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峰綺禮低下頭,一把金色的長劍以一個輕微上揚的角度從自己的肋骨中鑽出。
沿着這柄長劍的線條一路回溯,金色長劍的劍柄被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女握在手中。
“saber,沒想到賦予我生命最後時刻的,居然是你。”
言峰綺禮的嘴角流露出幾分意味不明的微笑。
由於左眼看不見,言峰綺禮不得不使用觸覺與聽覺來判斷衛宮切嗣匕首的方向,儘管言峰綺禮聽聲辨位的本事的確很強,但是這也使得他的所有心神都被投入其中,根本沒有察覺到saber的靠近。
而當saber發難的時候,他已經連使用令咒將吉爾伽美什召喚來的機會都沒有了。
噗通。
在意識到自身的死亡後,代行者的身體徹底放鬆了下來,倒在地上。
“鏗!”
卡利科M950A衝鋒手槍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金屬清鳴。
衛宮切嗣坐倒在地面上大口喘息,慶幸着自己的劫後餘生,他全身都是汗珠,以至於穿在最外層的風衣都幾乎被濡溼。
“切嗣,傷勢嚴重嗎?”
儘管對御主衛宮切嗣的人生信條與行爲準則完全無法認同,兩人之間關係很差,但saber還是表示了不作僞的關切。
衛宮切嗣擺了擺手,勉力站了起來。
“你爲什麼會下來這裡?你和berserker不是正在和那三個看上去很不對勁的從者對戰嗎?”
saber搖了搖頭,
“我們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在我們兩個與那三名從者交戰的時候,那三名從者突然就像失去了魔力供給,很快就消失了。”
“失去魔力供給?”
“沒錯,這個建築對地下的聲音隔絕效果並不好,我正好能聽到一些下方的聲音,大概是地下室裡出現了第二聲槍響之後。那三名從者就消失了。”
“第二聲槍響……”
衛宮切嗣簡單回憶了一番,而後終於相通了其中關節。
言峰綺禮通過小聖盃愛麗斯菲爾所收集的“戰死”英靈的靈魂召喚出黑從者的必要條件之一是他手臂上的令咒。
言峰綺禮召喚出的從者的魔力來源是他右臂上的令咒,而他方纔戰鬥剛開始時使用的魔力,來源同樣是他手臂上的令咒。
這種特殊情況,在不知不覺中保護了言峰綺禮。
衛宮切嗣射出的起源彈,的確發揮了作用,但與其他魔法師會被起源彈燒燬魔力迴路不同。言峰綺禮使用的魔術,魔力全部來源於自己右手手臂上的令咒。這使得起源彈的效果僅僅對言峰綺禮手上的令咒有效。
衛宮切嗣的起源彈看似對言峰綺禮沒有效果。但實際上起源彈是燒燬了言峰綺禮手臂上的令咒。
令咒是言峰綺禮使用魔術的魔力來源,而被言峰綺禮召喚出的三名從者同樣如此。
令咒被毀,着三名從者自然也就無法獨立存在,因而在聖盃儀式的規則下返回小聖盃中。
而敵人消失後,saber與berserker兩名從者兵分兩路,berserker守着們,而saber則進入地下尋找衛宮切嗣,並碰巧看到了言峰綺禮與衛宮切嗣之間的殊死搏鬥。
一邊是自己的御主,另一邊是劫走了愛麗斯菲爾的“卑鄙小人”,對於阿爾託莉雅,這根本沒有什麼需要猶豫的。
機緣巧合之下,阿爾託莉雅成爲了終結這場戰鬥的人。
“最後的御主已經死亡,也就是說……”
“不,還沒有。”
衛宮切嗣打斷了saber的話:
“Archer職介具有‘單獨行動’的職介技能,儘管御主已經死亡,但Archer還能夠獨自存在一段時間。我們還需要處理掉Archer。”
“那麼,切嗣,愛麗斯菲爾呢?”
聽到saber的詢問,衛宮切嗣眼瞼低垂了下去。
……………………
“嗯?綺禮竟然……死了?”
正漫步在返回途中並的吉爾伽美什眉頭一皺,
魔力的供給斷了,英靈對此極度敏感。考慮到言峰綺禮現在手臂上大量的令咒可以作爲魔力源,卻沒有任何徵兆地斷了聯繫。
從這一點出發來判斷,言峰綺禮應該是凶多吉少了。
“砰!”
