並不急着搭理黑影,只是對我笑了笑,“阿滿,你現在看不見他了,也就不用害怕了。”
我頓時覺得姜晏清真的很體貼,無論什麼事都會替我考慮地全面又周到,雖然他找到我是因爲前世的糾纏,但我仍然覺得很幸運。
突然一股帶着腥臭的風迎面吹了過來,原來是那個黑影等不急。已經對着姜晏清出手了。
因爲完全看不見,只能感覺到他來了,我嚇得一滯,連忙出聲提醒姜晏清,“小心!”
“不自量力!”
姜晏清冷冷一笑,只是一擡手,就見紅芒飛出,像是與什麼東西撞上一樣,發生“噗”地一聲悶響。
姜晏清右手一揮,碧落鏡就飛回他手上,他收起碧落鏡。對着我看不見的那個虛空說道,“說吧,你到底是誰?”
對方痛苦地呻吟着。“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多管閒事!”
“聽清楚了,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姜晏清。”
“什麼,你竟然是姜晏清?”對方顯然被姜晏清這個名字給震懾到了,聲音有些發抖。
姜晏清到底在陰間有什麼樣的地位?之前小尚怕他,現在這個黑影也怕他,可見,姜晏清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
姜晏清對我溫柔,但是面對這個黑影,他不怒自威,氣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你再不說,別怪我讓你萬劫不復!”
黑影頓了頓,卻是“嘎嘎”地笑了起來,像極了一隻鴨子。
“萬劫不復又如何?還能有比現在還要悽慘的下場嗎!溫滿,要不是你奶奶那個老寡婦從中作梗,我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黑影說着說着,又是哭又是笑。
我緊了緊拳頭,這人是奶奶害死的?是誰?
姜晏清揮起一掌,應該是打在黑影身上了,黑影“噗”了一聲,像是吐了血。
我看不見,有些着急,但是一想到他的樣子,又不敢叫姜晏清把施在我眼睛上的法術去掉,我怕自己幾天都吃不下飯。
“你打死我吧,反正我在六界也沒有容身之處了!”黑影被逼到絕境,反而視死如歸了。
姜晏清蹙了蹙眉,“你既然知道我的名聲,就該知道我的手段,我有一千種方法折磨你。”
“你!”黑影語塞,顯然他知道姜晏清並不是嚇唬他。
姜晏清不耐煩了,“我再問你一遍,你說是不說!”
黑影沒有吭聲,姜晏清果斷擡手,黑影這才慌了,連忙道,“我說,我說!”
姜晏清收回手,冷冷地瞪着黑影。這一刻他渾身散發的那股冷意,讓我多少也有些害怕。
“我是王盼強!”黑影緩緩道。
我吃了一驚,劉巧蘭說之前奶奶請筷仙的時候上她身的人是王盼強,可我剛纔一點兒都沒認出來。王盼強成了這麼個樣子,只要是個人,估計都認不出來。
王盼強繼續說道,“我本來命硬,能活到90多歲,但是因爲秦雪娟,我五十不到就丟了性命,而且要不是她,小尚的禁術也根本不會解開,更不會拉着我去閻王那裡告狀……閻王查出我生前事,判我墮入阿鼻地獄,永世不能超生……”
王盼強說到這裡一頓,濃濃的不甘和恨意都化成哽咽,“我在阿鼻地獄,日日浸油鍋,滾刀山,還要承受剜眼鼻和割捨之刑,
要不是我好運,被人給救了出來,我到現在還在受刑……一天我都忍不下去,更何況是永世受此折磨!
溫滿,我會這個樣子都是你奶奶害的,你說,我不該找你報仇嗎!”
王盼強說着說着,就變成吼叫了。
我並不同情他,光是聽他對小尚和劉巧蘭做的那些無恥之事,就能知道他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當村長這麼多年,指不定做了多少缺德事呢!
閻王如此罰他,只能說是太解氣了!
