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張俊身邊:“這個老禿驢,阿俊,你讓他魂飛魄散吧。陳怡就是被他害死的,柳杉、鄧雨也是被他害死的,他還想讓鬼吃了我。再讓他跑了,下次他指不定還出什麼幺蛾子呢!”
“鬼真的能吃人?”徐耀在一旁開口了。
但我們誰也沒搭理他,張俊一扶眼鏡:“47飯館正缺一個看門狗,就讓他替我張家飯館看門去吧。”
讓釋空變成一條狗?但我感覺讓他變成狗都是便宜他了。
釋空的眼睛此時又歸位了,暴突地望着張俊。就在張俊拿出十字架放在他腦袋上時,釋空忽然伸手攥住了張俊的手,一隻手槍就抵在了他腦門上,他騰地起身,又結結巴巴道:“張家小子,貧僧……貧僧等你好久了,貧僧……貧僧現在就送你歸西!”
我們都被這一幕驚得怔住了,誰也不敢動。張俊仍是很淡定:“是嗎?你開槍試試。”
難道張俊身上有什麼隱身防彈衣?可以防子彈?
“砰”一聲震耳欲聾的牆聲響起,子彈似是打到了石碑上,發出很刺耳都聲音。
釋空被徐耀撲倒在地,釋空那隻拿槍的手也掉在了不遠處。
那隻手是被夜澤斬斷的,連帶着槍也滾落到了遠處。
不作妖就不舒服,說的就是釋空這種人。
張俊起身,一扶眼鏡:“大師,做我張家的看門狗,不算虧待了你。”
釋空仍是在作妖,明明現在是結巴,非要說話來振自己的氣勢:“張家小子……貧僧跟你同歸於盡!”
徐耀就被釋空一掌拍飛,他張大嘴,似是想要吸入什麼。
而我們的周圍,又出現了剛纔要吃了我的那些女鬼。
陳怡也在其中。
我擦,釋空是想吞了她們!
這時。張俊的手一甩,一個十字架直接扎進了釋空的嘴巴里。釋空竟然把那十字架吞了進去!頓時,他就睜大了眼,全身抽搐,接着,接着十字架飛出,飛到了張俊的腳下。張俊拿出一塊手帕紙將十字架撿起來:“好了。”
地上,就只剩下那具腐朽的屍體了。
陳怡、高洋、柳杉、鄧雨她們還站在我們周圍,夜澤長劍閃着寒光,我連忙攔住他:“別殺她們。她們也是迫不得已。”
我看向陳怡,道:“陳怡,你是不是被釋空所控?是他讓你殺了柳杉?”
陳怡點頭。
這麼說,我和張俊都猜對了。
當時聞嘉被王浩宇殺的時候,陳怡的出現,讓我以爲她是要看着聞嘉被殺的。可是等王浩宇被制服的時候,陳怡依舊沒有任何舉動。我當時從她眼裡看到的是悲傷與負疚。我以爲我看錯了,如今再回頭一想,陳怡那時出現,應該不是想要報仇,而是想要阻止王浩宇殺聞嘉的,但她是鬼,什麼也做不了。(後來,我一直在想,那陣妖風是不是陳怡弄的,目的是要讓我起疑進去看看)。
想來,她死後,靈魂被釋空鎖控制。在釋空的威脅下,她附身在柳杉身上,讓柳杉自殺。她當時看向我神情。也不應該是我想象中的冷漠而嗜血的,而是……悲傷與身不由己。
柳杉和高洋死後的靈魂也被釋空所控。之後,柳杉和陳怡被迫又殺了鄧雨。這樣,她們三個的靈魂都被釋空所控。
而當時張俊拜託同事去查給柳杉“詛咒指導書”的網站也有了消息,隨後警方按照地址查了過去,那不過是一個愛好算命的人所開的個人網站。此人身體不好,一直獨居,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死了。因爲一直聯繫不到家屬,屍體就一直放在了殯葬館的停屍間。直到警察查過去,殯葬館的人才發現那個人的屍體不見了。
按照張俊的推測,既然屍體不見了,那麼被厲鬼所佔的概率就很大。他策劃了這一切,先是教給柳杉如何給陳怡下降頭,害死陳怡後,又可利用其靈魂的怨恨收服另外四五個魂魄——厲鬼吃鬼,是短時間內增長陰煞之氣的最佳途徑。無頭新娘就曾吃過無數的鬼來增加自己的陰煞之氣,尤其是像釋空這種好不容易纔從地府裡逃脫出來的鬼,重返人間就已經耗盡他70%以上的陰煞之氣,若想變成連夜澤也不是敵手的厲鬼,自然是要吃鬼了。
鬼差發現釋空逃脫後,就來告訴了張俊。既然釋空逃了出來,他自然是想報仇,自然目標就是我們,自然沒有戰鬥力的我就是他首個目標。如果弄死我,就一定會讓夜澤痛苦。
所以,我會被釋空抓走,是我和張俊一開始就預料到的。我們的目的,就是要把釋空引出來,結果計劃也成功了。一切都是按照我和張俊所想發展。
釋空上鉤,但他的戰鬥力依舊那麼渣渣,一下就被張俊收服了,連讓他變個厲鬼和我們打鬥一番,再大喊一句“我來找你們報仇”的機會都不給他留一個。只能說,釋空從頭到腳就是一個渣渣級別的跳樑小醜。
