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病房中,孤單落寞的塵爸,落淚紛紛的塵媽,門口竊竊私語的過客,一起糾結的護士,這是一幅怎樣的水墨?卷中之人都是情深、畫中之人都述說的哀傷,卷尾都是淚水打溼的斑駁,落款處盡是生的無奈、死的吶喊。
懼怕什麼呢?死又何足掛齒?只可惜死也不能解決一切的紛擾與糾結,那還有什麼值得回味值得留戀?沒有留戀沒有歡樂的人生活着如行屍走肉,卻也萬般無奈的活着,死還是不死已經不是個問題了,眼前最重要的不是生與死而是那個主角已經變的瘋癲。
如果說瘋了就能忘記一切煩惱,那麼分裂的人真又是幸福的不是麼?瘋吧,瘋了就能忘記痛苦,瘋了就能忘記屈辱,老天您還真的讓人啼笑皆非啊!罵你怕遭天譴,不罵!您老人家還真的不怕挨劈,竟然不管人家死活就給整瘋了,膜拜您吧!天爺爺。
先一步趕到醫院的劉輝,被眼前的一幕差點給擊倒。這什麼場景啊!一向山一樣的塵爸,此刻彷彿瞬間老去,原本保養很好的面龐此刻堆滿了交錯的皺紋,每一根皺紋都深刻着對孩子的殷切希望,演變成一道道心的傷疤刻畫在臉上,寫滿了心碎與無邊的恐慌,卻還要苦忍、不敢表於行又該是怎樣的痛嵌入骨?
“老天爺您老看見了沒啊?”劉輝悲憤的在心裡嘶吼一聲,撥開圍觀的人羣走了進去。
“叔?喝點水吧。”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塵爸,接了杯水遞過去。
“……”塵爸毫無反應,目光呆滯的看着一個地方。
“劉輝來了啊?”
停止哭泣的塵媽打了個招呼,又陷入恐慌當中,因爲閨女出去幾個小時卻沒有任何消息回頭,心都要操碎了,壞事還是一樁一樁沒斷過,是上輩子欠的債所以要今生來還麼?這是什麼債?要還的這樣慘烈?
“嬸?你還好麼?躺着休息麼?”劉輝將給塵爸的水遞給塵媽心疼的說。
“沒事。經過那晚的情景我已經撐得住了,只是怕老艾撐不住,我怕了!劉輝,他血壓高而且剛做完手術,醫生剛纔說的很嚇人。”
塵媽忽然抓住劉輝的手,這個自己養育了近二十年的孩子,如今真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求他準是沒錯的。
“劉輝!你幫我把艾塵找回來啊,你知道她跑了吧?不然你怎麼一句都沒問呢?你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麼?我的孩子啊,。你幫我找回來啊,幫我找回來!嬸給你跪下了,孩子啊!”
塵媽情緒開始激動起來,說着真的就站起一張被淚水模糊的臉上都是惶恐,是怕艾塵這一瘋狂的跑出去指不定出什麼事情了,穿着單薄的她能經受寒風的侵襲麼?這一切怎麼能讓孩子的母親安心坐着?
“嬸,別這樣啊,劉輝怎麼受得起您老的這一拜?艾塵是我的好妹妹,我怎麼能不傷心呢?您養育了我我又怎麼能忘卻?我一定幫你找回艾塵,真的!”劉輝攔住情緒激動的塵媽,抱住她哭了起來。
孩子是孃的心頭肉,怎能讓孃的心頭肉一直在外流浪?看似神智已經不清楚了,這隻穿着睡衣跑出去該怎麼活?沒有錢肚子餓了要怎麼辦?可憐的孩子啊,你究竟跑哪裡去了啊?
“啊……”塵媽忽然歇斯底里的喊了起來。
劉輝緊緊抱住哀鳴的塵媽,抱住這個養育了自己教育自己做人的偉大母親,從未如此驚慌失措的溫婉母親,此刻該是多麼無助多麼悲傷、纔會選擇用撕裂人心的喊叫來發泄鬱結在心的傷?
“嬸啊別喊了,別再喊了啊!您老忍着點忍着點,別說我殘忍別說我心狠,我擔心叔他老人家受不起了啊,再也受不起任何的打擊了啊!嗚嗚嗚……老天,您瞎了嗎?看看看看啊,要我們全家都死了您纔會停止無休止的折磨嗎?”
劉輝抱住塵媽的腦袋不住唸叨不住哭泣,男兒有淚也要彈!哭吧,大聲哭出來生活才能繼續,可悲可嘆的一家人。
“姨母!你怎麼了姨母?姨父?姨父?”揚晴的聲音撞開人羣天使般落入凡塵。
“晴丫頭你來了啊?你幫我找到艾塵了沒啊?找到了吧?田武田武呢?”
塵媽欣喜的轉而抓住揚晴的手晃晃,跟着看見進來的唐宇一臉的衰敗,接着是兩眼通紅的田武,塵媽心中剛剛升起的希望嗵一聲跌入深谷,掙扎幾下便偃旗息鼓,整個人也萎頓不已,一屁股坐地上了,大顆粒的眼淚撲哧撲哧掉了一地,看的人只感覺神經快要崩潰,就快撐不下去了,這樣的頹敗人生究竟還要承受多久?
“天啊!他爸你說句話你說句話,求你跟我說句話,好麼?我只想聽你說一句你沒事,成麼?他爸?”
望着默不作聲的幾個年輕人,塵媽忽然溫和的站起身,走到老伴兒的身邊,漾滿柔情的雙眼傳遞着愛意傳遞的心傷,傳遞着彼此間不能失去的信念,輕輕拍塵爸的後背,柔聲輕說:“只要你跟我說一句話,好麼?我好害怕,老了不該這樣矯情,可是我真的害怕啊!你跟我說一句話好麼?他爸?老艾?”
“嗯。”塵爸的嘴巴輕啓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他爸,我們上輩子必定有一人做了壞事不是麼?爲什麼老天懲罰的是我們的孩子?老天爺竟是這樣殘忍,你告訴我你沒事……好麼?”
塵媽的深情款款、落寞悲哀、苦水漣漣,終於將老伴兒空洞的雙眼注滿了深泉,不斷外涌的淚泉頃刻打溼了衣衫,只是誰也不會在乎淚水打溼了誰的衣衫,只在乎淚水死否能夠洗滌那些傷痛?
“塵她媽!”一句話,三個字,殤的心,費了畢生的力氣,纔將深情換做支撐彼此的力量,字字如雷驚天泣地,在塵媽的耳朵裡卻聽見了愛的呼喚,擡手拭淚輕輕掰過老伴兒的腦袋貼在胸前,任幸福的淚水盡情梳洗額前耳後那些傷之徹骨的痛,洗刷皺紋之中深陷的頹廢與憂傷,荒涼與驚恐。
劉輝忍不住悲慼不止,如果高大狀如犛牛的老爺們兒,如今也如嬰兒般泣哭不已,只希望有人能夠給予一些溫暖,給予一個堅定的擁抱,只是大象受傷了有誰能夠揹負得起那龐大的身軀?
賴以依靠的大樹都結滿了霜,還有誰能夠將斷目遮天的白霜全部拭去?揚晴將這一切的一切都吞進肚子,恨不能將滿腔的痛、滿心的苦楚都碾碎,統統丟給那個彪悍的人生,碰不得揉不爛的殤、要多用力才能完全消化?要多痛苦才能完全將其排出體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