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麼一個可憐的老婦人,成了葉小倩的替死鬼。”
張俊此話一出,衆人反應又是不一樣。
“怎麼可能,我今天還看到孫姨了!還跟她打了招呼!”唐元驚呼道。
“她跟你說話了嗎?”
唐元撓撓頭:“這倒沒有。孫姨這個人不怎麼喜歡說話,有時我覺得她還挺陰測測的。”
張俊靠在沙發邊上道:“連你這個管理員都沒覺察出異常,可見這個孫姨平時的存在感有多麼薄弱,被人假扮起來是多麼地容易。”
唐元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齊隊長連忙吩咐人去孫姨的宿舍搜查,很快,人就回來了,同時拿回來的還有假髮、長袍、一柄長劍——與我那夜看到的斬殺“葉小倩”首級的長劍很像!唐元看到這些徹底臉色變得慘白了:“那孫姨她真的……”
“死了。”徐耀接了一句,“你沒聽張俊說嗎?她被葉小倩殺了!”
“葉小倩會出現在這兒,就已經說明了一切。那晚被鍾馗斬殺的根本不是葉小倩,而是這裡的保潔阿姨孫姨。她爲了讓人認爲死的那個人就是她,同時認爲兇手想要殺人滅口,就在車裡裝了定時炸彈,設計讓車去撞向婁姿,其實是想利用車的引爆,燒燬屍體。這樣,她就有了完美的殺人計劃。讓我們以爲兇手是朱瑞博,而她則假扮成孫姨隱藏在旅館裡,伺機完成她的殺人計劃。最後再栽贓給朱瑞博,而她自己則可以完美脫身。”
張俊所說的一切,如果不是葉小倩的屍體現在躺在這裡,我還真是不敢相信。
唐元又問:“兇手不是朱瑞博的話,她就不怕朱瑞博會出現揭穿她的陰謀詭計嗎?”
“死人不會出現。”我說。唐元一激靈。
張俊道:“的確。朱瑞博可能已經被葉小倩殺人滅口了。”
“那她會把他的屍體藏在哪兒?”齊隊長又問。
“被她殺了的保潔家裡。”徐耀一直望着葉小倩的屍體說。
齊隊長看向張俊,張俊點頭。齊隊長氣憤地說:“你小子,我等會兒再跟你算賬。走,你們幾個人跟我走!”
齊隊長是帶人去孫姨家找朱瑞博的屍體去了。
留下我們這羣人對着一具死屍面面相覷,我道:“我當時看着‘葉小倩’被鍾馗所斬時,她站在鍾馗面前一動不動。如果是孫姨,她怎麼會站在那裡等着人殺?”
就算是小雅,她看到有刀砍她,她也會跑或者哇哇大叫吧?孫姨一個正常的大活人,怎麼可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張俊道:“法醫在那具被燒焦的屍體中發現了安眠藥的成分,葉小倩應該是事先在孫姨喝的水裡或者飲料裡下過安眠藥,或者根本是朱瑞博讓她喝下的。你說當時葉小倩是背對着你,而鍾馗是面對着你,也就是說他面對着孫姨。當時天色那麼黑,他完全可以扶住已經毫無知覺的孫姨,並用刀砍下她的頭,在你面前完成鍾馗殺人的傳言。不過他們現在都死了,這些也只是我的推測而已。”
“殺孫姨的,是葉小倩還是朱瑞博?”唐元很是不解地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孫姨與他們根本無冤無仇。”
“殺孫姨的人身形高大,我想應該是朱瑞博。”我說。
我望着葉小倩的屍體,我還曾經爲她的死感到難過;爲自己當時的遲疑,而最終沒有救下她,而後悔自責過。卻不曾想到,這一切都不過是她的計劃,她纔是幕後真兇!
我想起與她相處的時候,雖然時間不多,可我那時卻覺得她和肖朗一樣是個好姑娘。我真是千算萬算也沒料到,她竟然如此殘忍、心機歹毒得令人髮指。在她對着我舉起槍的時候,我在她眼裡也不過是個她要殺死的目標而已。她要是殺我的人,而我居然一無所知,還爲她難過!夜澤說得沒錯,我確實是太傻太傻,總是天真地去相信別人。直到現在,她的屍體就躺在我面前,用殘酷的事實一次次揭示我自己有多麼的愚笨。
但是,葉小倩。我真的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她纔是這裡最殘忍的兇手。她說她是爲了找新聞纔來這裡,顯然是騙我的。可是我還是想知道,她到底爲了什麼要殺人!