“王盼強,你自己作惡多端,現在嚐到苦果,你非但不反省自身,反而責怪奶奶,我只送你兩個字:活該!”我毫不留情地說道。
王盼強情緒很是激動,“不!都是你,都是你奶奶害的,我就算灰飛煙滅我也要找她報仇,我一定要弄死她!”
“看來你還是沒長教訓!”我無奈地搖頭,有些人就是這樣,死不悔改,無論做了多少錯事,永遠都覺得是別人對不起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姜晏清拍了拍我的手安撫我,繼而對王盼強說道,“我告訴你吧,你本來陽壽確實是有九十年,可惜了,這九十年被你自己毀得差不多了,你死有餘辜!”
“成者爲王敗者爲寇,你們現在說什麼都行。”王盼強不服氣,這話更像是咬着牙說的。
“我問你,你剛纔給宋晗玥的是什麼東西!”姜晏清並不理髮瘋的他,而是直奔問題,問道。
黑影轉而哈哈大笑,“那傻子還不知道呢,我給她下的蠱,而她,卻以爲那個東西只會拆散你們,並不會傷害你們的性命……”
我暗罵一聲,宋晗玥這個蠢貨,她爸惹上麻煩還不算,她也要來摻和一下嗎?爲了男人,自己被惡鬼利用了都不知道!
姜晏清等王盼強說完,一巴掌就打了過去,王盼強“哼哼唧唧”地呻吟,姜晏清又打了一道光出去,王盼強就徹底沒聲兒了。
姜晏清這才拉着我的手,“阿滿,沒事了,我送你回去吧,然後我再走。”
我有些好奇,“你把王盼強怎麼樣了?”
姜晏清回答說,“我吸食了他的魂魄,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王盼強這個人了,哪怕是魂魄。”
我點點頭,這樣一來,奶奶總算是安全了。
姜晏清送我到門口,一想到他要走,我心口就悶悶的。
姜晏清揉着我的頭髮,“傻丫頭,我又不是不回來,等我回去準備了聘禮,就來迎娶你,讓你做我的新娘。”
“好,我等你。”我依依不捨地抱了他好一會兒,姜晏清輕輕拍着我的手,一直柔柔地哄我。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放開姜晏清,“好好保護自己。”布狀史劃。
姜晏清替我把剛纔在他懷裡蹭亂的碎髮別到耳後,“是你好好保護自己纔是,阿滿,我不在的這些天,好好聽奶奶的話,還要防着宋晗玥,如果她敢對你下手,你就呼喚我,我聽見就會過來。”
我急急問道,“那你要是聽不見呢?”
姜晏清笑笑,摸了摸我的頭,“放心吧,我一定能聽見。”
“好。”
“碧落鏡的用法你已知曉,你自己可以試試,如果不行,就等我們成親那晚,我一一講給你聽。”
我鼻子有些發酸,看着姜晏清就越酸。我吸吸鼻子,低下頭望着他的腳尖,這雙雲靴可真好看,繡工細緻,色彩有分明。
接着就跌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姜晏清狠狠地抱着我,箍得我氣都喘不過來,“阿滿,如今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紅着臉回,“我也是。”
姜晏清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下來,我不想再抗拒,摟住他的脖子,生澀地迴應他。
如此,姜晏清吻得越發用力,就像要把我吃掉一樣用力。直到脣齒間有了血腥味兒,姜晏清才把我放開,墨玉眸子裡柔情似水,最後化成兩個字:等我。
……
送走姜晏清,我心裡就像空了一塊兒,明明知道還有九天,他就會來娶我,可我就是難受,第一次明白原來等待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跟奶奶說了一聲,我就回房睡覺。
宋晗玥還沒睡,就坐在桌前我玩着手機,她並不清楚我已經知道了她的意圖和作爲,所以一看到我就笑了,“滿滿,出去和姜晏清浪漫了啊?我回來都沒看到你們。”
我很想當面拆穿她,但是又不想讓彼此弄得太難堪,姜晏清吩咐過我的,宋文昌與我命裡有淵源,我不幫他是不行的。
於是我忍住了,淡淡地回道,“嗯,我送他走了。”
宋晗玥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我推說我累了,就往牀上躺去,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現在跟宋晗玥相處,我只覺得噁心,特別的噁心。
宋晗玥很不高興,“溫滿,你永遠就是這麼沒勁。”
你處心積慮要撬你室友的男朋友,甚至不惜與鬼魂交易,就有勁了麼?
