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我打在了宋文美景的臉上。打過之後,我也驚呆了,我心中又痛又怒,幾乎都不敢確認眼前的女子是那個開朗熱情的女孩兒:“宋文美景,你給我清醒一點兒,徐耀那種人渣,送給我,我都不要!你看看你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德性?你還是我認識的宋文美景嗎?你還是你自己嗎?”
宋文美景仰着頭,頭嘎吱嘎吱地亂動,頭髮凌亂地遮在她臉上,她又哭又笑着說:“你說得沒錯,我還是我自己嗎?我現在是誰,我也不知道。徐耀……徐耀……他不能拋棄我,不能……我都是爲了他,才變成這樣的……”
宋文美景如同遊魂一般地離開了,我的指尖還在微微顫抖着。我看向又出現在我身邊的夜澤,一頭就靠在他肩膀上,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掉落。
回到家,我抱着抱枕坐在沙發上,眼淚還止不住地掉。夜澤拿過紙巾爲我擦眼淚,我剛一張嘴,眼淚又模糊了眼眶:“夜澤……”
“你不會喜歡上徐耀那種人,是她嫉妒成性。”夜澤揉了揉我的頭髮,“我知道,你說得一點而也沒錯,你是爲她好。她誤解你、不識你的好,只能說明她這個人器量狹小,偏執任性,不值得你再對她好。”
“你不要這麼說美景,她不是那種人……”我抽噎着說,鼻涕就跟着往下流,夜澤又抽出紙巾裹住我鼻子:“醒醒。”
我醒了鼻涕,他將我鼻子擦乾淨,隨後將紙團丟在了一邊:“她不是這種人,又是哪種人?”
在我記憶裡,宋文美景是個熱情開朗的女孩兒,我幾乎沒見過她傷心難過過:“反正,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夜澤坐在了我身側,我自動靠在了他肩上。模模糊糊感覺他身上一僵,我繼續抽噎着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徐耀和宋文美景在一起了。可週二,我去超市時,卻看見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美景她對這段感情看得很重要,但徐耀對她根本不是真心的。她要是知道徐耀已經和別的女人交往了,我真怕她承受不住。”
夜澤摟住我的肩膀,靠在了我頭上:“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她是個成年人了,她要做什麼,你無法替她決定,也沒有責任爲她的選擇承擔任何後果。她執迷不悟,你勸了也是於事無補。這段時間,你還是不要去見她了。若她真的需要你,她還會來找你。”
或許,夜澤說得沒錯,我現在說什麼,對宋文美景來說都是錯。感情這種事,若是自己看不破、放不下,別人說什麼都是白搭的。
“餓了麼?”他見我終於不哭了,柔聲問。
我點點頭:“有點兒餓。”
他笑了笑:“我去給你做飯吧。”
“你會做飯?”我驚愕道。
“等着。”他頗是神秘的說,我打趣道:“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現在算成什麼呢?用美色誘惑一個千年男鬼爲我做飯麼?”
他的俊臉湊過來:“誰是美色?”
我擦,他連這個都跟我比!但我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比我要美。
“你,討厭!”
話說,能讓一個鬼給我做飯,我也可能是千古第一人了。
但看他裝束,我實在想不出他做飯是個什麼姿態來,便又跑進房間,特意百度了幾張休閒服,打印了出來。
在此要提及一點。自從我知道可以通過燒東西送夜澤禮物後,我有段時間整天都在蒐羅各種男裝、男士用品。小到襪子大到衣服、鞋子,還有我喜歡的許多男星古裝造型,我統統將圖片下載了下來。嘿嘿,其中有兵哥哥制服、服務生制服、管家造型、殺馬特造型……我都想讓夜澤穿上試試。而且,我還專門買了一臺打印機,就是爲了把這些圖片打印出來。
當我巴巴地將這些圖片送到夜澤面前時,他用長長指甲從照片裡撿出公主裝、內衣秀、旗袍裝時,露出了森森笑意,我心虛地說打錯了。夜澤手裡生了火,直接把照片燒了,還威脅我說,我再找這些衣服給他穿,他就借我的身體穿。
後來,他只挑了幾套古裝,在我極力的誘惑和推薦下,他才選了兩三套現代服裝。
言歸正傳,我拉過他,又讓他選,他拗不過我,最終選了一套。我立刻燒給他,然後跑過去。此時,夜澤已經換上了一身現代服裝,格子襯衫,黑色休閒褲,將他提拔的身材更加凸顯出來,長髮披在肩上,就像是從二次元裡走出來的漫畫美男。
我的雙眼又開始冒桃花了,捧着臉花癡道:“夜澤,你真的好美哦!”