吉爾伽美什一拳將一堵矮牆打出一個大洞。
儘管吉爾伽美什作爲孤高的王者,從來都沒有將言峰綺禮看得太重,但自己發現的有趣的“玩具”被他人破壞,這一點讓吉爾伽美什的心中燃起了邪惡的火焰。
失去了所有盟友之後,吉爾伽美什並沒有任何畏懼。
美索不達米亞巴比倫尼亞之王吉爾伽美什,半神、原初之英靈、王者……
享有如此之多頭銜的吉爾伽美什,深信自己的力量。
“是時候讓庶民們,見證王者的強大了。”
………………………
冬木市最高的大廈,因其形狀獨特而被稱爲尖塔大廈的建築頂端。
坐着輪椅的金髮白人男子,推着輪椅、留着紅色短髮的冷豔女子,一個頂着深邃紫色頭髮以及瞳孔的女童。
本次聖盃戰爭的Lancer御主,肯尼斯·埃爾梅羅·阿其波盧德坐在輪椅上,正對照着說明書專注地擺弄着一臺他剛剛接觸的,被稱爲“望遠鏡”的設備。
“肯尼斯,你在看些什麼?”
紅色短髮的女人,索拉·娜澤萊·索非亞莉,肯尼斯的未婚妻。
兩人並非兩情相悅,但由於魔道家族政治聯姻,還是走到了一起。就在前段時間,兩人的感情由於一名英靈而徹底崩潰。
索拉愛上了Lancer迪盧木多·奧迪那。爲了與迪盧木多“私奔”,她不惜威脅並動刑折磨肯尼斯,強迫其交出御主的權限。
在機緣巧合下,此事被berserker以及berserker的御主間桐雁夜解決。索拉當場落荒而逃。
而在今天一早,索拉敲響了間桐家的門。
肯尼斯並沒有死,儘管失去了所有魔術迴路,埃爾梅羅家的源流魔術刻印也損失慘重。但埃爾梅羅家依然是時鐘塔的重要力量,而即使魔術迴路被焚燬,素有神童之稱的肯尼斯的遺傳基因依然具有相當的價值。
索拉·娜澤萊·索非亞莉僅僅只是索菲亞莉家族用於政治聯姻的道具,“用這樣一枚棋子交換肯尼斯的遺傳因子算不上一筆虧本買賣”,做出如此判斷的索菲亞莉家,以及埃爾梅羅家,勒令索拉履行義務。
最終索拉還是回到了肯尼斯身邊。她雖然衝動,但並不傻。她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爲的惡劣程度。這是肯尼斯哪怕將她視作仇寇都不爲過的赤果果的背叛。
面對找上門來的索拉,出乎意料的,肯尼斯並沒有表現出什麼。
正常地對話,禮貌的舉止,儘管有些憔悴,但情緒上並沒有太大的波動。
他們已經在尖塔大廈頂層呆了很長時間,期間肯尼斯一直在擺弄着望遠鏡,一會兒看看東邊,一會兒看看西邊。現在時間已經接近冬天,樓頂寒風凜冽,儘管已經刻意增加了衣物,索拉依然感到非常不適。
肯尼斯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我正在觀察。”
“我當然知道,你現在正在使用的就是一臺輔助觀察的工具。我問題的重點是你究竟在看些什麼!”
“聖盃戰爭的結局。”
“你已經不是御主了,還關注這個幹什麼?”
“雖然我已經不再是御主,但這場戰爭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我還是想要親眼看到它的結局。小櫻,你快過來看,那邊那個從教堂裡出來的,是不是你趙叔叔?”
安靜地在樓頂看着風景的間桐櫻聽到肯尼斯的話,一路小跑來到了望遠鏡前。用力地拉扯着肯尼斯的褲腳。
“肯尼斯老師,趙叔叔他在哪裡?”
他指了指望遠鏡鏡筒旁的目鏡,對間桐櫻說道:
“只要從這個地方向裡面看,你就能看到你趙叔叔了。”
“真的嗎?”
間桐櫻繞瞭望遠鏡一圈,來到了目鏡前,然而,被支架架起來的望遠鏡高度遠遠超過了女童的身高,就算用力踮起腳,也還是夠不到。
看着迫不及待的間桐櫻,肯尼斯啞然失笑,他轉過頭:
“索拉,你抱小櫻起來,她現在還不夠高,夠不到。”
索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嗎?”
“這個地方除了我們三個人還有其他人嗎?就是你,抱一下這個孩子,讓她眼睛的高度能夠和這臺儀器上這個位置的目鏡高度差不多。多簡單的事情?”
索拉險些翻了個白眼。
哪怕天資不足而成爲家族政治聯姻的犧牲品,但再怎麼說她都是索菲亞莉家堂堂正正的千金小姐,這樣的事情竟然要讓像她來做?