翻個身,仍舊不理她。
宋晗玥覺得無趣,就沒再找我說話了,自顧自地玩手機,屏幕戳地“哆哆”直響,就跟啄木鳥似的。
我煩了,正要吼她,就聽見她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宋晗玥接得極快,捂着話筒就往走。
耳根子終於清靜下來了,我拿出失而復得的碧落鏡,將剛纔中指上那個沒有癒合的破口重新咬破,滴在最中央的寶石上。
正牌的碧落鏡果然厲害,剛滴了一滴血,瞬間就滲進了寶石裡,轉瞬,寶石又恢復成原來的顏色,鏡面沒有任何反應。
我又擠了兩滴進去,碧落鏡這才慢慢有了反應。
原本平平的鏡面突然就像水面一樣緩緩地流動了起來,我高度緊張,緊緊盯着鏡面。
鏡面上漸漸有圖像顯露出來……
遍地白骨,血流成河,眼前儼然一副修羅場。
“不。”
畫面中突然出現一個淺藍色紗衣的女子,這女子就是那晚上我在夢裡見到的小姑娘,只是現在這模樣看起來,比夢中成熟了不少。
她一聲厲嘯,銀白長髮迎風飛舞,絕美的臉上流下兩行血淚,她震斷了鎖着周身的鐵鏈,飛身落到一個白衣已經被染紅的男孩身邊。
蹲下身,扶起奄奄一息的男孩,“流珩,流珩你堅持住,我來救你。”
懷中被稱爲流珩的男子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來人,嘴角抿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擡手擦掉了來人的血淚,“不哭,乖,你沒有錯。”
紅衣女子聞聲哭得更猛,血淚順着臉頰落在地上。
懷中眼看就要斷氣的流珩痛到極致,仍然笑着,“我原本就說你沒有錯的,他們非不聽。阿滿姐姐,我不能保護你了。”
“我不要你保護,我要你好起來,聽着流珩,你要是敢死,我就永生永世忘記你!你挺住,我死也要救你。”
“別白費勁了,阿滿姐姐,你和姜大哥不要再……互相折磨了……我死了以後……讓他好好保護你。”
她終於不再哭泣,擡頭看了看前方一直木然站着的那個紅衣男子,男子星眉劍目,模樣分明就是姜晏清。
藍衣女子冷冷笑着,“哈哈,保護我?哈哈......”
狀若瘋癲。
“阿滿......”姜晏清身影顫抖着,緊緊地盯着藍衣飛揚的阿滿,袖口裡的手握成拳,幾乎要掐碎那雙手掌。
流珩無力地伸出手,想再摸摸阿滿,可是舉至半空,卻是輕緩地滑下,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阿滿輕輕地將流鳶平放在地上,緩緩地站起身子,蓮步輕移,緩緩地向那道紅色的身影走去,身後是一大片紅色的蓮花,上下翻飛,極美。
阿滿的步伐輕緩,一步步走過來時,姜晏清已經將下脣咬破,看着阿滿越走越近,瞳孔緊縮,生出一股子惶恐來。
阿滿停住了,臉上兩道血痕分外赫人。
“你滿意了?”
“阿滿,你聽我說,我......”姜晏清慌亂地去拉眼前人的袖子,卻被一把甩開,“你不配碰我!”