啊,不好,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耶!
他一拉我的手,就將我拉進他懷中,他嘴角噙着一抹冷豔都笑容:“你喜歡嗎?”
我腦子空白地點點頭,看着他那紅潤的脣,我忽然想他要親上來,我怎麼辦呢?推開他?還是直接順從了他?還是像上次一樣推推再順從?
他真的湊過來了!
老天,我該怎麼辦啊??
順從了吧!順從了吧!
那兩片脣在我面前一張一合:“再喜歡,也要出去等。”
然後呢,我就被送出了廚房,廚房的門也被關上了。
我臉上火辣辣地熱啊,爲自己剛纔的想法羞臊,雖然上次被不怎麼正常的他壁咚讓我有點兒害怕,但是和他接吻的滋味,我卻一直無法忘懷?老天,我現在怎麼了?怎麼那麼熱烈地盼望着被撲倒呢?我摸摸自己額頭,我確定自己沒有發瘋。
飯端上來了,是一碗形色俱佳的麪條,香氣撲鼻。上面放着雞蛋、肉末、蔥花、香菜,顏色甚是討喜。
“嚐嚐。”夜澤坐在了我對面,雙手交叉抵在下巴頦兒上,瞧着我吃。
我嚐了一口,不辜負他的期待道:“味道還……不錯呢。想不到你身爲一個王爺,做麪條倒是有一手啊。”
夜澤笑道:“本王會做個麪條就讓你意外了?本王讓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着呢。心情好些了嗎?”
有這麼一個“知語花”陪着,我又如何能心情不好呢?
可是,我卻看到,夜澤說完這話後,面色漸漸僵硬起來。他像是看着我,又像是沒有看着我,隨後似是痛苦地皺起眉頭。他一下就按住了頭,樣子很是讓人擔心。
“夜澤,你怎麼了?”我連忙過去他身邊。
夜澤握緊了手,片刻,才緩解,他望着我,神色依舊帶着茫然:“我沒事,你吃吧。我想我是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說完之後,他便消失不見了。
餐桌旁,只剩下了我一個人。瞬間,我感覺房間裡空落落的。
夜澤……他又怎麼了?
翌日早晨,我沒有見到夜澤。想着他昨天奇怪的表現,我心中沉甸甸的。
他究竟怎麼了?
可是,這天,我卻看到宋文美景又來上班了。我與她視線相碰,她卻轉過了頭。
對她的那一巴掌,我心懷愧疚。我曾試着找她說話,她卻直接走開了,讓我很是尷尬。
我去複印資料的時候,有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a說:“哎,你有沒有覺得宋文美景的臉很奇怪啊?我怎麼覺得她的臉特別僵硬,就像整過容似的。”
“對對對,我也覺得誒。她今天來跟我說話,臉上的表情就特別僵硬,就好像用石膏固定了一樣。而且她下巴比之前變尖了,雙眼皮也更雙,鼻樑還高了些。她上週可一週沒來誒,她是不是去做整容了?”
“我瞧着,她肯定是去整容了。你說她在哪兒整的,她就沒發現她那張臉現在就跟個面具似的,看着都讓人瘮得慌。”
打印機在複印資料,我卻無法忘記剛纔那兩個人說的話。
面具……
我現在終於知道當我看着宋文美景時,哪裡不太對勁兒了。
她的臉現在不僅僅是精緻,而是精美,宛若上等的工藝品一樣精美。可是那張臉卻讓人感覺失去了勃勃生機,更像是一張敷在臉上的人皮面具。
那面具,完美無瑕,無可挑剔。
晚上,我與夜澤“一起”去逛w市最熱鬧的商業區。夜澤此時已經與平常無異了。只是他眉尖總似有一團愁雲籠罩,讓我想要爲他撫平。
關於昨晚之事,他隻字未提,我也片語未問——他不想告訴我的,我也不想強迫他說。
我買了幾件衣服,都是讓他幫我參謀的,看到他眼前一亮,我就知道這衣服極爲適合自己。我拎着購物袋與他一起出來,朝賣手機的地方指了指:“我們去那邊。”
“我來幫你拿。”夜澤見我拎着好幾個袋子,開口道,我笑着搖搖頭:“你是想讓我在這裡引起騷動嗎?”
