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和大哥很早就能起牀了，洗漱完畢之後，兩人來到食堂排隊打早餐。食堂聚集了百十號人，雖是民工，但都懂得基本秩序，大家挨個排好隊，沒有一個插隊的。我跟大哥來的還算早些，排在比較靠前的位置。很快我們就打到了早餐，早餐雖然算不上豐盛，但搭配也算合理，有稀飯也有饅頭，迎合了來自****不同地方工人的口味，稀飯里加了肉沫，另外還有鹹菜炒肉。
吃過早點，我們哥倆就在食堂門口等着老闆或者工頭安排工作。等了將近一個多小時還是沒人搭理我們，這下我有些着急了，心說這老闆是不是不需要人啊，那昨晚幹嘛不直說呢？想了好久依然沒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於是我便問大哥：“大哥，怎麼沒人給我們安排工作啊？”
大哥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回頭對我說：“再等等吧，老闆也許正忙着呢。”
於是我們又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一個年齡跟大哥相仿的年輕人走過來跟我們打招呼：“喂，你倆是新來的嗎？”
“我以前在這兒幹過，這是我兄弟。”大哥面帶微笑，走過去給他發了一支菸。那人大概是工頭或者帶班的，他很生硬地笑了笑，隨手接過大哥遞給他的香菸。
“好吧，你倆跟我來吧。”帶班的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對我們說：“對了，進入礦洞，不準吸菸。你們把煙跟打火機都放在宿舍吧。”
於是我跟大哥只好返回宿舍把煙和打火機都放在了枕頭下面。從宿舍出來，工頭還在原地抽菸等我們。我們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帶班的看到我們走了過去，也開始移動腳步。我們就一直跟在他後邊。
很快，我們來到礦洞入口處。礦洞裡亮着燈，我們大步走了進去。走了大概一百多米，前面的電瓶車軌道開始下坡，我心裡開始感覺害怕起來，坡度越來越陡，軌道中間躺着手指般粗細的鋼絲繩。繼續前行了大約五六百米，軌道到了盡頭，前面是一個斜井，從上往下看，一眼看不到底，我目測了一下坡度，接近十五度。帶班的停下了腳步，對我們說：“現在這兒等會吧，很快外面的梭礦就會進來，咱們坐礦兜上下比較安全。”於是我們就站在斜井的頂部等候礦車的到來。等了將近半個多小時，平道入口處終於傳來了礦車發出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礦車在我們面前停了下來，負責開電瓶車頭的師傅從駕駛室走了出來，首先掛好鋼絲繩末端的銷子，然後拔出了車頭與礦兜連接處的插銷。帶班的走到平道邊上的電話機面前，開始給外邊的捲揚機師傅打電話。
“礦兜即將進入斜井，一分鐘之後下行！”說完，第一個爬進礦兜，大哥和我跟着帶班的也爬進了礦兜。等了大約一分鐘左右，礦兜開始緩緩下行。
經過五六分鐘的下行，礦兜到了斜井底部。帶班的第一個從礦兜上跳了下去，我跟大哥接着也跳下礦兜。我下意識實地回頭一看，發現斜井的底部並不是生硬的死角，而是具有一定的弧形坡度。
“把插銷拔了吧。”帶班的指了指身後的礦兜。
大哥走到鋼絲繩與礦兜的連接處，小心翼翼地拔掉了銷子，然後用力推動這礦兜繼續前行。我趕緊跑過去幫忙大哥推車。
我們順着巷道繼續前行了五六百米，前面出現了一個岔道口，大哥稍稍鬆了口氣。“師傅，是第一個岔道口嗎？”
帶班的搖了搖頭，“還遠着呢，第三個岔道口向左轉。”
於是我們推着礦兜繼續往裡走，按照帶班的吩咐，我們到了第三個岔道口向左轉，拐進另一條更爲狹窄的巷道。這裡已經進入採礦區，軌道兩旁的道砟呈現出了深黑色。繼續前行了一百多米，又出現了一個岔道口。帶班的指了指岔道口說，“你倆就去這個作業面吧，千萬要注意安全。作業面上的爆破工作已經完成，你們就把榨出的煤上在礦兜裡，慢了之後推到平道口，也就是斜井的底部這就行了。你們先幹吧，待會兒我再過來看。”帶班的說完，繼續沿着平道往裡走。我跟大哥推着礦兜拐進岔道，前行了一百多米，終於到了作業面。
作業面上堆滿了爆破炸出來的煤炭，新鋪設的軌道有一部分也被埋在了煤炭堆裡。大哥看了看作業面的情況，臉上露出了一絲慶幸的神色。
“幹吧。”大哥說着，爬進礦兜將鐵鏟鋤頭等傢伙式扔到了煤炭堆上。
我趕緊撿起鐵鏟，一鏟一鏟將油黑髮亮的煤炭往礦兜裡鏟。大哥從礦兜邊上跳了下來，拿起另一把鐵鏟，也跟着鏟了起來。碰到大塊的煤塊，我們哥倆就合力將它舉起來往礦兜裡扔。我只顧着埋頭幹活，絲毫沒注意周邊的情況，大哥畢竟曾經挖過煤，對於安全問題方面要注意些什麼，他是一清二楚，每剷起一鏟子煤，他都要看看礦洞頂部有沒有掉渣或者出現裂縫什麼的，甚至連揚起的煤灰往什麼方向流動他都在密切注意。那時候我不知道大哥爲什麼會盯着煤灰流動的方向看，後來才知道，他這是在觀察有沒有瓦斯氣體出現。
不大一會兒，礦兜裝滿了，大哥拉起襯衫的長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長出了一口氣。
“走吧，把這一兜推出去，到通風口休息一會兒。”
我按照大哥的吩咐，放下手裡的傢伙式，奮力去推礦兜，可是無論我怎麼用力，礦兜還是一動不動。大哥嘿嘿一笑道：“等等，你這樣根本推不動，看我的。”大哥說完，抓起旁邊放着的一根鐵棍，放着礦兜的輪軸下面輕輕一撬動，礦兜竟然自己移動了。“快用力推！”大哥將手裡的撬棍隨手一扔，猛地撲向礦兜，接着身體的衝力和慣性，礦兜繼續向前移動，我趕緊跑過去幫忙推。其實，巷道里架設的的輕軌都是有一定坡度的，只要用撬棍推動，後面不用費多大力氣就能使礦兜繼續前行。
用了大概十幾分鍾，我們終於將這滿滿一兜煤炭推到了斜井底部。大哥走到礦兜連接處，小心翼翼地拿起鋼絲繩，掛好插銷，然後走到礦用電話旁邊，輕輕拿起聽筒，用他那十分蹩腳的普通話說：“礦兜連接完畢，可以往上拉了！”一分鐘以後，原本鬆弛的鋼絲繩開始繃緊，緊接着，礦兜沿着軌道緩緩上行。“過來這邊。”大哥指了指巷道邊上的一個避車道，隨後走了過去。我也趕緊跟了過去。我們在避車道里等了將近二十來分鐘，一隻空的礦兜順着軌道慢慢滑了下來，等到鋼絲繩變得鬆弛了，大哥走過去拔掉了插銷。
就這樣，我們安全送出了第一兜煤炭。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