“大哥,你是怎麼知道葉小倩還活着,她纔是殺人兇手?”唐元望着葉小倩的屍體,渾身打了一個冷戰道。
張俊慢條斯理地說道:“第一,我們先前一直以爲是朱瑞博殺人,但即便他再會躲藏也不可能完全逃避警方和在座所有人的視線。兇手想在這裡順利地進行她的計劃,那兇手一定是另有其人,她是不可能將自己變成焦點的。相反,她的身份一定是被人定位成不可能是兇手的人。‘葉小倩’已死,這個事實被所有人認可,所以沒有人會想到她是兇手。而她要回來殺人,必須有一個其他的身份,這個身份可以自由出入這裡,而且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我想了一圈兒,最適合她隱藏身份的人就是這裡的保潔阿姨。第二,兇手襲擊曹遠後,迅速消失,說明她很清楚這裡的地形和房間佈局。之前我們已經排查過這裡所有的地方,基本是排除了朱瑞博潛藏在其中的可能,福爾摩斯曾說過,當排出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還剩一個時,不管有多麼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那麼真相只有一個,兇手另有其人。第三,傍晚時候,我曾跟這裡的保潔阿姨撞到過,我發現她的手過於白嫩,不像是會幹活的女人。第四,就是屍檢報告顯示,那具燒焦的屍體並非葉小倩。”
“哦!”唐元恍然大悟,“所以大哥你們就故意離開,引兇手主動獻身!這招好,這招太妙了。”
我卻因爲張俊的話。心中更加的冰涼,我拿起杯子直接朝張俊砸了過去。
“小姿!”雲毀驚呼。
杯子咣的一聲正好砸到他額頭上,隨後杯子碎裂落地,一道紅色的血液順着他的額角流下,在場的人都驚了,瞠目結舌地看向我。張俊還淡定地站在那裡,伸手摸了摸額頭,還看看自己的血。
我直接被一個警察反手在背按倒在沙發上,我憤怒地朝張俊喊道:“所以,張警官,你這次又把我當成了兇手的耳食了?我真的謝謝你這麼看重我,還讓我大難不死!”
我居然又一次成了張俊的工具,他還真是不榨乾我不甘心啊!我真的要謝謝他讓我剛纔又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後來我才知道,所謂的“司機發現了朱瑞博蹤跡”的消息,其實是假的,就是張俊要讓兇手放鬆警惕,想抓個現行,而如果葉小倩想再殺人的話。也會先挑好殺的殺,我自然又成了目標。他甚至把雲毀都騙了出去,他就覺得有徐耀,我就一定死不了嗎?說到底,我這條命比起他要查的案子來,根本就算什麼,也從來不算什麼。
“姐!”唐元一下就驚慌了。
張俊擺擺手:“我沒事,放開她吧。”
那警察鬆開了我,我卻無比憤恨地盯着他。我此時除了憤怒,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情緒,我甚至真的想宰了張俊。
“大哥,你流血了!”唐元連忙抽出紙巾遞給張俊,張俊摘下眼鏡擦着血。
屋內是壓抑的靜默。
“我那裡有醫藥箱,可以幫他止血,哪位警官可以去我房間拿一下?”肖朗站在那裡,因爲被警察看着,也不敢亂動。
一個警察去他房間取了醫藥箱,他讓張俊坐在沙發上。幫他處理額頭上的傷口。同時擔心地不時看我。我直接轉了身,不想再面對張俊。
這時,張俊的手機響了,聽他接起電話道:“隊長……嗯……這樣……我知道了……”
張俊掛了電話,止住肖朗,一道血痕就又順着他的額頭留下,直朝他的眼睛流去,但他環視我們一週,還是很淡定地道:“朱瑞博還活着。”
張俊的話又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唐元道:“朱瑞博他沒死?”
“他是沒死,但被刀捅傷了,現在齊隊已經送他去市醫院了。只要他還活着,我們就能知道整件事。畢竟,他是這段時間和葉小倩相處時間最多的人。”
“是葉小倩殺人滅口吧?”徐耀冷哼了一聲道。
張俊臉上的血馬上就要流到他眼睛裡了,但他還是不擦一下,肖朗不得已繼續給他擦血,他道:“不,他是剛剛被人扎傷的,所以不可能是葉小倩。再者,如果真是葉小倩殺人滅口,她不會如此大意,還留有活口。明顯是齊隊趕到的時候,兇手來不及確定朱瑞博已經死了,便先逃了。”
張俊的話再次讓我們毛骨悚然。
“張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除了葉小倩,還有其他的兇手?!”連徐耀臉色都是一變。
我看向他們道:“你們都忘了嗎?這裡的電腦裡登記的是十一個人,但卻只有我們十個人。我一直在想這第十一個人到底存在不存在。現在看來是有第十一個住客的!一定是這第十一個人跑去殺朱瑞博了,他很可能和葉小倩是狼狽爲奸!”
