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澤離開後,我心中就空了一大塊。如今,雲毀再一走,往日熱鬧的屋子此刻靜寂無比,我只覺得整個心都空了。
習慣性地看向窗臺,但櫻花盆景和黑玫瑰都已經不在那裡了。
我坐到了沙發上,打開電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或者應該做什麼。
我躺在沙發上,看着電視廣告,心中重重嘆了一聲。
當初,如何也沒想到會有兩個鬼住進我家,如今他們都已離開,家裡也終於復歸安寧,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可是離開是必然,雲毀與夜澤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有自己要守護的人。
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吧?
我的生活會徹底恢復平靜,除了能看到鬼以外,我又可以像從前一樣平凡地生活了吧?
可是,心裡,爲何這般難受?
我漸漸睡了過去。
矇矇矓矓中,感覺有人在我身上蓋上了被子,我睜開眼,目光便停在了他身上。
夜澤。
我坐了起來,與他相望,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怎麼來了?”我將被子團成一團,他又從我手裡把被子抱走,丟到沙發的一角,低眉看我:“他走了嗎?”
“嗯,剛走。”
夜澤坐在我身側:“你就這麼難受?”
我側目看他,他也毫不避諱地看我,挑眉道:“我走的時候,也不見你這麼難受。”
他說得很理直氣壯,就像我們沒有分手,他跟我說那些賭氣的話一樣。我知道,他其實是在擔心我。
我靜靜地望着他,他拉我入懷,低嘆一聲,道:“又不是生離死別,他本來就不該在這兒,虞村不是他才該待的地方嗎?他是個男人,若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本王看他就和白癡無異了。”
我閉上眼睛,安靜地待在他懷裡。
夜澤,你說,雲毀應該待在虞村,那你又知道自己該待在哪兒嗎?
我伸手想要抱住他,卻最終放下了手,輕輕推開他,故作輕鬆道:“雲先生只是回虞村陪阿鎖婆婆了,我當然沒那麼難受。但他現在是人了。不像……不像之前一樣吃穿什麼的都不用管。而且那裡沒水沒電,我是有些擔心他要怎麼生活。”
“他現在不是有個很有錢的妹妹嗎?”夜澤道,“這些問題讓他去找他那個有錢的妹妹去解決吧,這些問題你就算擔心也沒用。不是麼?”
我點頭,又問:“阿阮她現在怎麼樣了?”
我們從那座地下之城初來後,阿阮就暈倒了。紅夫人讓人送她去的醫院,夜澤也跟着去了。後來,紅夫人那邊打電話過來說,阿阮已經出院了。
自從在地下之城,當着阿阮的面兒,我與夜澤做出“那種事情”後,我就一直沒敢再去見她。
“她已經沒事了。”夜澤道。
“那你們……”夜澤不可能不記得在地下之城,他被龍珠控制時發生了什麼事。
夜澤卻打斷我的話:“你手上的傷好些了嗎?”
對付那些石人像時,我胳膊上受了點兒傷,也是後來出了地下之城才發現的。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已經沒事了。”
“讓我看看。”夜澤直接拉過我的胳膊,我將手立刻抽了出來:“我真的沒事了。”
他擡頭,脣抿成一條線地望着我。
我吐了一口氣。擡頭也看着他:“夜澤,你走吧,我沒事了,你還是回去陪阿阮吧。”
我站起來,倒了一杯水,慢慢地說:“你和雲毀沒有來之前,我的生活一直很平靜。你們來了之後呢,我就每天都活在心驚膽戰中,沒一天是安寧的。現在,終於又有人替我接收了你,雲毀也找回了他的身體,去陪阿鎖婆婆了。以後,我的日子又能恢復平靜了,再也不用心驚膽戰地過日子了。我感覺……真的挺好。夜澤,我們雖然還是朋友,但你該重心關心的人是阿阮。你別總往我這裡跑了,你這樣。會讓阿阮誤會,讓你們之間產生嫌隙。你懂嗎?雖然你很關心我,但如果讓自己的女朋友覺得她還沒你的一個朋友重要,你覺得她會開心嗎?絕對不會!你和阿阮好不容易纔重逢,你要好好珍惜,別再錯過了。一個人的壽命最長不過百歲,你們的愛情就跨越了千年。夜澤,你要好好守護阿阮。別像雲毀和阿鎖婆婆一樣,死生再也不能相見。”
空氣凝滯,我和他誰都沒有再說話。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拿起來,是肖朗給我發的微信,是一組照片,他摟着光頭強、熊大、熊二的各種帥氣姿勢的自拍照。又發來三個字:“很帥吧?”
