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楊霖跟曲凌凌走進那扇門，曲姍姍抱着那副已經空了畫小聲啜泣，在他們走進那扇門之後，楊霖那隻斷手也化作灰燼，消失不見，他們什麼都沒留下來，但留給曲姍姍跟方斌那段記憶。
終於，楊霖跟曲凌凌不再是消失的人，他們重新回到所有人的記憶裡，記憶裡他們依舊鮮活。
我也只能做到這了，我暗自道。
燭炎緊緊摟過我，眉眼淡然透着溫柔。出地宮的時候，我放了一把火，又唸了幾段經文，將一切化作灰燼。
走出地宮，看到綾羅的別墅也燒的不成樣子，這裡不久也會歸爲塵土，也算是得其所了，暗自想着，餘光瞥到遠處站着的一個黑影。依舊書生打扮，手執判官筆，他來了，我嘀咕一句瞥了一眼卓管家。
我跟燭炎示意一下，帶着卓管家走向那個黑影。卓管家也看到了，視線泛起一絲波瀾，他凝視着我：“我還能見到素玉嗎？我好想她。”
“不知道。”我搖搖頭。
“那次，她在河邊洗衣服，我奉命捉拿逃跑的鬼，匆忙之間把生死碑掉進了河裡，我跳進去找回來，竄出水面的時候，她就站在我面前，嚇得好一會沒說出話，原來是我一時着急忘記隱去身形。
我想清除她的記憶，但她忽然笑起來了，笑的很開心，那一刻，我的心就是她的了。但從那之後我都沒見過她那麼開心了，哪怕我幫她找到楊霖，曲凌凌，爲了她殺了他們，她也沒真的笑過。”卓管家說着，回憶着過去。
唉，我說不出話。身爲鬼差公器私用，殺人害命，篡改他人命數，這些罪過足夠他永遠呆在地獄了。
“我不後悔。”卓管家說。
“哦。”我點點頭。
“您說那個在他們夢裡出現的讓他們去找您的聲音，是誰？”卓管家話鋒一轉，低聲道，“雖然我爲了給素玉續命靈力大損，但我仍然是個鬼差，我竟一點沒發覺有什麼古怪，想必那個人很厲害。”
“你是在擔心我？”我凝眸。
卓管家低眸看着我：“望您小心。”
“我會的。”我點頭，“而且燭炎會保護我。”
“燭炎。”卓管家默唸着燭炎的名字，“您該知道他身份可疑的，您還要相信他嗎？”
“當然。”我想都沒想就回答。
“您……愛他。”卓管家說着。
愛？我愣了愣，凝視着卓管家，心的地方空落落的，沉默一會，我點了點頭道：“嗯，我愛他。”
“我明白了。”卓管家舒了一口氣，“謝謝您，沒有讓她魂飛魄散。”
“你走吧。”我睨了一眼卓管家。
“是。”
說着，他對着我深深鞠了一躬，消失在黑夜之中，再看的時候，他已經到判官身旁，我沒說話，就看着他們兩個對我鞠了一躬消失離開。
我呼了一口氣，天邊已經泛起光亮，折騰這麼久天都亮了。
“小流。”燭炎走到我身邊。
我回眸笑笑，二話沒說一把抱着燭炎：“累了。”我小聲說道，燭炎緊緊抱住我，手輕輕地揉着我頭髮，動作溫柔至極。
“楊霖說的那個夢……”燭炎嗓音沉沉。
“無所謂。”我撇撇嘴，臉在燭炎身上蹭來蹭去。
“好。”燭炎說道，“別怕，我會陪着你。”
“嗯。”我答應。
還沒膩歪夠，施坤跟方斌他們走過來。曲姍姍眼睛都哭腫了，她哽咽着跟我們道謝，方斌也一樣，雖然兩人看上去都很痛苦但也終於釋懷。
“我剛接到董校長的電話，他說他找到了曲凌凌的資料。”施坤看着我，“別人對他們的記憶回來了，他們不再是消失的人。”
“嗯。”曲姍姍緊咬脣，強忍眼淚。
“張燕的事也搞清楚了，有個女生來投案，說她曾經協助張燕騙小孩子去賣血，從中賺錢。”施坤說着，語氣沉沉，“這件事可以結案了。”
燭炎頷首，眸光凜冽。
“施隊，施隊，老大找你！”
小郭匆匆跑過來，手裡拿着手機。
老大？
施坤不就是他們老大嗎？怎麼還有個老大？我不禁疑惑。
一聽到老大兩個字，施坤面色一沉，立即嚴肅恭敬起來，他接過電話，態度恭敬：“什麼？”施坤愣了愣。
嗯？看施坤的反應，好像又發生什麼事。
“是，是，是。”施坤連連道，“是。”
說到這，施坤掛上電話，面色沉重。
“什麼事？”燭炎淡淡道。
“燭炎，老大讓你跟我一起去趟海城。”施坤黑着臉道，“老徐屍體從停屍間失蹤了。”
屍體失蹤？我不由得愣住。
“好，我們馬上過去。”燭炎低聲道。
“燭炎！”我叫着燭炎。
燭炎低眸看着我，聲音溫柔：“小流，你先回學校，一切小心。”
