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廣傳四方
孫策軍此時正在後撤的路上,這一次若是說收穫,那肯定是相當不俗的,他們搬走了廣陵郡府中最爲值錢的兩成多的財貨,隨意估算了一下,就超過了兩百萬錢。
可孫策軍的損失也不小,光是戰馬就損失了六匹,這可是二三十萬錢,而且還不好補充。
還有騎卒的損失,鐵甲士的損失,都讓孫策相當肉痛。
不過這一切同劉曄、太史慈比起來,又算不得什麼了。
“北地英雄何其多也。”
孫策忍不住幽幽嘆息。
“伯符可是在可惜廣陵?”
黃蓋湊了過來,言語中也滿是惋惜:“只差一步,若是能襲取了東門,廣陵可就被我們拿下了。”
“非也,我非可惜廣陵。”
孫策卻是正色搖了搖頭:“就算拿下那又如何,左將軍也不可能讓我來任這廣陵太守。不過爲他人做嫁衣罷了。”
這下程普、宋謙等人也都來了興趣,好奇的問道:“那伯符是在可惜什麼?”
孫策悠然一嘆:“我可惜太史慈、劉曄二人。”
“若是我們能拿下廣陵,此二人必是我囊中之物也。”
孫策自信道:“此二人皆有任事能爲,劉曄一介文士,卻敢於潛入廣陵,說反李洛、李章兄弟,更在得知我們已到江都時,斷然說服李家兄弟夜半起事,何等之果決英武?此等謀臣,乃王霸之輔也,非等閒酸儒腐士所能比擬,我若能得之,必拜之臂膀以助王事!”
劉曄這番表現,孫策軍上層都已經通過袁綏知曉,對他的謀略還是膽魄,都相當欽佩。
尤其是孫策,求賢若渴的他深恨不能活捉對方,說爲己用。
此時的孫策身邊幾乎沒有可看一用的謀士。
張昭還在射陽隱居,張紘在江都,雖與孫策相識日久,也很是器重他,卻始終沒有投效他的意思。至於日後的三謀陳端、秦鬆也都在廣陵待着,目前還不認識孫策。
至於孫策的發小至交周公瑾,更是在丹陽躊躇,不敢輕易做出決定。
因此,孫策雖然和太史慈打出了交情,卻對劉曄的渴求更在太史慈之上。
“還有那虎將太史慈,箭術精絕,武藝高超,竟有萬夫不當之勇,可惜此人也明珠暗投,竟爲劉備所得。”
孫策連連搖頭嘆息。
他倒不是看不起劉備,而是覺得劉備武勇一般,劍術耍的是不錯,可陣戰之中,乃是長兵的天下,短兵始終受限太大。
程普、黃蓋、宋謙三人也俱是連連點頭,對於太史慈的勇武相當驚訝,甚至生出自愧不如的念頭。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那也是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才有的說法。
真要文無第一,王勃的滕王閣序如何會名垂千古。
李白如何會被譽爲詩仙?
程普、黃蓋、宋謙三人自覺,恐怕在太史慈手底下走不出二十合,就是亡命死戰,最多也就三四十合。
他們和孫策也不是沒有切磋過,孫策的勇武和氣力,他們是再清楚不過了。
太史慈能和孫策不分勝負,甚至最後還隱隱有些上風,實力自然超過了他們。
黃蓋這時候也有感而發:“徐州軍確實強將如雲,與我放對那個潘璋潘文珪,此人性情剽悍,威武勇猛,武藝不在我之下。可他在徐州軍竟然只是一個別部司馬,着實讓人吃驚。”
“別部司馬?這……何其靡費也。”
孫策也驚了,黃蓋有多少實力,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
能讓黃蓋承認和他不分伯仲,那最少也是五五開,甚至猶有過之了。
這樣的武夫竟然才只是個別部司馬?