若是他幫我拿着,只怕會被別人認爲我有特異功能,那還不引起騷亂啊?
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我拎着袋子的手便覺得很是輕鬆。
他與我並肩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羣間,他修長的手握着我的手指,以此幫我減輕購物袋的重量。那時,我感覺到的不再是冰冷,而是一股從我們的指尖傳遞來的暖流,一直傳遞到了我的心中。
一切似乎都在我和他周圍消失,世界上只剩下我和他,只有我和只有我能看見的他。
夜澤的腳步忽而一頓,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也是一怔。
我從人羣裡看見了徐耀和宋文美景。徐耀摟着宋文美景的腰,兩人一副幸福盪漾的畫面,與我那天見到的徐耀與“奶牛”在一起的畫面別無二致,甚至連徐耀臉上那溫柔的笑容都像是複製粘貼過來的。唯一不同的,不過是他身邊換了一個女人。
這次,徐耀和宋文美景也看到了我。宋文美景的臉依舊精美無比,彷彿還反射着燈光。
我倒真希望他們此時把我當成甲乙丙丁,誰料,徐耀摟着宋文美景過來,上下打量我:“婁姿?你怎麼也在這兒?是在和男朋友約會嗎?”
我還來得及回答,他又接着說:“瞧我這記性,你好像還沒有男朋友吧?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個,我認識的可都是名副其實的高富帥,而且可都是活人,能陪你逛街,能和你一起吃飯,不必讓你像現在一樣形單影隻,看着怪可憐的。”
宋文美景看向我,面上浮出疑惑之色。我心中卻是一提,生怕徐耀又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徐總您介紹的高富帥,我可不敢收,各個肯定都跟大爺似的,我的一個月工資都不夠他們喝咖啡的。徐總,你照顧好美景就好啦,她可是對你死心塌地,徐總不要辜負她的一番深情啊。再說像美景這樣的美女,徐總也不忍心讓她傷心難過不是?”
我覺得徐耀還真是心大。我撞破了他一腳踏兩船,還敢過來跟我說話,也不怕我當面拆穿他。
徐耀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轉頭“深情”地問宋文美景:“寶貝兒,你這麼愛我嗎?”
宋文美景嬌羞地嗔怒:“你正經點兒!”
徐耀吧唧就啃了她嘴脣一口:“我現在很正經。”隨後湊到她耳邊說,“咱們該去辦正事了。”
徐耀朝我一揮手,就和宋文美景黏黏膩膩地走了。
我和夜澤望着他們相擁的背影,不知爲何,我有種感覺,剛纔徐耀像是在做戲,故意炫耀似的。可他向誰炫耀呢?除了夜澤,我還真想不出別人來。我瞅向夜澤,難道徐耀感覺出了夜澤就在我身邊嗎?
“你那個朋友有點兒奇怪。”夜澤若有所思地說。
“奇怪,你感覺她哪裡奇怪啊?”我急忙問道,難道夜澤看出宋文美景的問題了嗎?
“不過是我的一些感覺,也許……是我的錯覺。”夜澤很快就轉了話題,“還要去哪兒?”
我也被他拐帶成功,說道:“啊,對,對,手機城!”
我帶着夜澤來到手機城,放眼望去,盡是手機,他問道:“你要買手機?”
“不,要給你買。走,挑一部去吧。”我拉着他來到一個櫃檯,“你看看你喜歡哪部手機,那部黑色的好不好看?你那麼喜歡玩兒遊戲,我們就要買個內存大一些的。以後,你無聊的時候,就可以玩玩兒遊戲,給我打打電話。”
夜澤定定地望着我,我轉頭看向他:“好不好?”
