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努力想要大聲喊出來無奈嘴巴張到最大也沒能發出一丁點聲音,眼睜睜的看着曉峰快快樂樂的蹦進來,許是想飛速蹦進來嚇老子一跳,映入眼簾的是疼他的爸爸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張媽一臉驚恐的看着自己,耳邊還有一陣陣奇怪的聲音滋滋流淌在空氣中。奇怪的聲音將曉峰的目光完全吸引過去,那裡有一張血盆大口對着他詭異的笑了。
張媽看着曉峰一步步的走向那張還在訴說的大嘴,急的滿臉通紅,終於在曉峰的手即將觸碰到收錄機的時候咳出了堵在喉嚨的東西,大喊了一聲:“曉峰不要碰那個!”
“……”受驚於父親的不省人事還是半大的孩子已經能夠明白這個骯髒故事的箇中含義?表情頓時有些呆滯的孩子轉過臉裡默默看着張媽,這一刻分明有兩把刀深深插在他的雙眼,看着曉峰長大的張媽心疼的抽搐,繼續大喊:“曉峰快點出去喊人,曉峰快點出去,快點快點……”
除開快點支開他似乎別無他法,依舊呆滯的表情看着張媽,輕輕說了一句:“這裡面笑的那個人是我媽媽嗎?”
“曉峰……”張媽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了,嘟囔着不知如何讓孩子儘快離開,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大喊:“曉峰啊快點啊,你爸爸要不行了,快啊快……”
樓下的其他人聽見張媽近似於嚎叫的聲音飛奔而來,終於有一個見過世面的想起撥120,當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曉峰呆呆的站着,旁邊的張媽也呆呆的看着,而那張一直在述說血腥往事與迷亂生活的大嘴已經不知被誰給踢到牆角去了,許是一下子涌進好多人場面太混亂沒人顧得上旁邊還有畫外音在說話。
張媽一直在,一直都在,將那些不能見光的往事都聽的清清楚楚,而這樣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見天被伺候,那麼多年來絲毫未見她有丁點的不適感,這樣的女人是否太狠毒了點?可憐的筱山,可憐的筱山奶奶,可憐的筱山媽媽,曾經的快樂時光竟然凋謝在一個無知女人的嫉妒下,只爲了逞一時之快就……
不能想,不能想了,腦子裡面裝滿了當時的血腥場面,一個女人恐怖的在血地裡對自己笑,張媽嚇的大喊起來:“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聽見……”
受到打擊的曉峰,呆呆的站着,聽見張媽的叫喊微擡眼皮看了看又垂下,又擡起,張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又閉上嘴巴低下頭不再動一下,一直到跟着去醫院的謝雲霞打電話回家,可憐的孩子接過電話一動不動,似乎在欣賞電話裡傳來母親那最好聽的聲音,曾經以爲他的世界裡除開媽媽的聲音就是阿薩阿姨的聲音最動聽了,只是,只是剛纔聽見從小到大最熟悉的聲音從那個裝滿驚悚故事的嘴巴里傳出,夢一樣織就的獨特風景砰然間被碾成粉末,腦海裡轉過很多張叔叔的臉,每個人都喜歡捏自己的小臉說又乖又帥,媽媽總是在旁邊笑的不知所謂,那些討厭的手,那些討厭的笑,那些討厭而又骯髒的手跟笑……
恍惚間曉峰想起了阿莎阿姨那純淨的笑聲,那個一直叫自己曉峰的女人,那個笑起來就沒完的阿姨,那個幾乎塞滿自己童年記憶的女人……
忽然間感覺異常厭惡的曉峰對着聽筒大吼了一嗓子:“我不想看見你,我不要聽見你的聲音,你是惡魔,你是惡魔,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這是什麼聲音?是痛苦的哀嚎?是美夢破碎後來自身體內部最痛苦的呻吟?只是聽見了不是麼?爲什麼身體裡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都如此的抗拒?只是個孩子不是麼?
謝雲霞,一直握着聽筒呆立着,她不明白爲什麼丈夫倒地後兒子的態度發生瞭如此巨大的轉變,早上一家三口還開開心心的散步說笑,而今老公躺在急救室裡兒子說再也不要看見她,這天上人間的巨大差別讓人的神經幾欲崩潰,父母關係再差也從未在孩子面前表露,難道自己不在的這一小會家裡的工人就說了什麼?
“張媽,一定是她,她巴不得我早點滾蛋,看她那個樣子每次我跟老頭吵架她都異常開心,哼!回去再收拾她!”
這樣恨恨的想着心裡還是一百二十個不樂意,怨氣又撒向老頭子,眼睛恨不得穿透急救室的門對着躺在手術檯上的老頭上去掃射一陣機關槍:“你個老不死的,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生在剛剛有點好轉的節骨眼上倒地,要死就死的乾脆點,我也省得老是感覺虧欠你……”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你對我也不錯這麼多年,我本不該如此恨你,因爲有愛,因爲我找到了我想要的愛,你應該明白的,對嗎?爲什麼你就是不能放手讓我離開?兒子不是你的,我感激你照顧我們孃兒兩個那麼多年,可是自從有了曉峰我也很少再給你惹事,難道你不明白?幹嘛沒事就跟我吵個沒完?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已經輸不起了,對不起了我必須要做出選擇,你會懂我的,對吧?如果你懂,就快點好起來吧,我也不想你真的就死了,我也不是當年的我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樣想的,我只是想我們冷靜下來,我們彼此各取所需,這樣不是很好嗎?爲什麼還要逼着我做那麼多事?是,爲了我自己我的確恨你滿世界找你的兒子,不管怎麼樣我也該爲我自己的後半生着想是吧?哎,我也不知道我要說什麼,我只是想快點離開,快點離開,我已經壓抑的無法喘息了,就連阿莎都不要我了,我真的痛苦死了……”
想着想着謝雲霞神經質般的拿出電話撥了出去,一次兩次三次,終於在不知道多少次之後對面有人接聽了:“……”
空氣流動的聲音通過電話傳遞過來對面有人按下了接聽鍵。
“阿莎?你個死女人你真的不要我了嗎?我沒有真的想要她們的命,沒有,真的沒有,請你相信我,只是這一切早已木已成舟我只能選擇殘忍的沉默,不然你還叫我怎麼辦呢?難道叫我去自首說殺了人?我也沒有殺不是嗎?阿莎,你不要不理我,那麼多年的世間遊離,我的靈魂只能在你那裡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寧,我需要你,不要丟下我,好嗎?阿莎,你說話好嗎?阿莎?你說話啊!阿莎……”
如果什麼都不瞭解什麼都不明白,只是目睹謝雲霞拿着電話一個勁的述說,眼前這女人看上去是多麼無助多麼悲傷,只可惜她的心一度比蛇蠍還要狠毒。
走廊上一個細長的身影在燈光的下來回踱步,是焦灼還是想見不敢見的矛盾?每一次移動腳步本以爲應該輕快無比,卻誰知猶如灌鉛的雙腿無時不在嘲笑他四十八小時前還因爲興奮不斷跳舞的神經細胞,本以爲這一切都會結束,這樣的結果不是自己最想要的,不是不是,跟着那個蛇蠍般的女人好幾次見她失魂落魄痛哭流涕的樣子都想放棄,可是每一次轉身欲離去的時候母親的半張臉就出現在眼前,身體裡流動的黑色血液無時不在提醒自己,還有使命未完成,好好活着就是爲了等這樣的一天到來,不是麼?
一如既往、那熟悉的邪惡又慢慢爬上嘴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