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張先生這麼說了,我也想知道答案,那我們現在就去車那邊看看。”蔣華片刻說道。
“阿俊,我和你們一起去。”我既擔心張俊會遇到什麼危險,同時還是不想和他們別的人在一起。
張俊卻對我道:“這裡的路夜裡難行,你還是在此等我們歸來,我與蔣先生去看看便可。”
張俊和蔣華離開,留下趙召陪我們。
我又看着那個黑漆漆的房間,一遍遍告訴自己,但手卻禁不住顫抖起來。包玥冰涼的手摟住我的胳膊:“這裡太可怕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我點頭對唐元道:“唐元,我們趕緊走。”
重新回到宿營地,我添了幾把柴火,回頭看看其他人。唐元靠在牆上,一副神遊九天的樣子。包玥披着毯子,也是睜着眼睛不說話。我則抱緊了木盒,期待快點兒到天明。擡頭,又看到那隻大大的攝影頭。還真是討厭死了!
“有沒有可能就是李真殺了白心?蔣華說讓人去報警。李真自告奮勇,但其實他是趁着我們大家都不在時,轉移屍體,僞造是無頭新娘殺了白心的假象?”我沉吟着說。
包玥攥緊牀單:“你也認爲是李真殺了白心?”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但問起李真和白心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包玥驚奇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沒說是因爲看見李真看白心時那陰暗的神情,只是說:“感覺。”
包玥看了一眼趙召,兩人似是有了眼神交流後,她才說話:“沒想到,連你也感覺到了。李真呢,和白心在大學時曾經談過戀愛,這事我們都知道,是吧,唐元?”
唐元半晌才似回過神兒,“嗯”了一聲。
“他們後來又分手了。但過了沒多久,李真又回來求複合,白心說對他沒感覺了,就沒同意。到現在,李真都想着和白心在一起,白心就一直沒同意。”包玥說,“我不相信是李真殺了白心,他那麼愛白心……”
可也會因愛生恨啊。
“抱歉,是我再亂說,你們不要在意。等阿俊他們回來,或許就能解開其中一些事了。”
“婁姿,你和張俊是不是都是做那種職業的?”包玥忽然靠近我低聲問。
“什麼?”我沒聽明白,我擦,總不會認爲我和張俊是站街女郎、牛郎吧?
“你們是能看見鬼的人,能和鬼打交道。”包玥湊近我耳邊說,我震驚地望着她,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包玥笑了笑,此刻面龐上已經沒了驚懼之色,她還衝我紮了眨眼。
我越來越覺得怪異,卻找不到哪裡怪異。
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響,我側着耳朵傾聽,好像是拖着腳走路的刺啦刺啦聲。我看到包玥:“外面好像有聲音,你聽見沒有?”
她點點頭,面色又緊張起來:“我聽見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顯然是朝我們這邊過來的。難道是張俊他們回來了?這麼快?
可我卻不敢出去看。包玥嚥了口吐沫:“我們一起出去看看?”
我抱着木盒,和包玥依偎在一起朝外走去。趙召扛起照相機跟着我們。
“應該是阿俊他們回來了。”我替自己壯着膽子,在門口模模糊糊看到一個如同喝醉了一樣的黑影左右搖晃地走着,我喊了一聲:“是阿俊嗎?”
沒有人回答。
包玥打開手電筒,照了過去。瞬間,我就嚇得魂飛魄散!
竟然是白心!
她身上還穿着死的時候所穿的紅嫁衣。腳上穿着繡花鞋!胸口有個血窟窿!她耷拉着腦袋,就像殭屍一般搖晃着走着!
“啊!”我和包玥大叫一聲,包玥手裡的手電筒掉在了地上,頓時我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白心死而復活了?!不,那根本就像是被鬼操縱的殭屍!
白心真的是鬼殺死的!
那繡花鞋擦在地上響起刺啦刺啦的聲音,她就這麼搖頭晃腦地朝我們而來!
我和包玥像無頭蒼蠅一樣跑進屋裡,我一把拽起還在發愣的唐元:“跑……跑啊……鬼來了!”
緊接着我們就聽到咣啷一聲,待我拽着唐元跑出去,就看到沒跑掉的趙召!他被白心一把掐住了脖子,他手裡的攝像機也掉在地上,我聽見他喊:“救命!救命!”
攝像機的光芒正好照在他們身上。白心擡起了像是折斷的脖子,露出如死灰的臉,猙獰可怕的血眼。她一張嘴,更是露出兩顆鋒利的獠牙!