“……好。”
在售貨員以爲我是神經病的情況下,我們選定了一款黑色的男士手機。我將提前用自己的身份證辦好的手機卡插到裡面去,在那空白的通訊錄上編上自己的號碼,遞給他:“試試,好用不?”
夜澤拿過去,長長的指甲在手機上一按,我的手機就想了。我將手機拿出來,上面顯示着“夜澤”,我接通了,看着他,對手機裡說:“喂?”
我看見了他張嘴,也聽見了他說:“喂。”可是聲音並沒有傳遞過來。
我不禁握緊了手機,明明是自己要給他一個驚喜的,明明期待着看到他驚喜的樣子。可是,爲什麼他可以接觸手機,偏偏他的聲音傳遞不過來呢?
我心中瀰漫着一股酸楚,可我還是聽見自己說:“我聽見了,你的聲音很好聽。”
真的很好聽,讓我天天聽,也聽不膩。
夜澤將我摟入懷中:“你送我的這份禮物,我很心悅。”
鼻子有些酸酸的,我鼻音很重地問:“我學問少,心悅就是喜歡嗎?”
“嗯,我很喜歡。”
雖然聽不到夜澤的聲音,可是這並不能妨礙我們交流,我給他申請了微信。於是,就出現了奇怪的一景,我和他明明在一個房間裡,卻用微信交流。這樣的狀態我們持續了好一陣子。但奇怪的是,我上班的時候給他發微信,他卻從來不會回我。
————
關於宋文美景的事,我還是想盡自己的最後一點兒努力。我想要確定徐耀對宋文美景到底是抱着一個什麼態度。
下班後,我在地下停車場等着徐耀。等他下來開車,我從柱子後面出現:“徐耀,我想跟你談談。”
徐耀看到是我,將車門一關,倚靠在車上,漫不經心地問:“想談什麼?”
“宋文美景的事情。”我直截了當地說。
徐耀聽了一挑眉,隨後不以爲意地笑道:“你這是爲她出頭來了嗎?”
“徐耀,我只想問你,你對宋文美景是認真的,還是隻是在玩弄她的感情?”
徐耀一手插兜走到我面前,依舊不着調地說:“我是在玩兒她,還是認真的,與你有什麼關係?你想爲她出頭,也先去問問她是不是需要你多管閒事。“
“也許,我是在多管閒事。徐耀,你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就不怕有招一日,別人玩弄你的感情嗎?!”
啪,我被徐耀按在了柱子上,他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說起玩弄別人的感情,我怎麼比得過你身邊的那位鬼先生呢?他可是比我技高一籌。你這麼關心我和宋文美景的感情,難道你是看上我了嗎?終於發現他不過是個鬼,根本滿足不了你作爲女人的慾望,你想轉投我懷抱了?”
這讓外人聽見準會以爲我和他有感情糾葛,其實呢?我不過是個女配!
我一把推開他:“徐耀,請你放尊重!你這個人,我真的很討厭!自私自利,什麼事都高高在上的樣子,彷彿別人生來就比你低一等似的!受了點兒委屈,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的一樣!你把別人的真心當泥巴踩,等你結婚的時候,我相信,你一定會收到十里花圈!祝你斷子絕孫的人數不勝數!”
我氣憤地離開了,出來的時候和一個送餐的撞到了一起。我忙說對不起,擡頭卻是一愣,那人也是一愣。
這世界真是很巧妙。人生也很渺小,我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之前碰到的那位“大師”。不記得的讀者,我可以小小的提醒一下,就是幫我去捉夜澤,結果卻被夜澤嚇得屁滾尿流逃跑的那個騙子!
“是你?”
“是你?!”他一見到我,立刻臉無血色,撒腿就要跑,我一把拉住他:“你這個騙子,上次竟敢騙我,走,跟我去警察局!”
“姐,姐,我錯了!我錯了!你饒了我吧!上次我也是沒幫你捉成鬼嗎?你要是還想捉鬼,我認識幾個同行,或許他們能幫到你。”他立刻求饒。
“你丫的,還讓我信你?上次我就差點兒被你害死啊!像你這種招搖撞騙的騙子,就該去警察局裡待待!”我一想起那次的悲慘經歷,怒火就往上冒,要不是這個騙子,我怎麼會有那麼恐怖的回憶!
