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追溯起來,要涉及到一個很久遠很久遠的故事。
在一千多年前,世間還流行這這樣的一種傳說,傳說這個世界上存在一個叫做青丘的地方。
青丘是山卻又非山,是一個地名卻不僅僅是地名。
在凡世間,沒有人知道青丘到底在哪裡。但是世間一直都有青丘的傳說,傳說那裡風景如畫四季如春,傳說那裡仙氣縹緲靈氣十足,傳說,那裡就是仙境。
可是沒有人能夠找到那個地方,於是傳說之中的青丘,就愈發的神秘。
還有傳說,青丘住着一羣塗山氏的後裔,他們就是青丘的主人,而塗山氏,衆所周知,她是一隻狐狸。
這隻狐狸曾經嫁給了治水了大禹,於是塗山氏的名字在世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帶着神秘的青丘,也露出了一般的面貌。
胡念,其實就是生活在青丘的一隻小狐狸。
青丘的確是仙境,青丘後人,皆爲狐仙,不需要刻意修煉,只需吸收日月露水的精華,就能夠幻化成人性。所以世人想象的不錯,青丘上面,的確生活了一羣仙人。
可是有的時候,仙人也並不全是凡人想象的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矜持清冷的樣子。
比如說胡唸的性格,就是一種意外。
胡念從小貪玩也就罷了,直到修煉成人形之後也極其不服管教,於是在一件事情的發生下,被封印了法力,丟到了一座山上,成爲了那裡的一座小廟裡的狐神。
“因爲什麼事情,竟然連神仙都不讓你做了?”沈易好奇的打斷問道,顯然對胡唸的含糊其辭很不滿。
胡念靠在沙發上,說起那一段過往一點觸動都沒有的表情,聽到沈易的問題聳了聳肩:“這可不是我不想說,都過去多少年了,我怎麼可能還記得那種事情。”
古舒墨沉默以對。
不管怎麼樣,他都沒有辦法把現在幾乎橫躺在沙發上的,一臉無賴表情的胡念,和神仙畫上等號。
胡唸的樣子簡直是會讓所有努力修煉想要成爲神仙的人完全幻滅。
“所以之後的事情就很清楚了,我一個人在那個山上,獨自生活了幾千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麼來的法力,怎麼修煉成的人形。”胡念繼續說道,“大概那個時候太無聊了,腦子裡又有很多關於修煉的東西,就順便開始修煉了。”
幾千年的時光,就那樣慢慢的過去,除了修煉,他幾乎沒有做其他的事情,所以法力纔會高得可怕。
然而就算他修煉了幾千年,他的法力也沒有被封印前的十分之一,可見有的時候,出生這種東西可以戰勝一切。
殷晚晚一直坐在身邊聽着胡念說話,聽到這裡的時候,卻擡起頭看着他,一隻手握起了胡唸的手。
胡念疑惑的看了過來,在看到殷晚晚有些難過的眼神之後,輕輕勾脣笑了笑,握緊了她的手。
殷晚晚無法想象,一個人生活在一座深山裡,周圍沒有任何可以說話的人,一直享受着山下村民的供奉卻從來不能與山民交流,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胡念說是因爲無聊他纔開始修煉的,可是殷晚晚覺得不僅僅是無聊。幾千年,幾千個日夜,胡念過得有多麼無趣,有多麼孤寂。
殷晚晚還記得,在這漫長的歲月裡面,胡念是有一個“鄰居”的,這個鄰居當了胡念一陣子的朋友,最後卻被成了差點傷害胡念性命的人。
胡念那麼愛開玩笑,那麼愛熱鬧的性格,是怎麼忍受那樣的孤寂,怎麼忍受一個人在深山裡面生活了那麼多那麼多年。
胡念離殷晚晚坐得近了一些,兩隻手都把她的手包裹住,用眼神告訴她,現在他很開心,所以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不必再計較。
面對兩個人一言不合撒狗糧的行爲,古舒墨和沈易用白眼表示不屑。
“總而言之,我的體內是一直封印着很可怕的法力的,而這次,由於各種原因,這個封印鬆動了,所以我的法力在一瞬間都回來了。”胡念總結道。
“所以,你現在真的是狐仙?”古舒墨問這句話的時候
,臉上還帶着怪異的表情。
無論如何,把胡念和“仙”這個字聯繫起來,還是需要勇氣了。
胡念輕輕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
沈易和古舒墨捂着臉不想說話。