徐州軍人才何其多也。
這次北上之前,孫策其實是有些小覷徐州軍的。
雖然丹陽募兵時栽了跟斗,可自從找袁術取回父親舊日部曲之後,孫策就變得順利了起來。至少比丹陽募兵時險些把小命都給丟了要順利多了。
孫策固然幾次進攻都被劉繇軍打了回去,自己還負了不輕的傷勢,但孫家的威名卻給他帶來了大量的利益,每日都有三五十人前來投奔。
短短几個月,竟有四五千人仰慕孫堅的威名和恩澤,從江東地區雲集而來,讓孫策的本部一下子壯大到了六七千人。
可見孫堅在荊、揚地區底層人民心中的威望之高。而與之相對的是,這兩個地區的高層士族豪強,卻往往對孫堅很是鄙夷。
可即便如此,孫策也沒能從中找出一個及得上潘璋的勇士,更別說太史慈了。
唯有一個自薦而來的陳武,雖及不上太史慈,卻也差強人意。
其實也是孫策不清楚具體的情況,潘璋投效劉備纔不過半年多,能成爲別部司馬,已經是劉備和劉封慧眼識人,敢於大膽提拔年輕將領,同時又趕上了劉備吞併丹陽、泰山軍,整頓徐州郡國兵,大規模擴充嫡系本部的機遇。
否則就算是劉封的親信,這會兒也最多就是個曲軍候,甚至可能只是個劉封的親衛屯長。
沉思良久後,孫策鄭重告誡身邊諸將:“日後萬不可小覷徐州軍,當以大敵待之。”
程普、黃蓋、宋謙都認真的點了點頭,孫策此言,正合他們心中所思。
孫策說完之後,重新陷入沉默中。
他此時仰臥在一輛輜重車上,身體下墊着被褥羊皮,以確保他的傷口不會被顛破。
孫策其實心裡一直有個怪怪的想法,卻沒法和程普他們說。
他總覺得太史慈、潘璋、劉曄這些人名有些熟悉,特別的親切,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彷彿跟他有緣似的。
正如孫策所判斷的那樣,直到半路上遇見了舅舅吳景派來的增援兵馬,也沒看見徐州追兵的影子。
孫策軍自匯合友軍,一路退往江都。
廣陵這邊,李家還是相當識相,知道這次一度臨陣腿軟,想要撤出廣陵還是丟了分,現在正想找補回來。
對於劉封的建議,自然不敢有二話,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廣陵戰場的態勢,一度重新平靜了下來。
不過這並非是戰役的結果,而是大戰剛剛拉開帷幕,雙方繼續調集兵馬,積蓄力量,更大的戰鬥即將上演。
隨着廣陵城的歸屬,消息往四面八方而去,周圍的各個勢力也都有不同的反應。
郭貢驚慌失措,早在劉備動員起來,開始南下廣陵時,他就覺得劉備確實野心甚大,就像程昱所言的那樣。
一旦讓劉備統一徐州,必定會將目光轉向豫州。
劉備在接手徐州之前,可是掛豫州刺史銜的。更別說劉備在豫州,尤其是沛國有着大量的民意基礎,士族豪強都對劉備有着不小的好感。
因此,郭貢的擔心是有必要的。
原本郭貢還特地派遣了使者前往陳國,想要拉攏陳王劉寵和陳國相駱俊一起出兵,卻被劉寵和駱俊嚴詞拒絕。
這並不是說陳王劉寵和駱俊對劉備有什麼好感,事實上劉寵對劉備反而不怎麼感冒,甚至都不承認對方也是漢家血脈。
只是不喜歡劉備歸不喜歡劉備,你郭貢又是個什麼東西,也配指揮我?
那邊直接把郭貢的使者給趕了回來。
得不到陳國支持的郭貢只有一個樑國,兵馬也就一萬三四千人,有心想動,卻又不敢。
就在他左右爲難的時候,收到了這麼個消息,頓時大受刺激,決定先拿魯國開刀。
魯國地方小,與徐州接壤又不多,而且拿下魯國之後,還能鯨吞沛國北方地區,一舉連接成一片,又對沛國形成了戰略優勢。
最重要的是,在郭貢看來,拿下魯國的動靜要比拿下沛國小太多了,不容易刺激劉備。
有了以上諸多原因,郭貢終於開始行動起來。
留了四千人鎮守樑國老家,郭貢盡起一萬大軍,沿泡水北上,經豐、沛兩縣,繞行微山湖,自戚縣入魯國。
魯國國相陳逸,乃是歷史上名臣陳蕃之子。
陳藩是東漢漢桓帝時期,一個極其重要關鍵的人,也關係到桓靈二帝的歷史定位。
正是因爲陳藩的存在,客觀上讓桓靈二帝變成了昏君。
尤其是漢桓帝,人家的諡號明明是美諡。
闢土遠服曰桓;克淨動民曰桓;闢土兼國曰桓。
能夠開闢土地,兼併其他國家,敬畏自己人民的皇帝,這還不是美諡?
