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篇 姜晏清(三)
我原以爲我也會隨着溫如瀾一起消散,卻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活下來。
不過魂體散盡,靈識消亡,六界中,也不會再有人感知到我的存在。
也許是蒼天憐見,陸湛君來了,他找到了我。他並不確定這表面上已經寂滅的魂體是不是我,但他還是把我帶了回去。
我知道,他只是爲了阿滿。當初我救下他,將他養大,如今他救下我,還真是因果循環。
我就像一個昏‘迷’了的人,雖有意識,卻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還活着。
陸湛君將我帶回去時,我看到了阿滿。
她瘦了,原本我最喜歡的一對眸子,沒有一絲生氣。
所有的人都對她說我已經不在了,都勸她應該接受現實。我很想告訴她我還活着,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甚至有點恨陸湛君,他既然將我找回來,又爲什麼不早些告訴阿滿,要讓她每天以淚洗面活在痛苦中。
直到那天,阿滿她抓着陸湛君的胳膊,失魂落魄地問陸湛君,像她這樣的人爲什麼不去死,那一刻我有多心疼她。
這大概是人世間最傷人的事情了,眼睜睜看着心愛的人爲了自己肝腸寸斷,卻不能上去抱着她安慰她。
陸湛君終於還是將我‘交’給了阿滿,告訴了她復活我的辦法。
如果早知道復活要阿滿做那麼多的犧牲,那我寧願陸湛君沒有找到我。
可我什麼也做不了,就像一千年以前看着阿滿死在我面前一樣無能爲力。
阿滿果然還是選擇救我,可是從她身體裡取出伏羲琴的靈力,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就連法力最鼎盛時候的我,也不能保證可以讓阿滿全身而退。
我以爲陸湛君那麼愛阿滿,一定會想法拒絕的,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
因爲怕傷到孩子,阿滿決定生了孩子再繼續,陸湛君自始至終也沒有再勸過她放棄。
大家都以爲阿滿終於想開了,終於願意放下我了,可是他們不知道,阿滿這是破釜沉舟了。
我每天都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甦醒過來,想在阿滿做傻事之前制止她,可縱然我再心急,再努力,始終也沒有辦法甦醒,畢竟是溫如瀾那樣的人自爆魂體,我的法力消失的乾乾淨淨,到現在也沒辦法恢復。
阿滿生下孩子這一段時間,對我來說簡直比遭受雷劫的那一千年還要難熬。她經常會對着我說話,細細碎碎,有時回憶我們的過去,有時勾勒我們的未來,有時說着說着她自己就哭了。
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爲力。
生安朗的時候不是很順利,阿滿很疼,但是爲了孩子,她堅持沒有打麻‘藥’,全程咬着牙撐了下來,身下的‘牀’單被她攥得皺皺巴巴,嘴‘脣’也咬出了血,有大夫怕她咬到舌頭,便給她嘴裡塞了塊白布。
她痛地死去活來,而我這個丈夫,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想替她分擔一些,可連這個念頭,都太奢侈了。
是個男孩,眉眼都像極了我。
阿滿昏倒了,第一個抱到小安朗的男人是陸湛君,不是我這個父親,這對我來說,怕是這輩子除了不能陪着阿滿生產之外第二個大遺憾。
小安朗很健康,周可欣那丫頭還給我的小安朗取了個外號叫小生薑,倒也可愛。
自從生下了小生薑,阿滿臉上的笑容總算多了起來。‘奶’‘奶’她們總是做各種各樣的補品給阿滿吃,阿滿很乖,都吃完了。
我以爲有了小生薑,她會忘了復活我的事情,畢竟小生薑太可愛了,她肯定捨不得離開小生薑,這樣我也能放下心來。
可我發現我想錯了,出了月子的阿滿第一件事,就是叫了陸湛君過來,請他幫忙取出伏羲琴的靈氣。
原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放棄過。
陸湛君不肯答應,阿滿便堅持,還說就算她不不幸出事了,小生薑就拜託陸湛君照顧。
陸湛君最終是答應了阿滿,我想不明白爲什麼那麼在乎阿滿的陸湛君,會眼睜睜看着她去冒險。
然後他偷偷對我說,“姜晏清,你別怪我,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姜晏清,但是,阿滿決定了的事情,我一定會幫助她完成,哪怕賠上我全部的能力,我也會保全她。如果你真的是姜晏清,如果我真的能夠將你復活,你一定要好好待阿滿,不能再讓她爲你難過傷心了。”
我便知道,陸湛君爲什麼會答應阿滿了。
他將所有的反噬力都加註到自己身上,阿滿痛,他則比比阿滿還要痛十倍,還要僞裝成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我看得出來,他早已經氣息流竄,苦不堪言了。