但是,這個計劃如果告訴夜澤,他一定會極力反對,大概寧願把我捆住,也不會讓我去冒險。所以,我們是瞞着他進行的。所以,他現在冷臉對我,讓我很是心虛。
陳怡向我們鞠了一躬,隨後,她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之後,高洋、鄧雨、柳杉等其他鬼也消失不見了。
我此刻倒是希望聞嘉能夠在場,她若知道了整件事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可不管怎麼說,聞嘉和孫飛飛可以繼續活下去了,再也不用擔心陳怡會找她們報仇了。其實,陳怡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要找她們報仇。不知道孫飛飛知道這點,會不會對陳怡的死心生內疚?
事情就這麼結束了。但是空氣忽然一下又冷凝下來,徐耀看着地上的死屍。沒有絲毫害怕道:“這具屍體怎麼辦?”
“打電話,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張俊說着就走了,徐耀也跟了過去:“你要怎麼把這個鬼變成狗?”
他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曠野裡就只剩下我和夜澤了。
尼瑪,張俊,你這個小人,利用完了我,就把我丟在一邊不管了!你丫的回來幫我說句話啊!
我看着夜澤,動動嘴脣要說話,他擡腳就走,我“哎呦”一聲就坐在了地上,摸着腳腕故意喊道:“好疼!好疼!”
我喊了半天,他才倏然轉身,來到我面前,蹲下,依舊冷着臉:“哪裡疼?”
“腳腕疼,好像扭了。”我摸着腳腕,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很可憐,同時小心地觀察着他的神情。但夜澤低着頭,我看不清。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落在我腳腕上,依舊是冷漠的口氣:“這裡?”
“嗯嗯……”
他摸了摸:“應該是腳扭了。本王知道一個治腳扭了的辦法,把腳骨折斷,再重新安上,絕對不會再疼。”
我聽了一下就往回抽腳,他擡臉道:“不疼了?”
我連忙搖頭:“不疼了。”
“嚇一嚇就好了嗎?還是讓本王給你治治吧。”說着,他又伸着手過來。
這樣的夜澤真是太可怕了,我連忙躲着他:“不用了,不用了,我真的沒事。我真的沒事……”隨即我撲到他懷裡,“嗚嗚……對不起!我沒想瞞着你的,是阿俊他不讓我說。他說,我告訴你,這個計劃一定泡湯!”
“阿俊?”他冷聲道。
“嗯,就是他提的這個計劃。他說這是最容易捉到釋空的辦法。”我賣力地“禍水東引”,“嗚嗚……我簡直差點兒被他害死了。那羣鬼圍攻我,要吃我的時候,我以爲真的死定了!要不是你來的及時,我就真的被他害死了!”
夜澤一動不動地讓我抱着。我連忙沾了吐沫抹在臉上當淚水,我悄悄地看向他,他瞧着我,伸出一隻手摟着我的腰:“你現在和阿俊真是越來越合作無間了,你們之間是不是還有很多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我想我的臉當時應該是慘白極了。
夜澤卻又繼續說:“這個計劃確實應該是瞞着我進行,你們的計劃很成功,不是正說明了這一點?”
那一刻,我不知道要說什麼,要解釋什麼,完全被夜澤剛纔的話弄得頭腦混亂了。
他知道我和張俊之間有秘密?他知道我們隱瞞了他什麼?
他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麼?
“沒話可說了嗎?”夜澤凝視着我。
我強迫自己收回那些胡思亂想。揪着他的衣服低聲說:“做都做了,而且我們也抓到了釋空,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我也說對不起了呀,你還要我說什麼?你也知道,不管讓我選多少次,如果可以抓住釋空,我都會這麼做。”
夜澤看着我:“你是說,你們瞞着我做這件危險的事是對的?我的擔心倒是多餘的了?”
“我什麼時候說你擔心我是錯的了?”