他竟然撲通一聲給我跪下了:“姐。活祖宗,我給你跪下行不行?你就放小的一條生路吧。我也是逼不得已啊,纔去做那種坑蒙拐騙的事情!我求求你,饒了我吧。”
他這麼一跪,可引來了不少目光,我很是心虛,忽然一事浮上心頭:“你讓我饒過你?好啊,你幫我去做一件事,你要是做好了呢,我就饒了你,不報警了。”
“你,你要我辦什麼事?”他面色一白,“你,你還想讓我去捉鬼?!那你還是把我直接送警察局吧,我認了!就算被判坐牢,我也認了!”
看來他那次真被夜澤嚇得不輕,我踹他一腳:“你還不起來?不是捉鬼的事,是別的事,對你來說應該是小事一樁。你幫我辦好了,咱們之間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等他去送完餐。我們去了就近的肯德基,讓他請客。我喝着飲料,瞧瞧他這打扮:“誒,你現在怎麼改當送餐員了?還有,你叫什麼?”
“姐,我叫唐元。我真沒料到還能見到活的你啊,真沒料到。”唐元看着我直搖頭,湊過來低聲道,“那個……是不是還在你家?”
我知道他說的是夜澤,我點點頭,唐元的手一抖,飲料都灑了出來:“真還在你家啊?那他沒想害死你啊?”
我神神在在地吸了一大口飲料:“我現在呢,和他算是和平共處。他其實是個好鬼,不會傷害我的。”
“好……好那個?我上次被他差點兒嚇死啊,我躲在家裡整整一個月都不敢出門,就怕他來找我,現在我光聽到那個字都還嚇得晚上不敢睡覺。今天看見你,我又別想睡覺了。”唐元垂頭喪氣地說。
“那是你活該。”我切了一聲,“現在說正事,你再裝個大師。去騙個人,幫我去打聽一些情況。”
唐元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幹!騙人的事,我這輩都不會幹了!自從在你家看見那個後……”他還在空中拜了拜佛,“自從我知道世上真有那個後,我就詛咒發誓,從此以後金盆洗手,再也不幹那種坑蒙拐騙的事情。我要爲自己積陰德,我可不想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你真的不幹啊?”
“不幹!我以自己後代發誓,絕對不幹!你還是拉我去坐牢吧。”
我拖着腮幫子:“這可怎麼辦好啊?自從你上次去我家捉他,他就一直想要找到你,說要報仇雪恨。這鬼要是發起瘋來,真不是活人能想到的。讓你去坐牢,不如我告訴他,你現在在哪兒……”
唐元立刻萎靡了,他給我拜起來:“姐姐,我拜你,我拜你還不成!千萬,千萬不要讓他來找我,我真的錯了!我去幹還不成,我去幹!”
和唐元說定後,我們一起走出來,唐元見我還拎着一份肯德基:“你可狠啊,吃完了,還要個全家桶,你吃得了嗎你?”
“這可不光是我吃的,還有他的份兒。”我挑眉道,“這算是你孝敬他的,懂不懂?我只要了一份全家桶,就讓他能原諒你,你賺大發了知不知道?”
“他……能吃肯德基?”唐元無比驚詫道,隨後笑容滿面道,“沒錯,沒錯,姐,你對我真好,你一定要幫我說說好話,幫我多認錯,一定要讓他原諒我。”
“這要看你表現。”
“是是是,我一定積極表現,不讓姐你失望!”唐元搓着手說。
————
又數日。我與唐元碰頭,他又變成了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大師裝束——白髮白鬚,身穿道袍。
我圍着他轉悠一圈:“甭說,你還真有點兒大師的仙風道骨,難怪我那天會被你騙了。”
唐元一捏鬍子,拽拽地道:“那是,學什麼像什麼,可是我的拿手活兒。”他剛說完,就把鬍子給扯了下來,我看了後直笑。
唐元連忙把鬍子貼上:“笑什麼笑?小心老夫給你下詛咒,讓你天天有血光之災。”
“你說誰天天有血光之災啊?”
