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了我,微微笑了笑說:“你回來啦!”
我點了點頭。
“餓了嗎?”
我搖了搖頭。
“進屋吧。”
我點頭,然後往裡面走去,每一步都顯得很沉重,踏出第一步的時候,我不敢再踏出第二步。
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最終,我站在的陽臺上。
“太陽爲什麼還不出來啊。”黃瑩沒有回頭,而是看着天上問道。
我也擡頭看了看天,說:“這天應該要下雪了……”
“昨天有人跟我講了以前的事情,雖然不完整,但是聽起來好像還不錯的樣子。”我咬了咬嘴脣說道。
“是誰講給你聽得啊?”黃瑩問道。
“是一個姓陳的人。”我答道。
“哦。”黃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擡頭看着天上,滿眼期待。
“今天這太陽是不會出來了,雲那麼黑,要下雪了。”我走到她身邊,手撐着欄杆說道。
外面黑壓壓的一片,,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黃瑩低下頭,燃着我,然後揚起了嘴角,說:“王宇……我現在應該這樣叫你是吧。”
我點了點頭。
“你帶我出去玩兒好不好……我想出去。”
“好,你想到哪兒去,我帶你去。”我收回手,看着地上的倒下的鐵門說道。
“我要去公園走走,然後再去坐過山車,再去看電影……”黃瑩說了很長一串,我全部都記在心裡了。
聽她說完之後,我點了點頭說:“好,我帶你去。”
黃瑩從櫃子裡面找出了一個帽子,還有一個口罩戴上。
“這些東西你還保存着啊。”我看了看她說道。
她點頭嗯了一聲。
“走吧。”我說道,然後跟她並排着往外走。
剛剛走出門,天上就飄起了白色的雪花,落在肩上不一會兒就化成水了。
黃瑩伸出手,接過幾片雪花,然後又將它們吹散。
雪越來越大,它們在我肩上消融的速度漸漸地變得比落下來的速度慢了,不出一會兒,肩上就有了一層白色。
黃瑩也一樣,肩上和頭髮上都染上了白色的雪瓣。
將她說的地方全部都走了一遍,最後一站是公園。
這個冬天真是奇怪,不下雪的時候它硬憋着,一下起來就沒個停,現在路面上已經全部變成了白色,樹上,草地上全是如此。
我的呼吸在面前變成一團白霧,然後消失不見,我和黃瑩踩在公園的小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回頭看了看,說:“這雪地這麼美,被我們這麼一踩,倒有些煞風景了。”
黃瑩也回頭看了一眼,說:“是啊……不過他們馬上就會被重新填上的。”
“後來的終究比不過以前的啊。”我笑了笑,然後說道。
黃瑩看着我愣了愣,沒有說什麼。
整個公園只有我跟黃瑩兩個人,這個公園以前已經被我們逛遍了,現在來逛,又是一番不一樣的滋味。
我將手揣在兜裡,黃瑩也沒有將手露出來。
“王宇!“黃瑩突然停下叫我。
我也停下,扭過腦袋看着她說:“怎麼了?”
“親我……”
我愣了愣,然後猛地上前,一把摟住了她,在她的嘴上瘋狂地親吻了起來,即便是隔着一層口罩,依然那麼瘋狂。
黃瑩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滾落了下來,我鼻子一酸,乾脆也閉上了眼睛,兩頰頓時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幾滴不爭氣的淚水落在了雪地上。
這塵世太多的無奈了,自己能選擇的事情少之又少,有些自己能選擇的事情,我卻不敢選擇。
什麼都不想要,你愛我就好。
有些人苦苦追尋一生,到死都沒有得到那兩個字,而我已經得到了,不應該再有什麼追求了。
昨天晚上,我都知道了。我就是陳鋒,我和他只能有一個人存活下去,因爲我們兩人是同一個命魂。
兩千年的等待,到底是什麼滋味,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體會。
鬆開了黃瑩,我四十五度看着天空說:“你都已經知道了,是嗎?”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麼辦。”她無力地哭着說道。
我伸出手準備擦她臉上的淚水,但是又落空了,我尷尬地笑了笑,看着自己的手說:“沒關係的。”
其實我早就該料到,在我只剩命魂回來的那天,她就已經知道了,因爲那個時候的我,已經不單單是我了。陳鋒有一萬種辦法讓她想起那些事情。
現在我終於明白那天那個老頭是在對誰說話了,一半是我,一半是陳鋒。
陳鋒和我,她到底應該選誰……這是一道單選題,選了a的話,b就會被排除;選擇b的話,a就會被排除。
這個選擇,不應該由她決定,因爲那樣對她實在太殘忍了,所以我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還應該知道,她其實早就想到過讓自己魂飛魄散了,但是那只是逃避,就算她徹底消失了,我跟陳鋒也只有一個能存活下來。
很慶幸,她沒有選擇那條路。或許她還想以她自己的力量來改變這一切。