她一口咬向了趙召的脖子,撕拉一聲,就從趙召的脖子上連血帶肉地咬下一大片。頃刻,趙召鮮血恆噴。他耷拉着腦袋,還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好像驚訝大過了恐懼。
殭屍仍舊一口一口咬着趙召的脖子,就像野獸一樣,將肉一片一片地從趙召身上咬下來,直到完全咬斷,他的腦袋咕嚕一聲滾過在地上。
接着,她又看向我們,慘白的手伸向我們,嘴裡咕嚕咕嚕地冒着聲音:“頭……頭……把頭還給我……”
無頭新娘!
“啊!”看到趙召慘死,我們三個都大叫起來。
恐懼,比上一次我差點兒被人殺死更大更難以承受。
逃!此刻只有這一個念頭,逃跑!
我們瘋了一樣朝外跑去,我正好迎面撞上她,她一雙尖利的手就朝我掐過來!但她身子似乎無法控制好,我一彎身就從她身體旁邊跑了過去。唐元也逃了出來。
“救,救命!”後面傳來包玥的聲音,她被攝像機絆倒在地,爬起來時正好被殭屍掐住了脖子,包玥面露無限驚恐。可是任她怎麼撲打。都無法甩開殭屍,她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怎麼辦?怎麼辦?
夜澤,你快出來啊,快來救救我們啊!
可是,他沒有出現。
我摸着張俊給我的招魂香,想要把夜澤召喚出來,可是竟然摸不到。眼看殭屍朝着包玥的脖子而去,眼看又要親眼見到包玥被殭屍啃得腦袋也咕嚕嚕滾到地上……
這時,唐元一把舉起攝像機砸向了殭屍,“咚”的一聲,這一聲足以能把活人砸死。殭屍的身體顫了顫,倒在了地上。包玥幸而解脫,唐元握住她的手,將她往身邊帶。
“快,快,快!”我喊着。
可殭屍卻攥住了包玥的腳腕,包玥又是大叫,唐元對着殭屍一陣亂踩。終於將包玥拉了出來。
“去那棵櫻花樹下!快!”我大喊,我們三個人就朝着那棵櫻花樹火速狂奔。
如今,只有那裡才能庇護我們的安全!
身後傳來沙沙的聲音,像是什麼野獸在用力狂奔。我一扭頭不要緊,我擦,那殭屍竟然用手爬着走!兩腳拖着地,就像蜥蜴,而且速度極快!
奶奶的,不帶這樣玩兒的!
根據記憶,那棵櫻花樹離我們越來越近,中間,我們碰到什麼都往後扔!
遠處,那棵櫻花樹發出淡淡的白光,像是召喚着我們。
雲毀!
終於近了!我看到圍着櫻花樹有一圈淡淡的白光,雲毀正站在裡面,他白衣飄飄,白髮如雪,此時正閉目做法。
“雲毀!”我大聲喊道,雲毀睜開眼。大喝:“快進來!”
我一下就撲進了白光裡,衝着還在後面跑的包玥和唐元喊:“這裡,快!”
快要接近時,殭屍已經追到了他們後面,唐元一把將包玥推了進來。而殭屍忽然跳了起來,一把咬住了唐元的手臂。
“啊!”唐元發出慘叫。
“唐元!”我大喊,雲毀這時亮出長鞭,一鞭子朝殭屍抽過去,殭屍發出刺穿耳膜的尖細叫聲,卻連帶着一口咬斷了唐元的胳膊,在地上來回打着滾兒。
唐元的斷臂處頓時血流如注,我衝出去,將他拖着拽了進來。
唐元躺在地上,面色慘白。包玥跪在唐元身邊,手足無措,帶着哭腔喊:“唐元,唐元,唐元……”
“先給他包紮傷口!”我喊道。可是身邊什麼都沒有,包玥就把她的t恤衫脫下來,裡面只穿着一件內衣:“用我的!”
如今也管不了太多了,但我也不知道怎麼包紮,只知道,要先把唐元的血止住。所以我就將他的斷臂用t恤包了一層又一層,但血很快就暈染開來。唐元已經眼前模糊,嘴巴張着。模模糊糊吐出一個字:“漂亮姐姐……”
我看向雲毀。此時雲毀正站在結界裡面,而外面,那殭屍正像個蜥蜴人一樣焦躁地沿着結界外圍來回爬着,似是想要衝破結界,卻總被結界彈回去。
“我現在出來了!哈哈!雲毀,你以爲一個小小的結界就能對付我?我被封印的這些年沒有一天不想殺了你!殺了那個女人!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殭屍又咕嚕咕嚕地說着話,再次一頭撞上來,我只覺得眼前一片慘白,強光中看到雲毀再次舉起鞭子朝着殭屍揮舞過去,殭屍又是慘叫。
“畜生,我一直在此。就是爲了徹底消滅你!張天師今日也來此了,就是爲了助我一臂之力,讓你魂飛魄散!”雲毀擲地有聲的說。
“張天師他還活着?”她忽然後退左右環看,似是害怕不已。
“不錯,他就是爲了收你而來!畜生,你就等着魂消魄散吧!”