唐元一拍自己的嘴巴:“喲,看我這張賤嘴,姐,您千萬可別介意。”
我輕哼一聲,唐元捏着我的肩膀,賤賤地問道:“姐,我孝敬那位大神的肯德基,他吃了嗎?他是不是答應放過我了?”
“他說……”我故意賣關子,唐元迫不及待地問:“大神說什麼?”
“看你表現。”
“又看我表現?我這不都完全按照您說得來做了嗎?還不行啊?我可是連自己的子孫後代都不管了呀。”唐元可憐巴巴道。
“成功了再說!”
唐元在河邊擺上攤兒:“姐,你說的那個人真會來嗎?”
我戴着墨鏡,打着遮陽傘,耳朵裡塞着耳機聽着歌兒:“據我這兩天蹲點觀察,她每天都走這條路回家,只要守在這裡,等到她,應該不成問題。”
唐元一臉苦逼相:“姐,我這可完全是按照你要求來做的,她要是不上鉤,你可不能怪我。”
“行了,開始擺你的攤兒吧。”我坐到河對岸的麥當勞裡,正好能看到唐元那邊的情況。
雖然,夜澤不讓我多管閒事,可我總還是想起那個水鬼。唉,盡人事聽天命吧,若是這次我也不能幫到他,我便作罷了。
雖說唐元是在設陷阱等某人,可他才一“開張”,就陸陸續續有兩個人來找他算命。丫的,果然是演技一流啊,我看有人在那兒停留很長時間才離開。
日漸西斜。我們等的人還沒有來。中間,曾爲了躲避城管,唐元還躲進麥當勞來,再三求我這事還是算了,被我霸氣地哄了出去。
華燈初上,我們等待着的人終於出現了。
那叫阿芳的女人從公交車上下來,正拎着一袋水果往回走。
這兩天,經過我的蹲點,我發現阿芳好像是在什麼地方上班,每天都會走這條路回家,時間上也不會相差太多。而她的身後,一直跟着他——水鬼先生。他的世界裡、他的目標,只有她,而她卻一無所知。
阿芳被唐元成功吸引過去算命後,他又出現在她的身後,衣衫襤褸,靈魂破碎,記不得過去,記不得死因,只記得他深愛的人。
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愛你很久很久,你呢?又是否這樣愛我?不,我不求你這樣愛我,因爲我愛你已經足夠了。
唐元過來找我時,一把扯掉了鬍子、假髮,連道袍都脫了,隨手丟在一邊,又喝了一大口飲料,這才神清氣爽地說:“搞定了,搞定了,你讓我做的事情都搞定了!想聽聽她說了什麼嗎?我可是把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給套了出來。你剛纔看見沒,我一坐在那兒,呼啦啦就有一羣人來找我算命,這叫什麼,這就叫氣場!你看到沒,這麼想想,我不幹這一行還真是虧了……”
“她都說了什麼?”我嚴肅地問道,唐元吹噓的興致被我生生打斷,他嘆了口氣:“那麼嚴肅幹什麼啊。我告訴你還不成。”
唐元騙阿芳說,她的親人最近會有血光之災。阿芳聽了就急了,連忙問他怎麼破。唐元繞着繞着,就繞到她婚姻上了。阿芳說,她確實有過兩段婚姻。她和前夫是經人介紹認識並結婚的。前夫是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兩個人的日子過得很平淡。可她前夫卻和別的女人跑了。後來,她就離婚了,又和現在的丈夫結了婚。
那麼,阿芳還不知道她前夫孫盛已經死了?難道是孫盛背叛了他前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後才死的?
我正想着這件事,對面唐元繼續絮絮叨叨着:“不是我吹牛,雖然我不是什麼捉鬼大師,但我對易經、人的面相真有那麼點兒研究。你讓我看的那個女人她印堂發黑,最近可能真有血光之災。”
唐元又說了一堆,我也沒怎麼認真聽,唐元好奇地問:“你讓我騙那個女人幹什麼?你……你不是想幹什麼違法犯罪的事吧?你可不要託我下水!”
“我看到了她前夫。”
唐元一愣,道:“原來你認識她前夫啊,又是兩男搶一女那種破事?你是想要我去試探那個女人還愛不愛她前夫?”