“你們那鄙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是你們自己把神仙想得太誇張了好嗎。”胡念不爽的翻了個白眼,“神仙除了住的和你們不一樣,吃的東西沒有你們的好吃,壽命比你們長一點,法力比你們高一點,還有什麼不同。”
當然,胡念說的是像他這樣,沒有什麼志願,沒有官職的神仙。
真正的流傳於世間的神仙,其實都是有掌管一方水土,或者有重要的職務在身的。
古舒墨和沈易無語的搖了搖頭,決定不與胡念爭辯這種事情。
這件事情說完了,殷晚晚皺了皺眉,看向沈易說出了自己最關注的事情:“現在我們兩個之間還是存在那個契約嗎?”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接受,被自己看作弟弟的人,他需要爲她的生死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如果真如古舒墨所說,以後沈易的生命還是會受制於殷晚晚,殷晚晚大概也不能活得那麼自在了。
沈易一愣,搖了搖頭:“沒有了。”
古舒墨驚訝了,仔細的打量着沈易,皺眉問道:“真的沒有了?”
以他對那份契約的瞭解,那份契約是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就能消除的,否則沈家人也不會想了那麼多年的辦法,還是沒能逃脫血脈的力量,只能對古家人多加防備。
沈易認真的點了點頭,肯定道:“放心吧,晚晚姐,我們的契約已經被胡念想辦法消除了,以後都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殷晚晚安下心來,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的古舒墨卻還想問什麼,被胡唸的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那麼,這次,所有的事情總算都解決了吧。”殷晚晚輕鬆的說道,脣邊揚起笑意。
“不,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解決。”胡念在殷晚晚的身旁晃了晃手指,說道。
古舒墨和沈易都有一絲迷茫:“什麼事?”
“當然是晚晚體內的法器,”胡念轉過頭看着殷晚晚,敲了敲她的頭,“所有問題的根源,是晚晚體內的法器太過誘人,這次有個林尋,下次或許還有其他的人來覬覦這個法器,所以法器是一定要解決的。”
這個問題古舒墨和沈易都知道,但是這也是他們無可奈何的。
之前胡念就對小寵物們解釋過,被融入殷晚晚體內的法器,除非是殷晚晚死亡,法器才能夠自動現世。所以古家人就算知道法器在殷晚晚體內,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法器收回去,而是讓古舒墨來到了殷晚晚的身邊。
“你們當然覺得取出法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你們忘了,我是誰。”胡念得意洋洋的說着,如果現在他是九尾狐的模樣,估計九隻尾巴都會翹到天上去了,“我想要取出那個法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好嗎。”
“少說廢話多做事。”古舒墨毫不猶豫的賞了胡念一個大白眼。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把這個傢伙和神仙兩個字聯繫起來,不過的確,胡念現在可是完全擁有着仙人的能力。
胡念在接收到殷晚晚同樣不客氣的白眼之後,訕訕的摸了摸鼻頭,說道:“取法器大概還是需要一點時間的,晚晚我們到房間裡面去取吧。”
殷晚晚沒有半分猶豫的就和胡念走到了房間裡面。
這個從她出生之後就一直存在於她體內的法器,對她來說或許是可以在她最危險的時候救她一命,可是大多數的時候,它都是一個累贅,會吸引源源不斷的惡念者帶給她危險。所以殷晚晚對這個於別人來說真貴無比的法器,沒有一點珍惜的情緒。
房間外,古舒墨和沈易看着重新結起的結界,對視一眼互相問道:“這個時候我麼要幹什麼?”