靈力被取出,阿滿痛到昏‘迷’,陸湛君苦笑着擦乾嘴邊的血跡,坐在阿滿‘牀’邊,伸手輕撫着阿滿的臉頰,笑着說,“阿滿,等我幫姜晏清重塑了‘肉’身,你就能真的開心了。”
他的靈力所剩無力,如果再爲我重塑‘肉’身,他就要耗盡修爲,徹徹底底地淪爲一個普通人了。
而一直到最後,他也沒有一絲的猶豫。當阿滿抱着我的‘肉’身泣不成聲的時候,陸湛君正在強忍着不讓阿滿看到他自己其實也受了重傷。
陸湛君對阿滿的付出,從以前到現在,從來就不比我少,可我比他幸運,能夠得到阿滿的心。
有了‘肉’身,阿滿便要每日一碗血來餵養我的靈魂,我知道自己沒辦法拒絕,只能努力地讓自己早一點甦醒,早一點,再早一點。
阿滿越來越瘦,臉‘色’越來越差,過度的失血讓她看起來弱不禁風,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一般,可她從來就沒想過放棄,仍然樂此不疲地用她的鮮血來餵養我。
每每看着她在自己的手上胳膊上劃了一道又一道的傷口,我的心就疼得無以復加。也恨自己不爭氣,不能早些醒來。
好在我慢慢有了知覺,慢慢能感受到阿滿手指的溫度,慢慢能感受到吹在耳邊的風,也能聽見幾米之外輕輕的腳步聲。
我知道,我離甦醒不遠了。
而且等我醒來,我就再也不是一隻鬼,我跟阿滿一樣,是個活生生的人了。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自己手能動了,想去碰碰阿滿的手給她一點兒迴應,可是就在我費盡全力想去拉她的時候,陸湛君開始勸說她,要她停止。否則就將這件事告訴‘奶’‘奶’他們。
阿滿不肯,聞言軟語地求他,最後答應只有最後一個月,如果我還不行醒,她便放棄。
一個月,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不過一個月未到,阿滿用鮮血餵養我的事情,終於被大家知道了。
阿滿將我藏起來,獨自一人面對衆人因爲擔心她而有的指責。阿滿垂着頭,一言不發,這個樣子就像是我心頭的一根刺,戳的我突然呼吸一滯。
所有人都出去了,阿滿紅着眼眶側身躺了下來,看着‘牀’上睡得正甜的小生薑,溫柔地問,“寶寶,你也在想爸爸嗎?”
只是這麼一句話,我突然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跟着,居然就睜開了眼睛。
這裡是清河村,阿滿的房間。我記得,就是在這裡,我們結爲了夫妻。
我看着在逗小生薑的阿滿,‘激’動地發抖,阿滿,你知道嗎,我醒來了,我回來了。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阿滿竟將我當成了剛纔出去的陸湛君,有些疲憊地說,“湛君,我真的沒事,只是想睡一會兒……”
我嘴角輕揚,掀開被子躺下來,將她抱在懷裡,不想將她給嚇着了,我抱緊她,“阿滿,我回來了。”
懷裡的她瞬間停止了掙扎,就那麼傻愣愣地任由我抱着,良久良久沒有反應。
我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身子翻過來面對着我,因爲‘激’動,聲音都發着抖,“阿滿,不想我嗎?”
她終於哭了,眼淚像決堤的水,似乎永遠也流不完,她粉拳砸在我‘胸’口,不疼,卻讓我窒息地無法呼吸,只能緊緊地抱着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哭累了,才倒在我懷裡,“你終於回來了,你知道這段時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你好狠心,居然到現在纔回來……”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我說不出別的情話來,只能一遍遍地向她道歉。
想到這些天她爲我做的犧牲,我心如刀絞。我非但沒有好好保護她,還要她犧牲自己來救我。
“姜晏清,你怎麼……怎麼……你的身體是熱的?你……”阿滿震驚地看着我,眼裡寫滿了不可置信。
我伸手像以往一樣颳了刮她的鼻頭,“多謝夫人讓我便‘成’人。”
阿滿眼眶裡又蓄滿了淚水,可我看得出來,她是高興的,她緊緊地攥着我的袖子,“你這個笨蛋,難道你覺得我們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道歉和感謝上面嗎?”
我心疼地看着她深陷的眼窩,瘦削的身子,輕聲問,“可以嗎?”
她用‘吻’封住我的嘴巴,輕輕一‘吻’便鬆開,紅着臉望着我,“你以前做這種事可是毫不含糊,怎麼現在這麼磨磨唧唧的?是不是躺了這麼久不行了啊?”
嬌羞的模樣簡直是致命的‘誘’‘惑’,我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平,翻身壓上,揮手隔開小安朗,雖然小安朗還小,但是這種事還是不要讓他看到爲好,手探進阿滿的領口,“夫人,男人永遠不能說不行,尤其是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