“你剛纔說的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夜澤拉開我的手,語氣依舊冷淡。
我和他僵持着,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難道我只能當個籠中鳥。什麼也不做,什麼都要怕,所有的事情都要等着他和阿俊來解決嗎?
心中有些難受,我緩緩開口:“夜澤,你擔心我,我知道。我也知道這個人很笨、很傻,遇到危險的事情的時候,我有時根本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每次都靠你和阿俊、雲毀來解救,但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這種感覺?我討厭這種無能爲力。總要依靠你們的感覺!我想做的只是不想再在關鍵的時候成爲你們的拖累,我只想……儘自己所能也幫你們解決一些麻煩。如果你依然還是覺得,我什麼都不做,我只待在那裡讓你們保護,就是我不給你們添麻煩的最好方式,那我以後就乖乖地做個籠中鳥,什麼事也不管、什麼事也和我沒關係了,成不成?這樣,你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鼻子有些酸澀,我忍住不讓淚落下來,我擺着手後退,夜澤皺着眉看我。結果,我一跤跌倒了地上,夜澤將我扶起來,我推走他的手:“你別管我了,爬起來這種事我還是能做到的。這點,你不用擔心。如果連走路我都不會走了,那我是不是更是個傻瓜?”
夜澤緊繃着嘴角望着我,我拄着地爬起來,可我的腳腕卻傳來一陣刺心的疼痛。讓我一下又坐到了地上。
我感覺在夜澤面前很丟臉,特麼的,現在連爬起來都爬不起來了?
我忍着疼還是爬了起來,腳可能扭了,很疼,但不影響走路。我忍着疼往前走去,只是沒走幾步,就忽然被人抱起。我望着夜澤那冰冷的臉,我忍住淚喊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走!我不是個傻瓜!”
“我沒說過你是傻瓜!”夜澤一聲吼。“再亂動,我就把你扔地上!”
“你扔,你扔啊,你沒說過,但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傻瓜!”眼淚嘩地一下就落了下來,此時我已經鬧不清我和夜澤吵架的原因了,只是很討厭自己總是給他添麻煩、總是幫不上他的感覺。
車燈一下就晃到我們身上,徐耀靠在車邊,蠻有趣味地看着“我們”,雖然他看不見夜澤,但看我被“凌空”抱着,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插話道:“阿澤,男人跟女人吵架,是永遠吵不贏的。跟女人吵架時,一最好不要吵,二是馬上道歉。”
徐耀他難道當初忘了和夜澤當初的約定了嗎?他曾信誓旦旦地說不會再來打擾我們。現在又像熟人一樣出現——大概他是覺得自己救了我,所以,之前的話也就可以算人排出的氣體了。不過,現在的夜澤已經變回了從前的夜澤,他應該還是把徐耀當朋友吧?
徐耀將我送去了醫院,阿俊留下來等警察過來處理屍體的問題。
醫生幫我看過腳,說只是扭傷,並無大礙。我坐在一樓的椅子上,等着徐耀去取藥。
夜澤坐在了我旁邊:“還很疼嗎?”
我轉過頭不想理他,他握住我的手,語氣也終於放平和了:“還沒生完氣?”
“你是一直在生我的氣。”我轉頭,感覺眼睛又溼潤了。
夜澤似是無奈地笑了笑:“好,我不生氣了,你也不要生氣了。如果你現在不想看見我,我可以消失。”
夜澤特意看了一眼徐耀。我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你看誰吶?不准你看他!”
他脣角笑容淺淡:“你不生氣,我就不看了。”
我抱住他胳膊,一下靠在他肩膀上:“我累了,還餓了,回去你給我下面條。”
“你想吃多少,我就給你做多少。”夜澤也環上了我的肩膀,終於不再那麼冷冰冰的,我懷疑是徐耀的話對他有了某種啓示。
徐耀拎着藥回來,看見我那副“摟着空氣”的樣子,側頭望着我:“誒,可以走了。”
因爲是在醫院,不能讓夜澤抱着走,所以,我就踮着腳走,夜澤在一旁扶着我。
“你現在真像瘸了腿的鴨子。”徐耀還不忘嘲諷我,“阿澤現在不方便,我可以勉強代替阿澤抱着你上車。”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我直接拒絕了他,被他一抱,不定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夜澤看了徐耀一眼,下一秒就不見了他人影。隨後,“徐耀”徑直走到我面前。
“夜澤……”我望着被夜澤附身的徐耀,一時說不出話來。
徐耀本來是長了張帥氣的臉,但那花花公子的玩世不恭讓人感覺他這個人就是個“我是天下第二,沒有人敢當天下一”的主兒。此時,被夜澤附身的徐耀,卻立馬換了一種畫風——凌厲、深沉,一舉一動都是標示着“我是夜澤”的籤兒。
夜澤直接抱起了我,我還傻愣愣地,他勾脣一笑:“走吧。我抱你回家。”
我有些哭笑不得了,他就因爲徐耀那句話,才附身在徐耀身上?!
