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的目光同時略向了被打開的臥室的門。
肖朗大步進去,我也跟着進去。石峰的臥室很是凌亂,被子、枕頭之類的都被丟在了地上,衣櫃裡的衣服也被丟在了地上,還躺着好幾個易拉罐。抽屜大開着,很顯然被人翻動過,似是在找什麼東西。
心願旅館每個房間都有保險箱,但在石峰死了之後,警察來過,就讓唐元將保險箱打開了,檢查過後,說是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重要的線索之類的東西。
肖朗打開了衣櫃,道:“小姿,你來看看這裡。”
我湊過去看,發現衣櫃底有鞋印,尺碼很大:“這個人應該在我來之前就已經來了,他是想找什麼東西。後來我來了,他所以就躲在了這裡面。你又來了這裡。也許讓他以爲是什麼可怕的人來這兒了,他就慌不擇路地跑了。”
“有可能是這樣。”肖朗將自己的鞋脫下來,按在了一個鞋印旁邊。那個鞋印與肖朗的鞋印差不多大小。
“應該是個男人。”肖朗道。
徐耀被雲毀俯身不可能來這裡,唐元也不大可能,而肖朗是跟我在一起,他更不可能。那麼旅店裡剩下的男人只有宅男和服務生。難道是他們兩個中的一個?
我雙手環胸道:“我們聽到聲響時就立刻跑了出去,但還是讓他跑掉了,說明他對這裡的地形很熟悉,至少我覺得可以排除是竊賊什麼的了。肖先生,你覺得他來這裡是想找什麼?石峰的死是不是和他有關係?”
“你也覺得石峰不是小雅殺的?”肖朗認真地問我道。
我“嗯”了一聲:“雖然小雅精神不太正常,她也因爲討厭石峰所以看到他就刺殺他,可我就是覺得小雅沒有殺石峰。今晚她答應我們好好的,不再招惹石峰。她從我們房間離開不到一個小時,就拿着一把真刀跑進石峰的房間,在浴室殺了他,而且一刀致命。我總覺得其中有什麼怪異的地方。我現在很想知道小雅是怎麼得到那把真刀的。還有,剛纔藏在這裡的人到底是什麼人。”
肖朗四處走動,也翻了翻被打開的抽屜,裡面除了充電器、打火機、香菸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了,幾乎是一目瞭然。那麼,這個人到底是來找什麼的呢?
我又走向陽臺,看看兩側道:“肖先生,有沒有這種可能?這個人是從別的房間翻陽臺進來,又是從那個房間離開的。那麼,旅館錄像是不是能看到這個人?”
“我們去看看。”
肖朗說道,我點點頭,隨着他一起出來,我們先是看過了走廊裡所有的門,但門都是關着的。隨後下了一樓,叫醒了在值班室睡覺的唐元。我直接說道:“唐元,快給我們看看旅店錄像。”
“什麼錄像?”唐元還迷迷瞪瞪。
“醒醒!”我拍拍他的臉,“我們要看十點到現在的旅店錄像。”
唐元甩甩臉,迷糊地看着我們,慢慢地道:“你們要看錄像做什麼?”
“有人去翻了石峰先前住的房間,我們想查出到底是什麼人!”我急急地說。“你別廢話了,快點兒!”
唐元一個激靈就清醒了:“你們說什麼?有人去了石峰的房間?” щщщ •ttКan •¢ O
“是啊,你別囉嗦了!快點兒讓我們看錄像啊!”我催促他道,唐元卻審視我們,滿是疑問:“你們又是在怎麼知道有人潛入了石峰的房間?”
我瞬間語塞,唐元一把拉開兩個抽屜,拿出門禁卡,翻了一圈後瞪向我們:“你們偷了我鑰匙?!”
我和肖朗瞬間尷尬了,原來肖朗也來偷了鑰匙過。
唐元氣氛地將鑰匙丟在桌子上:“你們怎麼能偷我這裡的鑰匙?這是盜竊、犯罪,我可以報警的!”
我看他不依不饒,直接拍上了桌子:“行了,唐元,你說夠了沒?這件事我們稍後會跟你解釋是怎麼回事,你先把錄像調出來!”
唐元被我唬住了,他不情願地打開他那臺電腦,我發現只有走廊裡的錄像。肖朗道:“這裡難道只有走廊安裝了攝像頭?”