我放下手機,垂眸道:“我有事,要先出去了。夜澤,謝謝你來看我,代我向阿阮問好。”
我背上包,匆匆就下了樓。我靠在樓梯上,狠狠地咬住脣。
不能,婁姿,你不能再對他心軟了。
不要再對他心軟了!這樣,你只會破壞了他和阿阮的感情!別再這麼無恥下去了!他不是你的了,不是了!
我一路遊蕩,竟然不知該去哪兒了,身邊不斷走過人,可是沒有一個人和我有關係。我愛的人,他已經在別人身邊,而我卻不能把他奪回來。我感覺自己就如喪家之犬一般,世界之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給肖朗又回了一條微信,問他在哪兒,他說了地方。我便去找他了。
從心願旅館回來後。和肖朗的交往並不是很多了,他後來加了我的微信。朋友圈裡,他偶爾會發一些照片和文字,都是比較幽默有趣的,看到了,總會讓人忍不住一笑。所以,我經常給他點贊。他也曾問過我,爲什麼不怎麼見我發東西。我只是說自己懶。
因爲我想說的話,如今,都不能再對他說了。
我喜歡你,夜澤——以後,它只會變成掩藏在我心中的秘密,不會再開啓。
我是在一座過街天橋上找到的肖朗,他正在那裡看着川流不息的車流。
“肖先生。”我叫道。
他轉身對我微微一笑。
我走過去:“對不起,讓你等了很長時間吧?”
“沒有,我也纔剛剛到這兒。”
我呼出一口白氣:“我們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
“去喝酒怎麼樣?”
肖朗聽了又是一笑:“你每次找我,似乎都是讓我跟你去喝酒。”
我面露尷尬:“那你來說個地方吧。”
“就去酒吧吧。”
肖朗倒是說得沒錯,好像我這幾次見他,最後要去的地方都是酒吧。
“你好不容易纔休息一下,現在卻要你陪我去喝酒,要不……”我還說着話,肖朗卻拉住我的手:“走吧,我們就去酒吧。”
我一呆,肖朗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尷尬,就放開了我的手:“不好意思,一時情急就……”
“沒事的啦,我們走吧。”
我們走了一大段才找到了他的車,我打趣道:“肖先生,你好不容易纔休息休息,就一直這麼一個人閒逛來着嗎?也不約個女孩兒出來一起約約會什麼的,像你這樣的大帥哥,不應該缺乏愛慕之人啊。”
肖朗爲我打開車門:“我現在不是就在和一個漂亮女孩兒約會嗎?”
我笑了笑上了車,對也上車的肖朗道:“那你要搞明白,我是看肖先生你一個人太孤單寂寞了,纔過來陪你打發時間的。我的週末寶貴着呢,一會兒你要請客。”
“美女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請客。”肖朗笑道,但是他忽然頃過身來,我一怔,他將安全帶替我扣好,擡頭對我道:“這個要繫好,很重要。”
他的臉離我很近,讓我微微屏住了呼吸,隨後他便離開,發動了車子。
我望着窗外的白雲,也不知雲毀到了虞村沒有。那裡連信號沒有,想給他打個電話也不能。
也許註定了這一天是個多事之秋,我正望着窗外發呆,肖朗忽然提醒我說:“小姿,你的手機響了。”
我這才發覺自己的手機一直在響,連忙拿了出來,看到顯示的來電號碼,我手指就是一僵。
阿阮。
最終,我還是接通了電話:“喂,你好。”
“小姿,我是阿阮,我想跟你見一面,你有時間嗎?”阿阮的聲音聽上去如同往常一樣平靜。
我看了一眼肖朗,他也轉頭看我,我垂眸道:“有的,我們在哪兒見面?”