“你幹什麼啊?”我小聲說。
“怎麼了?”
“你幹什麼附身在他身上?”我不介意夜澤附身在別人身上,但是我很介意他附身在徐耀身上。
“他太聒噪……”夜澤將我顛了顛,“本王也想抱你回家。”
回到家中,聞嘉和雲毀都在。聞嘉看到我被一個人陌生男人抱上來,眼睛都直了。
我被夜澤放到了沙發上,隨後他才離開了徐耀的身體。徐耀身體一晃盪,有點兒蒙圈,他坐到了一張椅子上。嘴角一直噙着莫名其妙的笑容,越看越讓人覺得是個變態。
聞嘉看到我腿不方便,連忙問:“婁姐,你這是怎麼了?”
徐耀靠在椅子上,神神叨叨地說:“自作自受。”
誰把徐耀從我家踢出去!
“婁姐,他是誰啊?”聞嘉看向徐耀問道,徐耀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是她老闆,也是阿澤的朋友,徐耀。”
聞嘉打量着他:“我好像聽過你的名字……”
徐耀閃亮一笑,不以爲意道:“是麼?我經常被人採訪。你聽說過我不足爲奇。”
聞嘉又看了他幾眼,才把話又繞回了正路:“婁姐,你這腳怎麼了?”
我看一眼自己發腫的腳腕子:“沒事,不小心扭傷了。”然後我又對聞嘉道:“聞嘉,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
“你還記得釋空嗎?”
聞嘉一怔,隨後臉色有些白,大概又是想到自己被釋空欺騙,差點兒害死我們的事,她點頭:“我記得,我當然記得他。要不是他……”停頓了一會兒,她才說下去,“婁姐,釋空又出現了?”
我點頭。
聞嘉和雲毀具是愣住了,雲毀道:“釋空不是被鬼差抓進地府了麼?他怎麼會又出現?”
我便一一說來:“釋空從地府逃了出來,是他把那封‘詛咒指導信’給了柳杉的。陳怡死了之後,她的靈魂就被釋空控制。陳怡根本沒有想過要報仇,她是迫不得已才害死了柳杉。柳杉、高洋、鄧雨的魂魄後來都被釋空控制了。釋空現在已經被阿俊收服了,陳怡、柳杉、高洋、鄧雨她們的靈魂已經重新獲得了自由。聞嘉,陳怡不會再來找你報仇了。你不用再擔心害怕了。”
聞嘉沒有說話,只是又開始抽面巾紙往手裡團,一張一張,直到團成個球,在手裡反覆地揉搓着:“這樣的話,那真的是太好了……”她帶着很重的鼻音道,“陳怡她真的沒有想過要報復我們?”
我搖頭:“你被王浩宇殺的時候,她還出現了,她那是想要阻止王浩宇殺你。”
聞嘉靠在手上嚶嚶地哭了起來:“是我們對不起陳怡,是我們害死了她……對不起……對不起……”
外面夜色極濃,似乎什麼也看不見,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屋子裡只有聞嘉的低泣聲,還有對不起……
不知道死了的柳杉、鄧雨、高洋,看到陳怡時,會不會補上那欠她的一句“對不起”。
徐耀在我家待到半夜才興致高昂(?)地離開,聞嘉也已經去睡了,屋裡只剩下我和夜澤。夜澤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多了:“我抱你去睡覺?”
我搖搖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夜澤……”猶豫了一下。我還是說了出來,“夜澤,我和阿俊瞞着你的事,是我們不對。我們之前也曾爲這樣的事吵過不少次架,我們以後可不可以不要爲了這些事吵架了?我想讓你相信我一些,給我一些支持。每次遇到危險,只要想到你,我就不會那麼害怕了,因爲我知道你會保護我。可我不想就這麼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保護,至少,在遇到麻煩事的時候,假如,我能幫上忙,就像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保護,你也心安理得地讓我幫忙,好嗎?我喜歡你,你不想看到我遇到危險,我也一樣,不想看到你遇到任何危險。我喜歡你,所以,在任何危險的時候,我都希望我能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我和他相視,他輕撫着我的臉,眉眼中的笑是如此的明亮、溫暖,他貼着我的臉:“你就這麼待在我身邊,已經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