沈易在小寵物們的提醒下才發現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雖然剛剛吃了一桶泡麪,但那種味道不佳分量也少的東西,顯然是不能撐飽他的胃的。
“一起去買點燒烤吧,出門右拐好像有。”沈易對着
古舒墨建議道。
他知道,古舒墨一定也有一些話想要問他,但是那些不方便在殷晚晚面前說的話,還是找兩個人的空間說比較好。
古舒墨點了點頭同意了,跟在沈易的身後出了門。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門,在狹小的樓梯道中,都沒有說話。
直到踏出了樓道,古舒墨看着沈易走在前面的背影,才突然沉聲說道:“謝謝。”
自然是謝謝沈易爲殷晚晚立下了血契,還救了殷晚晚一命這件事情。
想到那時危急的一幕,古舒墨還有些心悸,但如果不是發生了那種事情,他大概還不敢相信沈易真的願意爲了殷晚晚付出生命。
存在於沈家和古家的隔閡,讓古舒墨一開始對沈易是帶着全然的防備的。而之後的接觸,讓古舒墨知道沈易對殷晚晚是沒有什麼惡意的,但他認爲沈易對殷晚晚的態度也僅僅是沒有什麼惡意而已。
畢竟殷晚晚只是沈易的一個任務,畢竟沈易一直在殷晚晚面前假裝是普通人,畢竟沈易還是一個沈家人,對那份契約深惡痛絕的沈家人。
可是沈易就真的那麼做了,毫不猶豫的就立下了血契,完全不顧及自己生命的就把危險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用感謝,胡念已經把這份救命之恩還給我了。”沈易無所謂的挑了挑眉,嘴角卻有一絲苦澀的味道,“你之前想問胡念是怎麼讓那份契約無效的吧,其實他是給我換了血,也把自己幾乎一半的修爲度給了我。”
胡念救他的辦法很簡單,是最容易想到的方法,卻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把自己的鮮血,自己的修爲度給別人,大概只有親人之間纔會有人願意這樣付出,胡念卻毫不猶豫的做了。
因爲沈易是爲了殷晚晚才受傷的,因爲如果沈易真的有什麼危險,殷晚晚會無比自責。
沈易喜歡殷晚晚,他自己無比的清楚這個認知,但是他知道殷晚晚不可能喜歡自己。所以快死的時候,他在想,如果用這樣的方法,能夠讓殷晚晚永遠記住自己,也是好事。
可是胡念卻不會允許殷晚晚記住他,胡念用無比霸道的方式救了他的性命,甚至讓他的法力在一夜之間漲到了可怕的地步,只是爲了替殷晚晚還掉那份救命之恩。
古舒墨驚訝的挑眉,他沒有想到,胡念竟然是用這樣的方法救沈易的。
難怪胡念不肯在殷晚晚的面前說這件事情。
“以後有什麼打算嗎?”不願意氣氛這麼沉悶,古舒墨岔開了話題問道。
沈易沒有反應過來:“打算?”
“你沒有什麼新任務嗎,難道你家族裡的人打算一直讓你待在這裡?”古舒墨疑惑道。
過了今天,殷晚晚體內的法器就會被取出來,而沈易的體內的鮮血現在也被替換了,殷晚晚對沈易、對沈家,都不會有任何的威脅。那麼沈家自然不會再讓沈易守着殷晚晚了,古舒墨是想到了這個才這麼問的。
沈易歪着頭思考了一會兒,搖頭道:“任務應該會一直有的吧,不過家族裡面的任務都是斷斷續續,大多數時間我都在過自己的生活,所以我當然還是待在這裡了。”
沈易自從開始走出家族做任務之後,日子一直是漂泊的,沒有定居的地方,然而現在,終於有一個地方讓他想要定下來。
做完了任務,有一個可以稱之爲“家”的地方回去,想想也不錯。
“你呢,法器你可以送回家族了,之後還回來嗎?”沈易又把問題拋給了古舒墨。
“我還沒有完全懂得入世的真理,法力現在也比你們差一截,當然要留下來繼續修行。”古舒墨理所當然的說道。
“況且,胡念肯定特別不想要兩個電燈泡待在他們身邊吧。”古舒墨說着,脣角上挑,“但是晚晚做的菜那麼好吃,我們怎麼能輕易離開。”
沈易和古舒墨對視一眼,這次兩個人的笑容都帶上了一點點腹黑。
一想到以後的日子裡,胡念在不得不面對兩個電燈泡時暴跳如雷的樣子,就讓他們愉悅無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