阿阮說了地址。
“好,我到了會給你打電話。”我掛了手機,心中對肖朗充滿歉意:“肖先生,很抱歉,我臨時有些事情,不能和你一起去喝酒了。”
“沒關係,今天喝不成,以後還是有時間能一起再喝的。你要去哪兒。我順道送你過去吧。”肖朗道。
肖朗將我送到了新宇大廈那兒,我下了車,和他告別後,就朝着新宇大廈而去。走上那高高的臺階,當時,曹遠就是在這裡被阿阮推下去的。那一幕,猶在昨日。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阿阮。
進了咖啡館,我就看見阿阮坐在角落偏暗的沙發上,桌子上擺着一杯咖啡。
阿阮看見我,她便站了起來。
再次相見,我與她之間再沒了之前的親暱感,只剩下陌生與距離感,還有我的愧疚。
在地下之城發生的一切,徹底粉碎了我和她之間的友誼。
或許,真的是我異想天開了,我竟然想和自己的情敵成爲知交好友,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我走過去,阿阮客氣道:“坐吧。”
我坐下,她又問:“你要喝什麼?”
我要了一杯拿鐵,咖啡上來之後,我也沒動,只是和阿阮靜靜地坐在那兒。
“你沒事了吧?”我問。
阿阮點了下頭:“我沒事了。”
又是一陣沉默。
阿阮端着咖啡,似是猶疑了一下,才問:“澤……他是不是在你家?”
我猛然擡頭看向她,心中便是翻雲過海,夜澤他還沒回去嗎?
“他是來看過我,但是我們後來就分開了。他還沒回去嗎?”我沒敢說,我是撇下夜澤一個人離開家的,只怕這樣說會加重她和夜澤之間的誤會。
阿阮神色凝上一股哀傷:“……沒有。小姿,你知道嗎?”她的聲音低而悲傷,“自從從地下之城回來之後,澤他一直都在有意躲着我。我們這些天甚至連十句話都沒有說過。”
我心中像是被擰成了七八股麻花。夜澤……他一直在躲着阿阮?
“你和澤在一起過,對嗎?”阿阮直視我問。
“我們……”我語噎了,竟然說不出話來。
阿阮冷笑一聲:“我竟還拜託你幫我。我真是太可笑了。”
“阿阮,不是這樣的……”
阿阮語氣凌厲地打斷了我,她像是看着一個讓她厭惡無比的東西一樣冷冷地望着我:“那又是怎樣的呢?我一直以爲你是我的朋友,除了澤以外,是我最能相信的人。可真是讓我意想不到啊,你竟是這麼對我!表面上你和我稱姐妹,說要幫我,卻在背地裡和澤交往,勾引我的男人!”
“不是,阿阮,不是這樣的,在你回來後,我就和夜澤已經分手了,我們已經說好……”
“呵呵……分手?既然分手了,你爲什麼還這麼不要臉地跟他藕斷絲連?你不知道我現在纔是他女朋友嗎?你不知道,我愛他有多深嗎?我可以爲他去死,你能嗎?你口口聲聲說是我的姐妹。可你卻在處處炫耀,澤他現在多麼重視你、忘不了你!看到澤現在這麼對我,你很開心,很有成就感吧?”阿阮冷嘲熱諷地說,“婁姿,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臭不要臉的女人!澤是我的,他是我的!你以爲他真的那麼喜歡你?你別做夢了!你知道我們的感情有多深,經歷過多少坎坷?你和他又經歷過什麼?你和他又相處了幾天?你對他又瞭解什麼呢?關於他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
阿阮繼續冷笑着說,那些話如同刀子一樣割在我心中:“他找了我一千年,我也找了他一千年!一千年!我們的感情有一千年之久!你和他才交往了幾個月?一個月?三個月?哈真是可笑至極。他現在不過是忘了我和他的過去,你就以爲你有機會從我身邊搶走他嗎?以爲我看到澤他現在喜歡你,我就會放棄他,讓他和你在一起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直到你死的那天,我也不會放棄他。澤遲早會想起我和他的過去,想起我們之間的感情,想起他愛的人是我。那時,你對他來說,就像這咖啡,喝過就忘了。婁姿,我是你的話,就趕緊找找個男人嫁了。因爲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幾十年上百年上千年,我都可以等他,陪在他身邊。而你呢?你能嗎?你恐怕連一百歲都活不到呢。到時,你變成一個老太太,年紀、容貌都不復存在,你又拿什麼跟我繼續爭呢?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你覺得你七老八十了,澤還會像現在一樣對你嗎?”