“這裡一直就只有走廊裡有攝像頭。你們要看哪樓的?”唐元託着下吧問。
“二樓。”我說,“石峰是九點時死的,就調警察離開後的十一點到現在的一點這段時間的錄像。”
唐元調出這段時間的錄像,走廊裡先是出現了葉小倩,後來又出現了三人幫。之後,三人幫中的禿頭女出來過後去了別的房間,就再也沒有人出現在走廊裡過,然後就是我、肖朗前前後後沒差多長時間進了石峰的房間,後面又是我和肖朗出來的湖面。同樣,四樓除了被雲毀附身的需要進了自己的房間,又是隻有我出來。但一樓的走廊錄像卻完全一片黑暗。
“怎麼一樓會是一片黑?”我看向一樓,走廊裡面很是安靜。
“一樓的錄像早就壞了啊。”唐元懶懶道。
“你怎麼不找人修理一下?”在這麼詭異的旅館,一樓的攝像頭居然還壞了,真是夠可以的。
唐元嘆了一聲:“姐,我又不是這裡的老闆,不是我說了算的。”
如果真的是那個宅男和酒吧服務員中的一個,四樓宅男在這段時間沒出來過,那麼豈不只是剩下住在一樓的這個酒吧服務員了?而且一樓的攝像頭還壞了……從二樓跳下去也不是什麼難事,趁着唐元睡着再偷偷溜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住在一樓的那個人回來了沒有?”我問。
唐元強打起精神:“我一直在睡覺,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回來。他通常在酒吧打烊後三點左右纔回來,現在才一點,他應該還沒回來。”
“你是在懷疑他?”肖朗問我,我點頭:“這裡加上唐元,一共只有六個男人,石峰死了,那只有五個。如果闖進石峰臥室的人真是個男人,除了肖先生你、徐耀、唐元外,只有那個宅男和住在一樓這個酒吧服務員可懷疑的了。四樓又沒人出來過,一樓的攝像頭又壞了。況且。他那麼短時間就不見了,如果從二樓陽臺爬上三樓,有一定難度,但若是從二樓跳下一樓卻是很簡單。”
肖朗靠在前臺,想了想道:“你雖然說得也很有道理。但你想過沒有,他若是從二樓跳下去,總會弄出一些動靜,但我們跑出去後,就沒有聽見任何動靜了。還有,旅館外面有鐵門,小唐經常到了十二點就把門鎖上了。如果十二點之後想回來就要叫門。”
唐元尷尬地摸摸頭髮,忽然他站了起來,瞪大眼睛對我們道:“住在一樓的這人叫曹遠,因爲他每天回來得很晚,所以他就跟我要了一把大門鑰匙,我也給了他。”
“你是說,他是能打開大鐵門進來的?”我握緊拳頭,“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
“我忘了……”唐元看向走廊,帶着點兒戚色,“你們難道是說曹遠潛入了石峰的房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直接朝一樓的走廊走過去,肖朗拉住我:“你去哪兒?”
“去看看。”
肖朗搖搖頭:“我們沒有證據,這麼輕率過去不合適。”
“我知道,我是去看看他到底回來沒有。”
最終,肖朗和唐元都跟着我過去了。我們地靠近110——那個酒吧服務員曹遠所住的房間。它在最裡頭。唐元說,一開始他按照電腦指示給曹遠安排的是中間的房間號,但曹遠說他想住最裡面,說最裡面安靜。因爲曹遠堅持,唐元就擅自給他調了房間,換到了110。
我們越來越越接近那個房間,我推了一把唐元,讓他去敲門,看看曹遠到底回來沒有。唐元擡手瞧着門,但一直沒人應聲。
“你們有事嗎?”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我們猛然轉過頭,就見一個身材纖瘦的娃娃臉男子站在我們身後。他身上穿着夾克,手裡拎着一個袋子。我特意看了一下他的腳,但看不出具體的大小。
感覺就像做什麼壞事被人逮個正着一般,我推推唐元。唐元立刻道:“曹先生,我還以爲你回來了呢。你這是剛下班嗎?”
“對。”曹遠打量着我們,說道,“你們是來找我的嗎?”
唐元看看我,繼續道:“是這樣,住在三樓的石峰石先生死了。警察要錄我們所有人的口供,我跟他們說你不在。我以爲你回來了,就想來告訴你這件事。”
“石峰死了?”曹遠露出驚訝的表情。忽然臉色一變,他急急地問道,“他是怎麼死的?被人殺死的嗎?”