雲毀一說完,竟有一片銅鈴聲而來!殭屍更是急速倒退着走:“雲毀、張天師,我是絕不會放過你們的!今日子時,就是你們命喪之日!”
說完。她就腦袋朝前,兩隻腳帶着身體瘋狂地往後退去。
終於,暫時安全了。
雲毀腳步稍一後退,我就看到結界忽然就消失了。
“雲先生!”我扶住了雲毀,知道是他靈力消耗過甚,“是我們連累你了。”
雲毀臉色很是蒼白,有氣無力的樣子,他搖搖頭:“這是我跟她的舊日恩怨,六十多年了。也該結束了。”
“雲先生,你說的那位張天師在哪兒?他真能消滅她嗎?”我扶着雲毀坐在樹的旁邊。
雲毀苦笑:“哪裡還有張天師,張天師早就過世了。”
“那……”
“這畜生的相好就是被張天師打得魂飛魄散,之後又被張天師封印在古井之中。我只是暫時用張天師來嚇唬嚇唬她,讓你們暫時安全了……”雲毀說道。
天,那要是她回過味兒來?我們豈不又危險了?
雲毀看出我的擔憂說道:“張天師雖然過世了,但他的後人來了。”
“張俊?”
雲毀點頭:“你們現在務必先要找到他,他是張天師的後人,一定知道怎麼徹底消滅無頭新娘。”
果然是無頭新娘。原來傳說是真的。
可是現在張俊有沒有回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宿營地找我們了?佛祖保佑他千萬不要遇到無頭新娘。
“夜澤呢?”雲毀又問,他看向我一直抱着的木盒。
“阿俊說夜澤現在魂心不穩,暫時無法出來。”我沮喪地說,真是越關鍵的時刻越找不到他啊。
“真是個沒用的男人!”雲毀衝着木盒啐道,“難怪他會被阿阮拋棄,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簡直就是廢物!”
(默默吐槽說,你們兩個都是被阿阮拋棄的男人,半斤八兩,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成天守着一個女人,只看不吃,天底下還有誰比你更廢物的?”忽然,就冒出夜澤的聲音。
我驚喜地看到夜澤又如裊裊炊煙一般冒了出來,先是出現他的身體,接着是他邪魅的容顏。
那一刻,我無比激動,像是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看到他一樣。
錦緞黑袍。纖塵不染,黑髮飄然,神情也與過去的一樣高冷。
我鼻子就是一酸,起身撲進了他懷裡,緊緊抱着他,一邊捶打着他:“你還知道出來,嗚嗚……你還知道出來!是不是我死了,你都不會出來看我一眼?!”
夜澤身體一僵,而他也不像之前一樣抱着我,只是說道:“對不起,是我出來的晚了,讓你受了驚嚇。”
之後,夜澤拉開了我的手,我眼含淚珠地望着他,他卻避開了我的目光,嘲諷地對雲毀道:“你現在已經虛弱得連個畜生都對付不了了?”
雲毀望着我們,他一頭靠在樹幹上:“換做現在的你,你也對付不了。”
兩個男人之間相互對視着,其中有我說不清的情緒。
“唐元,唐元……你怎麼了?”旁邊傳來包玥的哭聲,我連忙過去,唐元躺在包玥的膝蓋,已經昏過去了。
“他昏過去了,怎麼辦?我們要馬上把他送進醫院……血……他的血一直流個不停……”包玥哭着說。
唐元的斷臂處裹着的t恤已經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了。
我們已經找回了他的斷臂,想要給他接回去,就必須馬上把他送到醫院去,可是如今的境況。我們又如何送他去醫院啊?
我正愁眉不展之際,雲毀過來了,他端詳着唐元:“是他?”
我驚訝地看向雲毀:“雲先生,你認識唐元?”
雲毀道:“有過一面之緣。”然後他秉持念力,將一道白光注入他斷臂處,片刻停止,雲毀的臉更是蒼白,“我如今法力低下,只能暫時幫他止血。手臂,是幫他接不上去了。”
“他能保住一條命,比什麼都重要。”
站在一邊久不說話的夜澤道:“我去尋找阿俊,將他帶過來,商量消滅厲鬼之事。”
我與他相視,他又避開了我的目光。我心中黯然,還是說道:“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夜澤輕點頭,就消失不見了。
“爲什麼會這樣?白心爲什麼會變成殭屍?”包玥抱着唐元喃喃自語。
我拍拍她的肩膀:“是無頭新娘……都是無頭新娘乾的……”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不,不,不是這樣的!這跟我們當初想的都不一樣,都不一樣!我們以爲這些都是騙人的,纔來這裡進行拍攝!”