“啪。”
一聲脆響,姜晏清臉上便現出一個紅紅的手印。
“很厲害啊,師父,一聲令下,我萬里冥界毀於一旦,你可滿意?”阿滿問得很輕,用力打過的手還在顫抖,誠然,這是裝出來的平靜,臉上又是兩道血淚。
姜晏清不顧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頹然地向後一退,“對不起......”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你能讓流珩重新站起來?一句對不起你能還我冥界?”阿滿說到後面幾乎是吼出來,血淚洶涌,眼前已是一片猩紅。
“沒了啊,我生活了幾百年的家,就只剩下這一片廢墟了啊。師父,你真的好手段啊!”
阿滿也不再給姜晏清說話的機會,猛的升至半空,悲憫地閉上了眼。
“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好呢?”
姜晏清真是慌了,半空中那個銀髮飄揚,藍衣獵獵作響,在朵朵紅蓮中靜靜站立的身影,此刻看起來,是那樣的決然,冷寂。
“生生世世,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阿滿說完,睜開眼,只是留戀地環視着冥界,終於決然地說,“我阿滿有負冥界,今日以我之心,以魔神之力,七魄散盡,剔除神格,自毀血肉。永生永世不入輪迴,不得重生。”
說完,藍衣迎風而漲,紫發亂飛,一陣耀眼的紅光包裹着周身。
“不要!”姜晏清身影動了,極速地飛掠而上,想要制止阿滿的動作。
終究是來不及了。
迎面撲來的,只有隨風而散的血幕,和夾雜着濃濃血腥味的合歡花香。
“阿滿!”
一聲悲慼的呼喊,響徹整個冥界。
畫面瞬間切換,變成了一座大殿。
竟然是我夢中見到過的那座大殿。
堂上姜晏清斜倚榻上,三千青絲垂下,與紅袍子相輔相成。
大廳裡跪着的藍衣女子,正是剛纔出現的阿滿,卻又變成了十幾歲的樣子,一臉的純真爛漫。
“姜仙人,我是忘川河邊長大的,但我不是鬼呢,只有那些死了的人魂魄來到我們冥界,才叫鬼,我聽說你很厲害,我想拜你爲師,你收不收我啊?”
姜晏清懶懶地看了小阿滿一眼,淡淡地道,“你是鬼,我是仙,怎麼收你!”
堂下的小阿滿“霍”地站起來,“都說了我不是鬼,凡間的人死了以後才叫鬼,我沒死過,所以不是鬼。”
姜晏清雲淡風輕,“於本座來說,並沒什麼差別。”
“我不管,我就是要當你徒弟,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走了!”小阿滿一臉倔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姜晏清手支着腦袋,閉上了眼睛,“那你便跪着吧。”
……畫面戛然而止,恢復平靜。
我的心裡久久不能平靜,還沉浸在剛纔看到的兩個場景中。
顯然,畫面裡的姜晏清就是姜晏清,阿滿也應該是我。
可是,明明姜晏清是萬冥宮宮主,爲什麼畫面裡卻被“我”稱作仙人?而且最讓我詫異的是,“我”的前世竟然是冥界的,忘川河邊長大,不就是說,我一生下來就是個鬼嗎!
還有第一幅畫面中,“我”與姜晏清決裂,似乎是因爲姜晏清滅了冥界?這就更奇怪了,冥界的人都是鬼,都是死過的人,怎麼還能再死一次?還能遍地白骨?
那個流珩又是誰?爲什麼一想到他,現在的我心裡都會鈍鈍地疼?
是不是前世的我跟這個流珩關係很好呢?想來也是,流珩死的時候,“我”好像很傷心。
本來就一肚子謎團,看了碧落鏡,謎團更多了。
我還想再看看,就又往碧落鏡上滴了幾滴血,可這次的碧落鏡,卻徹底沒了反應。
我頹然地將碧落鏡放好,就聽見宋晗玥打完了電話,腳步聲越來越近。凝神細聽,這腳步聲,似乎不像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