“警方初步判斷他是被人殺死的。”
“兇手是誰?”曹遠接着問。
“他們在石峰的房間發現了小雅,小雅已經被帶走了。”肖朗開口問道。
曹遠像是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滿驚訝地道:“小雅?那個瘋婆子?她真殺了石峰?”
看來小雅“刺殺”石峰的事情,這裡所有的人都知道。所以若真是小雅殺了石峰,想來也會被衆人認爲理所當然。
等曹遠進了屋,肖朗低聲對我道:“不是他,他的腳比我的要小。”
現在應該可以確定,曹遠確實是剛回來,他的驚訝不是僞裝的。可他聽到石峰被殺時的驚慌,也讓我介意。他到底在驚慌什麼?
線索到這裡又斷掉了。我們又回石峰的房間看了一次,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肖朗道:“我來這裡,也是因爲不相信是小雅殺了人。雖然我們最終沒有找到藏在這裡的這個人,但至少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和石峰有關係。或許,石峰的死也和這個人有關。”
而且,極有可能就是這個旅館裡的人。
唐元打着哈欠,我也忍不住打着哈欠,現在已經快兩點半了。肖朗道:“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都去睡覺吧。”
我們一起出來,到了樓梯處,我和肖朗綱要上樓,唐元拉住了我:“姐,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你過來一下。”
肖朗看看我們,便說道:“我先回去了。晚安,明天見。”
“晚安。明天見。”
看到肖朗上了樓,我問道:“你想說什麼?”
“姐,你和大神吵架了嗎?”唐元還特意上了三樓看看,確定肖朗確實走了,纔下來壓低聲音問。
“你就管好自己的事吧,別的事還是少操一些心。假如你這麼關心別人的感情,你就更應該多關心一下自己的感情。我要是你,就給包玥打電話。”我不斷地打着哈欠,瞌睡蟲一上來。神仙都趕不走啊。
唐元卻自顧自地說起來了:“大神來我房間了,姐,你是不是和大神吵架,把他趕拉出來?”
我打哈欠的動作停了,又聽他道:“我是在要睡覺的時候看到他的,他說讓我不必理他。他就站在那扇窗戶前,一動也不動的,我感覺大神的背影特蕭索落寞,我覺得……他很傷心。姐。你要不要聽我一句話?大神雖然是那個,但大神對你真的沒得說。姐,你應該對大神好一點兒,別總跟他吵架。大神也是個男人啊,他對待自己愛的人的心情,和我們活人是沒什麼區別的。他跟你吵架,也會傷心難過的。”
唐元嘆口氣:“話我就說這麼多了,姐,你不願意聽就算了。我去睡覺了。”
唐元說完這些,下了樓去。
只剩下我一個人睡意全無地待在了那裡。
……
我是在樓頂找到夜澤的。
心願旅館雖然只有三層,卻是與我們曾經去過的那棟未完工的大廈朝向是一樣的。夜澤坐在樓頂檐邊,眺望着遠處。我站在他後面,他只是微側頭,又望着遠處。
我慢慢走到他身後,跪在地上,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貼在他的臉上,收緊了手。
“來這裡幹什麼?你不是不想見到我?”他聲音還是那麼冷,冷得讓我心疼。
我只是緊緊貼着他的臉:“對不起。夜澤,對不起……”
“我不是要說那些話故意傷你,我不想讓你爲我傷心難過,我騙了你,我這麼壞,我根本不值得你傷心。我說讓你不要再管我,讓我們兩不相欠,見到你我就感覺自己什麼都不是,我都是騙你的,騙你的!我不希望你拋下我,我不希望你不管我,我不希望我們倆就這麼結束。我來這裡,就是想着你看到我爲你連死都不顧,你就算想起阿阮,你也忘不掉我。我就是想要看到你爲我牽腸掛肚,時時刻刻都放不下去我。夜澤,我就是這麼壞,這麼卑鄙,連我自己都厭棄這樣的自己。我真的不知道,你看到這樣的我,還會不會喜歡我,你會不會討厭我。”我一邊啜泣着一邊說。
我側頭吻住他的側臉,胡亂親吻着,夜澤一個用力,就將我扯入他懷中,我淚水迷濛地望着他。他半拖着我的身子,凝視我的眼:“你說的是真的?”