偏偏諸葛亮轉述劉備的一句桓靈二帝,硬生生把漢桓帝給降格成同靈帝一個檔次的昏君了。
可見劉備和諸葛亮歷史影響力之強大。
其實真實的歷史上,漢桓帝真不是昏君,他是一個有能力,有作爲,有志向,也懂得調和的有爲之君。
漢桓帝隱忍十三年,依靠大宦官們一舉覆滅了外戚樑冀家族,拿回了實權,隨後又放逐了這一批居功自傲的宦官,真正掌握了朝政。
與現在歷史不同的是,漢桓帝很注重朝政力量的平衡,想要恢復構建傳統的東漢三大力量平衡,爲此不惜多次對士族妥協。
包括陳藩在內,許多的士人都是漢桓帝親手提拔的,尤其是陳藩,幾乎是漢桓帝一手將他推到了三公的位置上。
同時,漢桓帝還對陳藩妥協,採納了陳藩推薦的外戚竇家,要知道竇家在東漢可是極其敏感的,因爲他家祖上竇太后和竇憲甚至一度想要謀朝篡位,爲漢和帝所族誅。
而這個竇憲,恰恰就是當初被誅那個竇家的旁支。
也只有陳藩頭鐵依舊敢跟漢桓帝推薦竇妙爲皇后。
而當時漢桓帝是想立寵妃王氏爲皇后的。
最後,還是漢桓帝做了讓步,他連這都容忍了,你說他只寵幸宦官,這不冤枉他嗎?
漢桓帝最寵愛的難道不應該是他陳藩嗎?
此外,他還重用涼州三明,一舉解決了困擾整個東漢的西羌問題,這放在王朝中前期,那可就是開疆拓土,封狼居胥的大功啊。
但遺憾的是,漢桓帝所生的時代太晚了。
他如果能夠早上五十年,未嘗不是一代明君。
可他繼位的時候,東漢各種累積的問題已經太大了,根本是人力無法扭轉的。
即便陳藩屢次三番的威逼漢桓帝,讓漢桓帝意識到士族力量膨脹的有些過分了。
可漢桓帝依舊沒有對陳藩動手,這不能不說是明君所爲。
前後兩次黨錮之禍,漢桓帝這一次,的的確確是士族做的過火了,引起了皇權的反彈。
但漢桓帝個人還是謹慎的剋制了皇權,甚至在臨死之前半年的時候,已經開始赦免士族,解除黨禁了。
可結果事情還沒辦完,漢桓帝就死了。
陳藩依舊頭鐵,這次逼迫的對象就成了臨朝稱制的太后,漢桓帝的皇后竇妙。
竇妙可沒有漢桓帝的掌控能力,直接讓宦官得到消息後,裹挾漢靈帝弄死了陳藩和竇妙的父親大將軍竇武。
大家試想一下,漢靈帝這時候面前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是將錯就錯,自己掌權。
第二條是承認宦官騙了他,這樣要把權力讓回給竇妙,而這時候的竇妙老爹剛剛被殺,等待靈帝的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所以陳藩的死,使得漢靈帝先天就和士族有着無法彌合的根本性矛盾了。
劉封覺得,某種意義上來說,漢末之亂,始於陳藩。
陳逸身爲陳藩之子,在外逃亡了十多年,被陳藩的好友朱震匿藏於甘陵邊界,並寧死保密,終於等到了黃巾之亂,漢靈帝大赦天下士族的時候。
不過陳逸這人比起他父親來,完全就是個庸才。
陳藩好歹還有治政之能,只是有些先天缺陷,過於耿直。
可陳逸就庸碌不堪了,曾經在王芬處,聽信襄楷的天象,竟然打算謀立合肥侯,廢除漢靈帝。這即便在東漢這種讖緯橫行的時代,也過於離譜了。
他們還真情邀請曹操一起參與,把曹操嚇了個半死。