我鄭重地對他道:“你給她算命的時候,她的前夫一直在看着你們。”
唐元呵呵笑道:“怎麼可能,我給她算命時,可沒看見有人一直看着我們。”
我止住未語,唐元忽然手開始顫抖起來,結結巴巴道:“姐,姐……你別嚇我,我膽兒小啊。”
“她前夫是鬼。”
啪啦,飲料撒了一桌子,唐元臉色即刻變得慘白,還掙扎着問:“你……你是在嚇我吧?”
“她前夫一直跟在她身後,她去哪兒,他去哪兒。我想不通,如果他真的這麼愛自己的妻子,死了也要守着她,他怎麼會和別的女人偷情?”
“咣噹”一聲,唐元順着椅子出溜下去——他竟然被嚇得翻白眼昏了過去。
————
我算計來算計去,覺得還是應該開誠佈公地和阿芳談一談。至少,讓我告訴阿芳,她的前夫一直都愛着她。
七點左右的時候,我在唐元擺攤的地方遇見了阿芳,我走上前去:“請問,您是阿芳吧?”
“你是……我們不認識吧?”阿芳詫異地問。
“我知道一些關於你前夫孫盛的事,我想跟你談談。”我低聲道。
阿芳的臉色立刻就變了。隨後疾言厲色道:“我不認識這個人,你認錯人了。”
阿芳推開我就要走,我又繞到她面前:“我知道你就是孫盛的前妻。你們好歹夫妻一場,你就不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嗎?你就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拋棄過你,是不是真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阿芳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她吼道:“你這個瘋子,你給我走開!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不認識什麼孫盛!”
“他死了!”我喊道,阿芳身體一頓,她慢慢轉過了身,疾步走過來,拉住我的衣服:“你說什麼,你說……你說孫盛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我重複道,看向阿芳的身後,卻沒有看到孫盛。
我的手臂被阿芳狠狠地抓着:“你……你能不能把他的詳細情況告訴我啊?我以爲他揹着我跟別的女人跑了,他怎麼會死了啊?”
“大姐,你冷靜點兒,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阿芳握住我的手:“姑娘,你是個好心的姑娘,你能不能去我家,把情況給我仔細說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看到阿芳還這麼關心孫盛,我私下裡以爲,她雖然怨恨孫盛背棄了他,可她心中還是記掛着他的。
我點點頭:“可以,我會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您。”
修理廠,修理工已經下班了。我回頭望了望那孤單的路燈,照出暗淡的光芒。雖是夏季,但因爲這裡環境較偏僻,所以除了嘩啦啦過往的車輛也沒有什麼人。
“姑娘,這裡有點兒亂,你多擔待一些。”阿芳說。
我望着那黑黢黢地修理廠,心中生出一些忐忑,但還是跟着阿芳進去了。修理廠裡很黑,只亮着一盞燈泡,上面還沾滿了蠅子屎之類的東西,反而照得四周都黑黢黢的。
修理廠裡放着幾輛車,我跟阿芳走進裡面一個低矮的房間,裡面是一張大牀,還有桌子、椅子、鍋碗瓢盆之類的,顯得屋子裡很是擁擠、狹小。桌子上又放着電視機、電腦,還有一些修理工具。桌子旁邊立着一臺電風扇,嗚嗚地吹着,卻感覺吹走不了任何燥熱,反而更是讓人覺得悶熱了。
“這裡太亂了,您先請坐。”阿芳搬過來一張椅子,“您要喝茶不?”
我雖說不用,但阿芳還是去給我倒水了。她轉身這個空兒,我就在那陰暗的角落裡又看到了孫盛的鬼魂!
此時,他垂着腦袋,像是麻繩一樣的頭髮都垂到了地下,水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在這幽暗的環境中,甚是滲人。而且,我感覺此刻的他比往常更加陰暗,讓人毛骨悚然。
我直勾勾地看着那裡,直到阿芳給我端來水,孫盛的鬼魂又消失了,我才連忙錯開目光,說了聲謝謝。
阿芳坐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姑娘,你真認識孫盛?他……他怎麼會……就這麼沒了啊?”