心痛如冷水一樣襲來,我幾乎發不出聲音來。阿阮說的話句句戳中我的死穴,讓我無話可反駁。我握緊手:“阿阮,我真的沒想過要和你爭。夜澤他是你的,我一開始就知道。是我自己貪心,總貪戀在他身邊的感覺,是我放不下他。你放心好了,我以後再也會見夜澤,我會跟他徹底地一刀兩斷。”
“你明白就好,澤他本來就是我的,我現在和他變成這樣都是拜你所賜。你既然說想要和澤一刀兩斷,是不是該拿出一點兒誠意來?”阿阮冷冷地望着我。
我的心猛然一縮:“……你想讓我做什麼?”
“不是我想讓你做什麼,而是你應該爲自己着想一下。你現在還這麼年輕,失戀很正常,再交個男朋友也很正常,不是嗎?”阿阮將頭髮別到耳後,聲音清脆,“我只是希望,你交到男朋友時,能帶過來給我和澤瞧一瞧。讓我們知道,你已經又有了心儀之人,這樣,澤就不會因爲我而拋棄你感到內疚。你說是不是?”
我呆呆地望着阿阮,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
“你要是不願意也沒事,反正你現在的話也不過是說給我聽聽。之後,你還會像現在一樣和夜澤藕斷絲連。那我們就看看,夜澤他最終會選擇誰。”阿阮施施然站起身來,俾倪地看着我。
我緊緊地摳住了手心,聲音低得自己都聽不到:“我過幾天,就會把他領來給你們看看的。”
阿阮丟下一句“那我和澤就期待了,別忘澤失望”,便走了。
我一下靠在沙發上,眼前漸漸模糊。
從咖啡廳出來後,我便有些頭暈目眩,眼前也開始有些晃盪,身體搖搖欲墜時,我被人扶住了。
轉頭,我看到了肖朗擔心的神情。
“肖先生……”
肖朗扶着我做到了一旁的長椅上:“你哪裡不舒服嗎?”他的手伸到我額頭前。“頭痛嗎?”
我搖搖頭:“我沒事,可能是這一天沒怎麼吃東西鬧的。肖先生,你怎麼還在這兒?”
“等我一會兒。”肖朗說着便去了一個漢堡門臉兒買了漢堡和兩瓶礦泉水回來,“先吃些東西再說話。”
“我沒胃口。”
“那也要吃一些。你可能是低血糖。”肖朗執意將漢堡送到我面前,我吃了兩口,他又擰開水給我,我接過來喝了一口:“謝謝。”
肖朗坐在我旁邊,也擰開水喝了一口,笑了一下:“或許,這就是我們的緣分呢?”
我側目望他,他道:“我原本是想走的,但剛剛去附近的超市轉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就又看見你了,你說是不是很巧?”
我沒有說話,只是又喝了一口水。
“你臉色不太好,這裡冷,我們還是別在這裡坐着了。你沒別的事情了吧?我送你回家吧。”肖朗說。
“肖先生……”話就像堵在嗓子眼兒一樣,我感覺像是有一大塊石頭壓在心間,“你能幫我個忙嗎?”
……
肖朗將我送回了家,他下了車:“用不用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上樓的。”
肖朗不再堅持,道:“回去好好睡一覺,你臉色真的很差。如果還是不舒服,想去醫院又沒人陪你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笑了笑:“24小時待機嗎?肖先生,你一直對女孩子都這麼好嗎?”
“是你,我才24小時待機。”肖朗凝視着我道。
我心頭猛然一跳,肖朗道:“外面冷,趕緊上去吧。”
“再見。”
“再見。”
我上了樓,聽見肖朗的車子發動的聲音,隨即漸漸消失。
我又站在自己的家門口,卻不敢打開門。阿阮說,夜澤一直沒回去,他還在這兒嗎?
我很不爭氣地顫抖着手幾次想打開門。卻都踟躕了。當我終於推開門時,家裡空空如也。
他並不在這兒了。
瞬間,又似被人抽空了一樣。
我靠在門上,任眼淚橫流。
夜澤……我到底該怎麼辦?我這麼做又是否是正確的?