曹操真想跟他們說我謝謝你們,快把我給忘了吧。
不過曹操這時候也是真的仗義,哪怕如此危險,他也沒有轉手就告發了對方,更寫了一封信勸說王芬等人,讓他們不要胡思亂想。
就衝這一點,曹操年輕的時候當真當得起仗義二字。
要是這封信被朝廷發現,曹操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
不過劉封也懷疑,這跟曹操拼命想要擠進士人階級有關係,畢竟年輕時的曹操,乃至於整個曹家,都有着不切實際的脫宦入士的願望。
參與此事的許攸隱姓埋名,靠袁紹護下了性命,王芬自盡在了平原,唯有陳逸居然屁事沒有,還一路升官,當到了魯國相。
只能說命運真是無常。
就像現在,陳逸在魯國待的好好的,跟個小透明一樣,苟全於亂世,結果郭貢竟突然打過來了,來勢洶洶,大有一口吞併魯國的架勢。
陳逸,庸碌之人,如何能抵擋的住。
他開始想要求援。
可仔細數了周圍的人後,他發現唯有劉備能夠救他。
曹操自不用提,還在和呂布打的火熱。
南邊袁術,不但正在和劉備,劉繇,劉表大打出手,更距離魯國千里之遙。
唯一有餘力救他的人,只有劉備。
於是,陳逸派出使臣,星夜追趕劉備,往揚州而去。
同時,揚州曲阿縣中,劉繇也收到了廣陵爲徐州軍所有了的消息,頓時大驚失色。
他立刻請來許劭,孫邵,滕氏兄弟商議。
滕氏兄弟中的兄長滕耽忍不住問道:“徐州軍當真如狼似虎,這不過短短月餘,廣陵如此堅城,如何就失陷了?”
劉繇搖了搖頭:“不然,乃是有內應,因此才得了城。不過孫伯符帶孫家部曲也進了城,兩軍激戰大半個夜晚,最終徐州援軍陸續趕至,孫伯符怕被圍殲,不得不放棄廣陵。”
“孫伯符此子驍勇異常,孫家部曲也是極其精銳,徐州軍竟然能夠抵住孫家軍,卻非尋常兵馬。”
許劭嘆息一聲,想到如此強大的徐州軍,竟然數次爲曹操的兗州所敗,而且還是一敗塗地,被逼迫的只能困守郯城。
那這兗州軍又該強悍到何種程度?
這世道確實是越來越亂了啊。
孫邵看了看劉繇和許劭,斟酌了一番才說道:“那我等先前所定,偷襲厲陽水寨,焚燒戰船的計劃何時而行?”
劉繇思考了下,搖了搖頭:“且還早,廣陵雖然丟了,可左將軍卻佔住了江都。江都距離廣陵不過二十里,若是不拔除江都,廣陵日夜不能得安。徐州軍和左將軍,恐怕得爲江都大戰一場。”
許劭點頭贊同:“江都臨江而建,又引江水繞城,也是堅城一座,徐州軍想拿下江都,絕非容易之事。我們可依舊坐山觀虎鬥,等待出手良機。若是兩軍僵持,那我們或可待價而沽。”
衆人意見一致,繼續保持中立,待價而沽,只是不論是劉繇,還是許劭等人,都對中原軍隊的強大戰力憂心不已。
橋蕤是在第三天收到的消息。
孫策當天夜間返回江都,當晚發了快船逆流而上,直到第三天,纔到了厲陽水寨。
橋蕤看完之後,也是心中大驚,趕忙給壽春飛報消息。
等到袁術看到這情報時,已經是第七天了。
“伯符如此怯懦,真是愧爲文臺之子。”
袁術看完情報,當即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