衆人聽了我的話都是倒吸一口氣,我們十個人中,除了住院的曹遠,剩下的人都在這兒了。那麼第十一個人又會是誰?!他(她)一直沒有露過面,或者,他(她)也根本一直是在這裡的,只是我們不知道他(她)到底是誰!
張俊卻道:“只要等到朱瑞博醒了,我們自然就知道這第十一個人是誰了。婁姿、徐耀、肖朗,你們三位一直都在這裡,可以排除嫌疑了。剩下的,就讓我們靜等齊隊那邊的消息。”
葉小倩的屍體被擡了出去,因爲她是在我房間死的,我也不敢再在這裡呆了。唐元給我另換了一個房間。而徐耀和肖朗意外打死了葉小倩,已經跟張俊回警局做詳細筆錄了。此時已經凌晨三點,夜澤依然沒有回來,我依然毫無睡意。
等朱瑞博醒了,說出殺他的兇手後,或許就真的能把這隱藏的第十一個人揪出來了,或許心願旅館的事就會就此結束。但是我更想知道這幕後老闆到底是誰。我在被葉小倩殺死時的那個問題如今已經成了我揮之不去的執念。這個問題一天沒有答案,我都會寢食難安。
雲毀見我一句話也不說,道:“我去找夜澤回來。”
“先生,不用了。”我拉住雲毀道,“他一直在爲我的事奔忙東西,好不容易他纔想去做和自己有關的事,就讓他去做吧。這裡的事,也很快要結束了。不是嗎?”
“可是你剛剛經歷了那樣的事……”雲毀皺眉道。
我依舊搖頭:“我不是沒事嗎?先生,我遇到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了。有云先生在,我也知道自己不會有事。”
雲毀懊惱與帶着些怒氣道:“張兄竟然把我也騙了!他這次做得真是太過分了。”
也許張俊是怕雲毀壞了他的事,所以才把雲毀也騙了出去。
我只是淡淡一笑,沒再說什麼,當對一個人徹底失望之時,這個人到底做過什麼,又要做什麼,我反倒不關心了。
清晨的時候,徐耀和肖朗回來時,他們帶回一個讓我頗爲意外的消息,我以爲等朱瑞博一醒,就可以捉到那第十一個人——葉小倩的同夥。警察是抓到了一個人,卻是曹遠!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張俊所設的局。其實在齊隊他們趕去孫姨家的時候,朱瑞博確實還剩下一口氣,但他就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說完“他是……”,就死了。齊隊長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了張俊,張俊就順水推舟,說朱瑞博沒死,還把他在哪個醫院說了出來,就是爲了引兇手上鉤。兇手知道朱瑞博沒死,一定會去醫院伺機殺了朱瑞博,徹底堵住了他的口。警察故佈疑陣,等待兇手自動上門。可是這個來殺朱瑞莫滅口的人,卻是曹遠!
事情的反轉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怎麼會是曹遠?難道他纔是葉小倩的幫兇?而曹遠也當場承認自己就是葉小倩的幫兇!他還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出來。
他說,朱瑞博因爲看毛片,曾經強暴過小雅,這事被石峰發現,還拍下了視頻,他就用這個視頻勒索朱瑞博。後來,石峰死了,朱瑞博就曾去石峰的房間想銷燬那段視頻。但這段視頻卻被葉小倩得到了。葉小倩就以此威脅朱瑞博,讓他協助她完成“被殺”一事。葉小倩到心願旅館來,根本不是爲了尋找新聞線索,她其實根本就是一個心裡變態的女人,就是想要實現她籌謀已久的完美殺人計劃。其實孫姨在之前就已經被葉小倩割斷喉嚨死了,朱瑞博只是演戲,把孫姨的腦袋再削掉爲止。
原本按照他們的計劃,是想等殺完所有人再嫁禍朱瑞博,僞造他留遺書自殺的假象。而他被兇手差點兒溺死,也是他和葉小倩的計劃,目的還是嫁禍朱瑞博,引發所有人的恐慌,他們好伺機下手。但是葉小倩的死出乎他的意料,有人告訴他葉小倩死了,他感覺大事不妙,便潛入孫姨家去殺朱瑞博滅口,誰知道朱瑞博竟然沒死,他便心存僥倖地潛入病房想要殺人滅口。而將葉小倩和朱瑞博沒死的消息通知他的人。也不是肖朗、張俊或者唐元,而是張俊警隊的一個同事——這個人被葉小倩收買了。
雖然整件事聽起來很是順暢,幾乎是沒什麼破綻,但我還是覺得很是怪異,總覺得哪裡不對。
因爲幾乎一夜沒睡,我腦子裡此刻很是混亂,聽他們說完事情的過程。我還是感覺曹遠會是葉小倩的幫兇,太讓人匪夷所思。而且如果是曹遠,那根本就沒有第十一個人!可我就是覺得有這第十一個人。
與這件事更讓我在意的是,夜澤他當時是不是和無面女鬼在一起?如果那個無面女鬼是和曹遠在一起,那夜澤也在市醫院嘍?他又有沒有目睹這件事?他一夜沒回來,是無面女鬼因爲曹遠的事而受打擊,所以他留在她身邊陪她了嗎?