爲什麼忘記你會是這麼一件辛苦的事情,我真怕自己堅持不住了……
真的,好累。
……
週四,晚上,餐廳。
我和肖朗下了車,肖朗穿着一件灰色羊絨外套,看了看很是熱鬧的餐廳,對我道:“我們進去吧。”
我們進了餐廳,坐在預訂的位置上,餐廳裡很是熱鬧,說話聲此起彼伏。可那些笑聲與我們這邊都無關,我坐在那裡,神思恍惚。
肖朗將一杯水遞給我:“不想做,就不要勉強自己。”
我看向肖朗。他很是平靜地望着我:“我不知你一定要這麼做的原因,但如果你現在後悔了,我可以帶你走。”
我的眼光略向門那邊,肖朗也轉頭看向那邊。
阿阮走了進來。
肖朗見到阿阮便面露詫異,眉頭微鎖,轉向了我:“她就是你今天要見的人?”
我幾乎都忘記了,肖朗是認識阿阮的,準確的說,是認識被鏡妖附身後的阿阮。可是阿阮還記得肖朗嗎?肖朗會不會發現此時的阿阮與之前的阿阮截然不同?此時,我纔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一點。
阿阮將一束包好的花放在桌子上,微笑着跟我麼打招呼:“小姿……”而後就將目光轉移到肖朗身上,只是微微幾秒的停頓,便聽她開口叫道:“肖醫生……”
她還記得肖朗……
阿阮坐在一旁,脫下外套,望着我們,調笑道:“小姿說約我們吃飯,沒想到還帶來一個大帥哥。”
肖朗的目光放在那朵被包在的花上,道:“黑玫瑰?”
我心中一抖,因爲那就是夜澤附身的黑玫瑰。
夜澤,他也來了?
“我的幸運花,漂亮吧?”阿阮拿起黑玫瑰,輕輕一轉,花瓣光澤閃耀。
肖朗轉頭看看我,目光平淡道:“很漂亮。”
“除了沈小姐,是不是還有別人來?”肖朗問我,我猛然轉頭,肖朗伸出手輕輕握住我的手,擔憂道:“小姿……”
我努力壓抑着自己翻滾的心潮:“沒人了,我只約了沈小姐。”
我回頭,便看到了夜澤那雙似是寒潭的眼睛,似是能把我射穿。
他就坐在我對面。但是,除了我和阿阮,沒有人能看到他。
肖朗的手要離開時。我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面帶笑容道:“阿朗,我現在跟沈小姐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才約她出來跟我們吃頓飯。”
阿阮望着我和肖朗握在一起的手,還故作驚訝道:“小姿,你和肖醫生……你們正在交往嗎?”
我不敢去看夜澤,我生怕看到他,我現在所有的僞裝都會轟然崩塌。
肖朗忽然摟住我的肩膀,讓我往他肩膀上一靠,我腦子就有些發矇,直接對上夜澤的目光。
他只沉着面望着我,眼中濃雲滾動。
肖朗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是我向小姿表白的,她這麼好的女孩子,我不想把她讓給任何人。小姿,她現在已經是我的女朋友了。沈小姐現在既然是小姿的朋友,那會祝福我們吧?”
阿阮溫柔地笑了:“那是肯定的了。小姿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兒,活潑可愛又真誠,我能和我老公重遇,都是小姿幫的忙呢。她一直一個人,我還挺擔心的呢,沒想到,轉眼間就把肖醫生拿下了。小姿,你真的好厲害。但你要管好你這個肖醫生啊,我可聽說有不少女孩子喜歡他呢。”
對面的阿阮,真的變得讓我很陌生。
我擡頭看看肖朗,但見他笑容點點,我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縮頭烏龜下去。便道:“阿阮,你就別取笑我了。他呀,要是敢花心,我就鬧得他餘生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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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朗維持着笑容,帶着寵溺的口氣對我道:“這倒也是一個可以讓你在我身邊一輩子的絕妙辦法。我要不是試試看?”