索拉的心態並沒有躲過肯尼斯的眼睛。
肯尼斯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快:
“索拉·娜澤萊·索非亞莉,你現在已經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了。”
索拉聞言,轉身正要反駁,但在看到肯尼斯陰沉的臉色後,心中沒來由地一跳。
肯尼斯現在的表情,讓她想到了昨夜來到冬木市的索菲亞莉家族的長輩。
當時,家族的長輩便是全程以這種表情給出了家族對她的“宣判”。並給她講了幾句“肺腑之言”。
肯尼斯說的並沒有錯。失去了魔術迴路、魔術師身份、君主資格的肯尼斯,已經再也不是曾經的時鐘塔最年輕的十二君主、礦石科學部長以及降靈科一級講師。
若是說得難聽一些,他只不過是一個廢人。
既然肯尼斯是一個廢人,那麼作爲肯尼斯妻子的她,又會是什麼身份呢?
不過是聯姻的工具,生育優秀後代的生物機器。
往後餘生,索拉唯一的出路,便是生產一名高天分的魔術師兒女,母憑子貴。
這樣的一個人,還能自稱什麼千金小姐嗎?
索拉無聲地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她笨拙地模仿這自己曾見過的其他人,將兩隻手伸到間桐櫻的腋下,將間桐櫻舉了起來。
“真的耶,是趙叔叔!肯尼斯老師。”
透過望遠鏡的鏡筒看到趙雲的間桐櫻興奮地揮動着小拳頭,而在她背後的肯尼斯,看着她的身影,以及半蹲下身體抱着間桐櫻的索拉,表情喜憂參半。
索拉或許會覺得委屈,但肯尼斯所承受地,相較於索拉只會更多不會更少。
這幾日來,肯尼斯一直維持着與埃爾梅羅家本家的聯繫。
本家不乏對他的指責與怪罪,時鐘塔已經在考慮刪除埃爾梅羅家的君主席位,除非埃爾梅羅家出現一位能夠擔任時鐘塔君主的人選。
時鐘塔十二君主,這不僅僅是一個稱號,更是魔術協會中權力體系的一部分。失去這樣一個席位,毫無疑問是在向外表現埃爾梅羅家的虛弱。
時鐘塔君主相當於世俗大學中的學院院長教授級別,想要成爲君主的要求自然非常嚴格。
然而以魔道家族代代單傳的慣例,短時間內想要在埃爾梅羅家找到這樣一個人,幾乎不可能。
源流魔術刻印的修復,自身魔術知識的總結,時鐘塔的博弈,家族人的陰陽怪氣。這些都一股腦地施加在了肯尼斯的身上。
“雁夜兄,我真是佩服你的勇氣,和你的運氣啊。”
肯尼斯擡頭仰望星空,冬木市渾濁的空氣、地面的燈光將星空完全遮蔽。
……………………
一縷靈魂自冬木大橋一路飄來。
Rider,伊斯坎達爾的靈魂,以這種神奇方式被小聖盃吸引,來到了冬木市市民館。
由於宵禁,現在市民館並沒有人,而在館中,卻放了一個小臺子。長約二米,寬約一米。
而在這臺子的上方,是一個銀髮的白人女人——愛麗斯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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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市市民會館,這個位置正是冬木市四大靈脈地之一。而言峰綺禮在前往教堂前,就將愛麗斯菲爾放置於此地。
Rider的魂,以及由於令咒被毀而重新迴歸靈魂狀態的Lancer、Caster、Assassin一同,穿透完全被鮮血染紅的愛麗斯菲爾的裙裝,進入小聖盃之內。
封印的術式已經消失,魔力的餘波使四周變得灼熱。
美麗的人造人屍骸在瞬間被燃燒殆盡,化爲飛灰。接觸到外界空氣的黃金之杯燒焦了地板,幕布,熊熊火焰席捲了空無一人的舞臺。
火勢漸猛的舞臺上,黃金之杯如同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捧起了一般浮在空中。“創始御三家”所夢寐以求的聖盃降臨儀式,就在這無人知曉的狀態下發生了。
緊閉的“門”,出現瞭如髮絲般細不可見的縫隙。透過細小的間隙,門那邊的某種東西悄悄滲入了聖盃中。
那東西看上去與“泥土”非常相似。黑色的,僅僅是黑色的,如同泥土一般的“什麼東西”。
滲入聖盃的物體滴了出來,一滴,又一滴。化爲一條黑色的細線,就像堤壩上的一絲裂縫,黑色的泥之波濤溢出了容器,流到舞臺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