頓時又是心如刀絞。
整個旅館,現在只剩下我、徐耀、肖朗和唐元四個大活人,因爲接連發生了很多事,整個旅館都顯得死氣沉沉。唐元甚至不敢一個人去吃飯了,便喊我們一起去吃飯。
餐廳裡的飯依舊很豪華,沒有因爲人數的減少而黯淡失色。反而更加的誘人。
我沒什麼胃口,只是隨便加了一些,跟唐元說了曹遠的事。唐元聽到後,很是沉默了一陣:“曹遠怎麼會是葉小倩的幫兇?我不信。他的膽子比我還小,他怎麼可能去幫着葉小倩去殺人?”
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一開始還覺得葉小倩是個好人呢,結果,沒想到她纔是真正的兇手。曹遠他自己都招了,這事還能有假?”
唐元情緒低落道:“我還是不相信他是幫兇……”他環視四周,“這裡真的太可怕了。”
“這裡什麼時候不可怕了?”徐耀說,坐在了我對面。
“徐哥,曹遠真的是葉小倩的幫兇?”唐元又問徐耀。
徐耀看了我一眼道:“警察當場捉獲的他。”
唐元這下徹底不再問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在這裡,每個人都有雙重面具,我和你一樣看不透。”
氣氛稍有些沉重,肖朗坐在了我另一邊,看到唐元消極的樣子,也明白是怎麼回事。
“小姿,你昨天受了不小的驚嚇。多吃點兒東西吧。”肖朗勸我道。
我說了聲謝謝,又看着他和徐耀道:“徐總、肖先生,昨晚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出現得及時,我這條命大概是真就丟在這兒了。”
徐耀和肖朗都知道兇手會再次出來殺人,所以他們當時是守株待兔,並在葉小倩衝我開槍的時候,救了我一命。可是也因此錯殺了葉小倩,兩個人去了警局後。也平安回來了,這說明他們不會被追責吧?雖然他們也比昨天淡定了許多,但不可能完全當成沒有這回事吧?我對他們,此時是真的充滿了感激。
“你別自作多情,我是爲了看看兇手到底是誰,才答應了張俊的提議。”徐耀又是“滿口鄙夷”之態。但我此時纔對徐耀真正消弭了厭惡與偏見,與張俊相比,徐耀的“冷血”真的算不上什麼,他其實真的真的是個好人。
肖朗笑了笑:“徐先生。你對小姿說話時,總是喜歡這樣口是心非嗎?難怪你總是被小姿誤會,我要是女孩子,聽到你這麼說,心裡也不會舒服。”
徐耀像是被人揭了傷疤,有些坐不住了,他還強裝着樣子反駁:“對她,我纔不會口是心非。她這種女人,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有什麼讓我口是心非的。”
肖朗看着我淡淡地笑了,我也笑了,唐元也掀起嘴角,算是一笑吧。氣氛也終於活絡了一些。
“你們都在啊?”一道聲音傳來,我們都側目去看,廚師庖一刀端着一個鍋走進來。庖一刀這個人,我也只見過幾次,胖胖的一個男人,也很喜歡說笑,我看他和唐元的關係是不錯的。
“庖大廚師,你這端的是什麼啊?好香啊。”我說。
“這可是我給你們做得終極料理,快快快,收拾一下。”庖一刀喊道,我們把中間空出來,庖一刀把鍋子放在桌子上,很是得意地說,“這可是我庖家祖傳的招牌菜,我平日可是從來不輕易做給別人吃的。你們幾個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真的好香,我來看看是什麼。”唐元把鍋子掀開,是一鍋羹湯。
徐耀微微一笑:“蛇羹?”
徐耀的話,徹底將我被勾起的食慾頓時打沒了。我平生最害怕的東西就是蛇,此時我的面前卻有一桌蛇羹,讓我渾身都不舒服了。肖朗似乎我一樣,對蛇羹很是感冒,因爲他瞧了一眼便後就不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