“你敢。”
阿阮看到我們如此“恩愛”笑了起來:“你們兩個真是太般配了。”她悄悄伸出手,握住了夜澤的手,看他一眼。也沒有說話。
從始至終,我們三個都在表演給一個鬼看;從始至終,我們誰也沒有戳破其中的謊言;從始至終,我都不敢與夜澤相視。
與阿阮分手時,肖朗還握着我的手。阿阮拿着黑玫瑰:“小姿,看到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很開心。要好好珍惜自己身邊的人,肖醫生他真的是挺喜歡你的。”
我輕點頭,也虛僞地說道:“阿阮,你也是。你和你老公千辛萬苦才重逢,你也要珍惜他。”
請代替我珍惜他。
阿阮上前抱了抱我,輕聲說:“謝謝。”
隨即,我們就分別了。
看着阿阮坐出租車離開,我渾身的力量都像被抽走一般,身子就是一軟。肖朗扶住我的肩膀,我轉頭對他道:“肖先生,今天謝謝你。”
謝謝你陪我演了這齣戲。
那晚,我就是請求肖朗扮演一次我的男朋友,和我演這一齣戲。
肖朗將我扶上車,什麼也沒有問:“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肖先生,我們去喝酒吧。”
那一晚,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是喝得暈暈乎乎,腳步踉蹌。迷迷瞪瞪中,有人拍了拍我的臉:“小姿,小姿……”
我睜開眼,模模糊糊看見肖朗,說話都是大舌頭:“肖先生……”
“到你家了。”
我貼着玻璃看了看外面暗淡的燈光:“到我家了?好,我下車。”
可我解半天安全帶也沒解開。忽然,身側的門開了,肖朗幫我解下安全帶。我從車裡踉蹌出來,差點兒摔倒,結果一下撞到了肖朗身上。
我抱住了他。而後。瞳孔猛然收縮。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爲我又看到夜澤了,他飄浮在半空中,黑袍烈烈飛舞。眉眼如畫,傾世而獨立。
我默默地望着他,他也那麼看着我。
我慢慢向他伸出手去,卻聽見肖朗低語:“小姿,我喜歡你,和我交往吧?”
我的耳邊如同轟雷炸響一般,我只盯着那個黑影。肖朗扶住我的肩膀,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再也看不到他了。肖朗慢慢朝我湊近,他柔軟溫和的脣印在了我脣上,與夜澤的不一樣,這是活人的、有溫度的。
肖朗只是輕吻了我一下,隨後就凝視着我。我的眼神瞟向後面,那裡已經沒人了。
錯覺,是我的錯覺吧?
我猛然間徹底清醒過來,震驚地望着肖朗,還有他剛纔說的話。
他說,他喜歡我?
我退後幾步,腦子裡雖然很亂,但我知道,我是不可能接受肖朗的心意的。雖然肖朗很帥很體貼,幾乎是一個完美的男人,可奈何,我的心卻被一個自大狂佔據了。
他說,我看上了他,還有誰能再入我的眼,終究像是一句魔咒將我緊緊禁錮。
我愛上他,很愛很愛,愛到再也不能給別人心的任何地方。
“肖先生,對不起,我已經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我和肖朗靜默而立,肖朗低低的聲音傳來:“我知道。我還知道,你喜歡的人並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鬼,對嗎?”
我震驚地望着肖朗,心中的驚與駭無以復加。
肖朗嘆了一聲,說道:“你別害怕,我沒有別的意圖。”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的人……是鬼的?”我幾乎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更是覺得眼前的肖朗也變成了一團迷霧。
我之前一直以爲肖朗不過是個普通人,可他現在所說的話卻讓我驚悚了。他竟然知道夜澤是鬼?他又是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難道,他也像我和唐元一樣有通靈體質?可是,他也曾與夜澤、雲毀共處一室,那時也未曾見過他有任何異常的反應。
我想起夜澤說的話,他說,能進心願旅館的人都不會是普通人?難道真的是我“感情用事”,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地認爲肖朗他是個好人、正常人?其實,他並非一個普通人?
肖朗面對我的猜疑與打量。神色依然如故:“小姿,我知道你是可以看到鬼的,是嗎?”
北風呼呼地吹着,將肖朗的聲音吹到我耳邊,又席捲而走。
“我有一件事一直沒對你說。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有鬼的。”肖朗緩緩道,“因爲我曾經就看見過鬼。只不過,平時,我不能像你一樣能真切地看到鬼,我只能隱約地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你曾經帶去心願旅館的黑玫瑰和櫻花盆景,它們並不只是植物。上次在酒吧,徐先生說你有男朋友,今天你又讓我假扮你男朋友。如果是正常的情形,我想你是想要做給你在乎的那個人看的,讓他誤以爲你現在又交了男朋友,你很幸福。但是來看你表演的只有沈小姐和那朵黑玫瑰,它就是你上次帶到心願旅館的那朵黑玫瑰。沈小姐也是這場表演的助演而已。那麼我們三個人都是表演給誰看呢?只有那朵黑玫瑰了,它纔是這場表演的目標。”
瞬間,我心底的防線崩塌了,我失魂落魄地望着他,苦笑道:“對,你說得都沒錯,我愛上的那個人,不是人,是鬼。但他真正愛人,並不是我,而是而沈小姐。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讓他知道我很好,讓他不要再對我內疚。愛上一個鬼,很匪夷所思,是不是?但是,我就是愛他,很愛很愛他。可是我卻沒辦法和他在一起了。沒辦法了……”
肖朗走近,我後退:“肖先生,對不起,就算我知道自己跟他沒可能了,但我也沒辦法再接受別人的感情。你是個好人,別再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對不起!”