我擡起身子吻住了他的脣:“對不起。”
夜澤定定地望着我。我慢慢啃噬他的脣,探入其中,如同他從前吻我一樣。但我一直這麼吻他,他也沒有迴應。我傷心地退出,我倆靜默了一會兒,我感覺自己根本就是來討他的嫌,還厚着臉皮親他,我起身想要離開,不至於在他眼中。我已經沒臉沒皮到了極致。
夜澤卻忽然按回了我:“說句對不起就管用嗎?”
我的心又擰成一團,直到他低頭吻住我,我的眸子睜得大大的,滿眼都是他。
只是我如之前一般,被他吻得嘴巴生痛。夜澤埋在我頸子處,我抿緊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他一口咬上我的耳垂,我痛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痛嗎?”他低聲問。
我點頭,卻也不敢亂動。
他貼在我耳邊道:“你告訴我那些事時,你告訴我要兩清時。你說看到我就無比痛苦時,我的心要比我咬你痛得多。你說你面對我無法自處,我現在一樣與你無法自處。我喜歡上了你,如果喜歡上你說收回就可以收回,我也不會像現在一樣痛苦。婁姿,你在對我說這件事情前,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想過自己會難受?那你想過我會多痛苦?難道在你眼裡,我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鬼?還是,可以冷血到。你讓我想起阿阮時,就可以完全收回對你的感情?或許,你覺得我根本就是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不是!”我猛然搖頭,“還記得在虞村的事嗎?”
想起在虞村的經歷,我心中就是隱痛。不止是雲毀和阿鎖婆婆的事情,還有那時夜澤知道阿阮之後對我的態度上。他那時冷冰冰的態度,就是我後來一切恐懼的源泉。
“當雲毀告訴你阿阮的事情,你連讓我抱你都不願意。阿俊說,你一旦想起阿阮,我們就再無可能。我不是害怕你薄情,而是害怕你太深情。我怕你對阿阮的一腔深情,我怕你想起她就不要我了。可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根本就很在意自己的過去,你只是爲了我強迫自己不再去回憶。我卻一直心安理得地接受你對我所有的好。直到看到那張照片,你騙我說不認識照片的女人,可在那晚你明明趁我睡着的時候把照片拿走了。我只覺得我和你一直在自欺欺人,我們一直都在躲避着這件事。夜澤,原諒我沒事先跟你說一聲,就告訴你阿阮的事。我不是沒有想過你的感受,但我之前一跟你提起你從前的事,你總是不願讓我說。”我靠在他懷裡低低訴說,把我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感受都告訴了他。
夜澤摟着我,低眉問道:“所以你就用那種方式,逼着我,逼着你自己去接受?”
我閉上眼,緊緊摟着他:“夜澤,我知道你想知道你和阿阮的過去,你想知道阿阮是不是像你和雲毀一樣。也在這個世界上……”
夜澤捂住了我的嘴,我拉下他的手,忽視心中的疼痛:“你不用否認,我都知道。”
“我是很想知道我和阿阮的事,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地方。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曾讓你多麼痛苦,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爲我再這麼痛苦下去,婁姿……”夜澤的話被我堵住了,我伸手如他一樣輕輕捂住了他的嘴。搖搖頭:“夜澤,我喜歡上你,是我心甘情願,你不欠我的。不要再因爲我,去做違揹你心願你的決定。夜澤,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你說。”
我抿抿脣,認真道:“夜澤,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爲了找到有關……阿阮的消息。即使關於阿阮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云毀曾說她爲了你曾經放過一切。她對你也一定一往情深。我有的時候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姑娘……還有你和她的事。所以,我想留在這裡,幫阿俊找到給我、徐耀我們十個人發邀請函的幕後之人,只有真正找到他,我們才能知道他是否真的知道阿阮的消息。而他又是誰,爲什麼知道我想找阿阮?在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不要再想盡辦法趕我離開這裡,行不行?”
我忍住鼻子發酸的感覺,堅決不想讓淚落下來,我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說:“還有,如果我們最後真的知道阿阮所有的情況,你也想起了關於她的一切,不管你做任何選擇,我都接受。但在此之前,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在這段時間,我們誰也不要再傷害對方,不要再誤解對方,就讓我們還像從前一樣相處……我知道你對我說那些狠話,其實就是不想讓我爲你涉險。我都知道。可我卻還是跟你吵,說那些傷你的話,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夜澤又摟緊我,將脣印在我額頭上:“你怎麼這麼傻?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傻的女孩兒。我寧願你現在很壞,想盡辦法讓我留在你身邊,而不是讓我選擇放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