我一聽心裡就蒙了,一把捏住包玥的手臂:“你說什麼?拍攝?!”
包玥擡起頭,恐懼與內疚在她臉上交織着,她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流:“你、唐元,還有張俊,對不起,我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根本沒想到,事情變成這樣……”
我和雲毀對視一眼,頓時憤怒爬上我的心頭,喝道:“你不要哭了,把事情說清楚!”
包玥被我嚇得不敢再掉眼淚,她哽咽着將事情零零碎碎地說了,我漸漸明白了整件事——
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麼探險,而是他們要拍一場戲!
蔣華是個助理導演,但他一直期望自己做一回導演。因爲最近微電影比較火,蔣華就找到李真,想要拍攝一部驚悚電影。兩個人就將目光投到了有“兇村”之稱的虞村。蔣華做導演。李真做編劇,他們又把攝製組的趙召請來做攝像。而包玥、白心都是演員。
原本他們想再找幾個羣衆演員,但李真說他們的電影要從現在的驚悚電影中脫穎而出,那隻能做到兩個字——真實。演員,無論演技多麼好,總是會被看出是演戲,而他們也花不起錢請大明星。那麼就找幾個不知情的人,上演一出“真實的兇村遇鬼記”,拍攝一部史上最真實、最嚇破人膽的驚悚片。
白心當即拍手叫好。而且立刻想到了合適人選——唐元。唐元膽兒小又怕鬼。這個提議得到大家的附和。爲了得到唐元的信任,不讓他起疑心,他們事先就在虞村做好了情景佈置。由白心聯絡唐元,邀請他一起參加一個探險活動。唐元答應了。
本來他們設定“不知情的人”只有唐元一個,而我和張俊的加入則出乎他們的意料。後來,蔣華連夜召集他們,修改劇本,講戲路。
這場戲,從我們和他們會合起就已經開始了。先是白心告訴我們虞村是個兇村。給我們進行了印象建設。接着,李真特意讓我看到他對白心的怨恨神情,就是爲了讓我在白心“死”的時候懷疑到他身上。其後就是蔣華的“自言自語”,關於無頭新娘的歌謠和殺人傳言。
再之後,便是在櫻花樹下進行的“場景設置”,好讓我們更加相信虞村是個兇村,無頭新娘也是存在的,讓我們相信,七月櫻花開。是要死人的。
但他們當初來這裡的時候,本想將一顆開花的樹移植過來。可當他們看到這裡真有一顆七月開滿花的櫻花樹,全都嚇得不輕,蔣華卻笑着說,這是天助他們,這樣電影會更真實。
後來的事情便到了高chao之一——白心的“死”。花轎是他們放置在屋子裡的,暗門也是他們臨時安裝的。本來這場戲是白心穿着嫁衣“假死”,爲的是讓我們幾個外人都相信白心是被無頭新娘殺死的。
那時,只要我們其中一個人上前去看一看白心的“屍體”,就會發現真相!蔣華認爲我和唐元膽子比較小,看到有人死了,肯定嚇得不敢再去靠近的。他們要防範的主要是張俊。蔣華說,張俊理智又冷靜,可能會馬上發現破綻,那麼他們接下來的戲就演不下去了。而阻止張俊去看屍體的辦法——就是包玥暈倒在他懷裡,而且成功了。(後來,我問包玥,如果張俊把她扔在地上,堅持要去看屍體呢?包玥說,美人計不行,還有美男計……我默然)。
後來張俊提議再去看看屍體,這真出乎他們的意料。包玥說她當時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去了,因爲這樣會完全打亂他們拍戲的節奏!但蔣華還是帶着張俊過去了。此時,我才知道張俊那時候肯定是發現了什麼,而且也發現白心可能是假死的。在張俊和蔣華一起去看車時,蔣華給他們的指示是——戲照樣拍。
待我們回到宿營地,又一個高chao來了。那就是要由白心被無頭新娘“附身”的殭屍過來嚇唬我們——白心真的“死而復生”來嚇唬我們了,只是,她卻真的死了,也如他們所言,被無頭新娘附身,變成了殭屍。
聽到這裡,我算是完全明白過來了!
我如何也沒想到,這竟是一場有預謀、有企圖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