我轉身上了樓。
……
再次見到張俊是在初雪的時候。
彼時,我已經又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每天都一心撲在工作上。
彼時,我已經近半個月沒有再見到夜澤。
我和張俊坐在餐廳裡。自從上次闖過地下之城後,我們也就再沒見面,細細算來,也有一個多月了。
此時再面對張俊,我的心情真是亙古未有的平靜。就像是我們已經老去,時光如白馬過隙,匆匆之間就已是物是人非。再次相見,已經看淡了過去的仇怨,但亦不會再想從前一般那麼交心。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我平靜地問。
關於雲毀的事情也不用他告之我,紅夫人比他知道的還要多,而且,我也曾去看過雲毀,他在那裡陪着阿鎖婆婆安靜度日,真若現代社會的隱世高人。
關於夜澤,他也不一定就知道很多。
“是關於心願旅館幕後主謀一事。”張俊又推了推眼鏡,他這個動作真成了招牌動作了。
我一聽,立刻聚精會神起來:“你們抓到他了?”
張俊道:“暫時還沒有,但我找到了一些線索。”
我還記得庖一刀臨死的時候說那幕後之人是神一樣的存在,時間過去這麼久了,張俊他們依舊沒有抓到這個人,可見這個人隱藏其深,身份之秘。因爲阿阮的出現,我和夜澤之間出現一系列的問題,最終分手,讓我無心再關注心願旅館幕後真兇一事。
如今張俊再次提起,也喚醒了我漸漸忽略的一件事——即使活着走出心願旅館。也逃不出一個死字。如今,我的生活漸漸平靜,這個“危險”陡然之間再次躍上心間,讓我心頭又是一顫。
“今日,我將澤一起叫來,就是要和你們說這件事。”
張俊的一句話讓我差點兒驚跳起來,他把夜澤也叫了過來?
我擡頭就看見了他,還是一襲錦緞黑袍,俊美如斯,我的心不可控制地狂跳起來。我愣愣地望着他,他卻一眼也不看我。張俊拉開一張我旁邊的椅子:“澤,你來了?坐吧,我有事要和你們說。”
夜澤卻徑直在他身邊坐下,語氣甚是不快地說:“有什麼事趕緊說,阿阮還在等我回去。”
我微微握緊手心,他現在和阿阮很好吧?
“我也有事,六點之前我必須走。”我低聲道。
“是趕着要去和你新任男朋友約會嗎?”夜澤冷冷地看向我,語氣帶着幾分嘲諷。
我喝了一口飲料,選擇忽視他的“挑釁”:“嗯,我們約好七點見面。”
他的臉色越來越冷硬。
張俊看着我倆,夜澤直接又將矛頭轉向他:“有話快說,別耽誤了人家去約會。”
“三十分鐘即可,我們不會耽誤你的約會的。”張俊很是“體貼”地說,又讓夜澤臉色冷硬地看向他。
張俊卻滿不在乎地開口道:“澤、婁姿,我今日找你們來,是要告訴你們一些關於心願旅館幕後之人的事情。”
“你們找到這個人了?”夜澤問了一個和我差不多的問題,隨即卻又掉轉槍口瞄向我:“你喝水時一直都這麼刺溜刺溜像個耗子一樣嗎?你男朋友怎麼忍受得了你?”
因爲我正在用吸管喝飲料,所以發出了“刺溜刺溜”的聲音,看他那嫌棄的眼神,好像我在做一件多麼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你以前也是男朋友,我從前也是這麼喝,怎麼從沒見你挑過?
惹他厭惡,那我就不喝了。我將杯子放到一邊,見他眉頭挑了挑。我對張俊道:“你到底找到了什麼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