阿芳滿面哀愁,很是悲傷的樣子,我心中感觸良多:“大姐,我聽說您是因爲孫盛和別的女人一起跑了,您纔跟他離的婚?”
阿芳抹了抹淚,哀嘆道:“我和他結婚前幾年還挺好的,但後來,他就在外面找了個女人,也不怎麼回家了,後來呀,他就跟那個女人一起跑了。”
“那您還怪他嗎?”
阿芳搖搖頭:“這人都沒了,我還怪他什麼啊。姑娘,孫盛他是怎麼沒的,你知道嗎?”
我艱難地開口道:“大姐,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您關於你前夫孫盛的事。我想你的前夫孫盛並沒有背棄你,他也沒有跟別的女人一起私奔,而是他被人害死了。”
阿芳一臉震驚。她望着我許久,似乎才找回了聲調:“你……你怎麼知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其實,我當時以爲阿芳更在意的是我前面說的話——她前夫孫盛並沒有拋棄過她,而是一直還愛着她,希望她過得好。
我剛要繼續說話,阿芳的手機響了起來。阿芳看了一眼手機,她慘白的面色上浮現一抹脆弱的笑容:“姑娘,你先等等,我先接一下我丈夫的電話。”
隨後,她就出去了。臨出去時還看了我一眼,雖然還是對我笑着,卻莫名地讓我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其實,跟着阿芳進來的時候,我就有些心生不安。我看着這幽暗的房間,小聲地叫道:“水鬼先生,你還在嗎?水鬼先生……”可我卻沒有再看到水鬼孫盛。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竟然是徐耀。這個種.馬現在找我幹什麼?難不成是宋文美景終於發現他腳踩三條船,現在正在狠揍他?如果是這樣,那真是他活該啊!
“姑娘……”身後驀然響起阿芳的的聲音,我嚇了一跳,掛了手機轉過身來,決定還是先離開,改日再帶着夜澤一起來探探情況:“大姐,關於孫盛的事情,我知道的其實也就這麼多。我還有些事情事情要去辦,所以大姐,我要先走了。你要是想起了關於孫盛的什麼事,可以聯繫我。”
我想走,卻被阿芳攔在門口,她又抓住我胳膊:“姑娘,你還沒說你怎麼知道孫盛他死了?孫盛的屍骨在哪兒,你是不是也知道啊?”
我被她掐得胳膊疼,阿芳悲苦滿面地說:“他說不見就不見了,連個話兒都沒給我留下過。姑娘,告訴我啊,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孫盛他現在又埋在哪兒啊?讓我逢年過節給他燒個紙也好有地方啊。”
我被打動,終於忍不住說道:“阿芳姐,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我說完,就覺得一股陰風吹來。我轉過頭,看到孫盛就站在我們不遠處。
阿芳嚇得後退兩步。
我看着孫盛道:“這一切都是孫盛他親口告訴我的,他記得和你生前的點點滴滴,他一直就在你面前。你感覺不到他嗎?”
阿芳已經完全癱倒在了地上,似乎要與我說的話應景,牆壁上掛着的她與現任丈夫的結婚照嘩啦一聲,鏡框就碎掉了,落了下來,正好砸中桌子上的刀,再落到地上時,照片上阿芳的臉就被刀穿透了。
“孫盛他一直在你身邊都在看着你……他只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你現任的丈夫對你好不好。你過得好,他才能放心。”
我重複着孫盛那天對夜澤所說的話。
誰能否認他不是一個好男人?浪漫不過是一時,在平凡的生活中,有個男人一直用心地真實愛你,這不就是一直尋找的幸福?
孫盛一直注視着阿芳,阿芳卻是面無血色,看着那掉落下來的結婚照恐懼不已,她拖着身子往後退,含混不清地說着:“孫盛,不是我害的你。你……你不要來找我……都是王彪……是他害死你的……你不要來找我,不要找我!”
我驚怔地看着這一幕,完全沒有想到劇情竟然是如此反轉!
孫盛身上透出的戾氣加重,連桌子上的杯子啪啦啪啦地一個個落地。他亂麻一樣的頭髮開始飄舞,露出血紅色的眼睛。他伸着手朝阿芳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