現在最痛苦的應該是她,說的自戀一點兒,那就是因爲她捨不得任何一個人。
“咱們走吧!”我拍了拍撲在我懷裡撕心裂肺哭泣的黃瑩說道。
然後拉開黃瑩獨自往前走去。後面被我們踩出來的坑果然已經被填上了,但是怎麼看怎麼別捏。
回到別墅之後,我讓黃瑩站在我前面,然後趁她不注意念起了定身咒。
看她站在原地不動了,我從屋子裡面的一個包裡拿出了一個小匣子……這個小匣子根本不是爺爺做的,而是陳鋒在兩千多年前就做好了的。
我抱着匣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手微舉着,臉頰上的淚水已經將臉上滑成了花臉。
我放下匣子,找了一塊兒紙巾,幫她擦了擦,說道:“你能記得曾有一個叫做王宇的人,我便已經滿足了。”
紙巾擦溼了,她的臉上依然眼淚縱橫。
我的嘴巴了也感到了一絲鹹味,鼻子也很阻塞,用手一摸,才發現我的臉上也有了淚水。
放下紙巾,我搬起盒子,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沒了黃瑩的蹤跡。
抱着盒子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閉上眼睛仰面躺在了地上。
連天花板都在旋轉,我的視線漸漸地變的模糊,被一層紅色所替代了。
沒想到有生之年,我也會哭出血來……真是可笑,一個大男人,要是讓別人看見了的話,我還要怎麼在社會上混。
夜晚的時候,我抱着這個匣子從地上爬了起來,陽臺上已經積滿了雪……在我的視線裡面,這些雪竟然是紅色的。
天地依然還在旋轉,我搖晃了好久才找到出口。
抱着匣子踏在雪地上,雪地上留下了錯雜的兩行腳印,這才應該是真正的煞風景了吧。
陳鋒已經努力了兩千多年了,接下來我也應該做一些事情了。
陳鋒在兩千多年前爲了不讓黃瑩爲了他所做的事情感到悲哀而親手將黃瑩封印,我自然也可以。
表面看來,我跟陳鋒是可憐人,但是誰能知道,黃瑩纔是我們之中最可憐的一個呢。兩千多年前承受了一次,現在又要承受一次。而這一次更加的殘酷,這一切都不是她自願要選擇的。說白了,就是因爲我跟陳鋒的自私才造就了現在的一切。
不過陳鋒比我偉大……她在黃瑩靈魂承受不住封印的時候放出了黃瑩,爲了避免她想起以前,特地將她的記憶篡改了。但是他也預料錯了,即便黃瑩改變了記憶,這跟紅線還是沒有斷……黃瑩還是喜歡上了這幅軀殼。
昨天晚上,在看清那個灰衣人的面貌之後,我什麼都明白了,若是我身上沒有陳鋒的氣息,若是我不是陳鋒的命魂因而跟他長的一樣的話,那麼我跟黃瑩可能永遠也不會有交集。黃瑩跟陳鋒的感情,不是我可以瞻仰的,太耀眼了,我不敢直視。
我和黃瑩以前住的那間屋子地下,便封有陳鋒的一絲靈魂,昨天晚上,就是他告訴了我一切。雖然不完整,但是也足夠感人了。
他的靈魂有五個被封印了,被封印的那些靈魂裡面擁有他所有的記憶,那些沒有被封印的靈魂只是一個全新的個體,連我也是!
陳鋒是對的,應該爲黃瑩找到實體,不然她既不能輪迴,也不能與人接觸,陳鋒和我遲早會死去,到那個時候,她天天孤獨地活着,那樣的日子是多麼痛苦啊。
抱着盒子漫天尋找,卻毫無頭緒。轉身回頭的時候,被眼前的老頭兒擋住了去路。
“跟我來吧!”他蠕動了一下嘴角,對我說道。
我緊緊摟着懷裡的盒子,搖搖晃晃地跟上了他。
是那個小平房,裡面有三個人,一個是種有我靈魂的唐怡,另外一個女人也是種有我靈魂的人,還有一個陳玉明。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陳玉明見了我之後,一臉震驚看着我說道、
我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然後笑了笑說:“浮生如夢,還是早點醒來的話,至少不用看到結局,在夢醒的那一刻,我還擁有她!”
陳玉明擁有陳鋒的第四魄,拿掉這一魄,雖然會折壽,但是不會立即死去。
“幫我一個忙。”我張開乾枯的嘴脣說道。
陳玉明點了點頭,說:“早就準備好了。”
說完他遞給我一個手鐲,是唐怡手上的另外一隻。
“謝謝。如果有來生的話,做牛做馬回報你的恩情!”我接過手鐲說道。
他揮了揮手,說:“你請我吃幾頓飯就行了,哈哈!”
我苦澀地笑了笑,說:“有機會……我一定會的。”
吸掉這一魄之後,我離開了這間屋子,陳玉明和老頭說要送我,被我拒絕了。
這個老頭兒很親切,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但是現在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陳鋒的三魂七魄已經找了九個了,只剩下最後一個。
掏出手機,找到了爺爺的那一行,撥了過去,說我已經找到了該找的,但是還剩下一個沒有找到。
爺爺說已經夠了,叫我回去便是。
我掛掉電話,抱着盒子坐在護欄上擡頭看着月亮。
“你說錯了一件事情,月亮圓的日子不止一天,你看,今天也是圓的!”我摸了摸盒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