“我也去……”
“不行。”燭炎打斷我的話，“你需要休息。”
“我……”
“聽話。”燭炎說着拍了拍我的頭。
我皺了皺眉，燭炎說的也沒錯，綾羅這些事浪費我不少靈力我需要休息跟着他估計也只會添麻煩。想到這，我沒再說什麼。施坤讓小郭送我們回去，他跟燭炎驅車去海城。
一波剛落，一波又來，我微眯着眼眸看天，老天爺，您到底想怎樣？我無奈嘆氣。
反正，不管他想怎樣，我也沒辦法。
“謝謝你。”上了車，曲姍姍望着我道。她已經冷靜下來也接受曲凌凌死去的事實，整個人恢復溫柔模樣，儘管她眼圈依舊紅紅的。
“沒什麼。”我低聲道，“你們看到的這些，要成爲秘密永遠放在心裡。”
“你放心，我們明白。”方斌沉聲說。
明白就好，我笑笑，凝眸瞥着窗外。雖然綾羅跟卓管家都進了地獄，但我並不覺得痛快，卓管家因爲自己的慾望，搭進去那麼多人的人生。
“這個是……”
說着，曲姍姍拿出一個盒子，我瞥了一眼是綾羅給我的點心，我差點把它給忘了。看到點心，我忽然想起楊霖只說找校長求救，報警，還有跟方斌打電話的事，但並沒說誰給校長送的點心。
邊想，我緊緊皺眉，送點心的是誰？
“這些都是楊霖最喜歡吃的。”方斌拿過盒子低聲說道，“他還說畢業要去法國學習做甜點，這也是我爲什麼移居法國的原因，我以前還想他會不會就在法國某個地方做甜點。”
方斌話說的感慨，語氣沉了沉。
這是楊霖的喜歡的，難怪綾羅會說那樣的話，她也知道楊霖喜歡，所以纔會一直備着，但楊霖卻連嘗一嘗都不行。
“難道……”
我細細思忖，腦海中是綾羅說的話，她說早就厭倦了，難道給校長送點心的是綾羅自己，她想結束這一切？這個想法也沒辦法確認了，我總不能跑到地獄裡去見綾羅。
綾羅她最後也是想跟楊霖死在一起而已，或許她早就受夠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她只有楊霖一隻手而已，但這隻手也從來沒真正屬於她，楊霖跟曲凌凌離開的時候，楊霖的手牽着還是曲凌凌。
“難道什麼？”曲姍姍瞧着我。
“哦，沒什麼。”我笑笑。
曲姍姍也沒追問，眼眸平靜，安然，她已經從過去的噩夢裡走出來，方斌他也一樣。
“對了，我在法國開了幾家甜品店，也算是完成楊霖的心願。”方斌低聲說着，嘴角掛着一絲笑。
“好厲害。”曲姍姍讚歎，方斌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凝眸瞧着他倆，這倆人難道有戲？想到這，我不禁一笑，難怪楊霖走時讓方斌照顧曲姍姍，看來他是看出什麼。
這樣也好，我暗自道。
小郭先送方斌他們住處，然後送我回學校，看着曲姍姍跟方斌下車，我腦袋裡冒出這個疑惑，我把腦袋從車窗裡探出來，凝視着方斌：“楊霖他沒有父母嗎？”
“這……”方斌忽的一愣，他仔細回憶，“我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他父母的事情。你不是說，我們之所以沒忘記他們是因爲血緣嗎，那他父母應該也記得他的但這麼多年，我都沒見過他父母，出事之前楊霖也從沒提過，我一直猜測他是可能是孤兒。”
方斌皺着眉，臉色沉沉。
“這個我看看。”小郭忽然道，“董校長打電話來的時候也說到楊霖，說他跟曲凌凌的名字重新出現在檔案裡，然後發來了他們倆的檔案。”小郭邊說邊翻看着手機。
等了一會，小郭看着我又看看方斌：“你猜的沒錯，董校長髮來的檔案裡，楊霖的確是孤兒。”
“難怪沒人找他，也沒人記得他。”方斌感慨。
“不。”曲姍姍凝視着方斌，“你記得他，這十幾年你也沒放棄找他，這就足夠了。”說完曲姍姍莞爾一笑。
“是，沒錯。”方斌笑着，“我記得他。”
“嗯。”曲姍姍點頭。雖然我不是人，對男女事沒經驗但也感覺得到他倆人之間曖昧。
促成一段好事，也算功德一件，老天爺會給記上這一筆吧，我一邊思忖一邊望着天邊。天邊烏雲厚重，清早的一點陽光消失不見，看這樣，今天不會是個好天。
想着，我擔心起燭炎來，但願沒事。
這個但願，我很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