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同父皇都清楚,這事還是因爲拜火教。就是沒有你母親叛逃,拜火教也一直有心擦手大元后宮。只不過,這件事讓他們提前動手罷了。但,我和父皇近日有些發現,對外還是要借這件事,挑破一個隱藏許久的膿瘤,待得朝政清明,就是同拜火教清算仇恨的時候。我娘,還有你這次受苦,我定然要拜火教百倍償還。我要把拜火教連根拔起,再無禍患!”
他這話說的輕鬆,又不是太清楚,但小米聰慧,怎麼聽不出其中的兇險。
“你要小心,若是因爲我…”
“不會,”封澤冰涼的臉頰貼上小米恢復正常的手掌,冷聲道,“你不必擔心,過會兒就跟着鐵夫人回侯府去。拜火教的那些廢物神侍隊,遠離逍遙島,神力不濟,就是拼上全力也攻不破鎮南侯的八百親衛。至於宮裡,待我剔除了膿包,拾掇乾淨,再接你進來。”
說罷,他生怕小米拒絕,又道,“別怕,這一次,我們再也不分開。”
小米聽得這話,臉上終於有了喜色。
“先前分開那麼久,每個夜裡我都在心裡偷偷罵你。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想爲我安排好一切。但比起那些虛名富貴,我更想時刻同你在一起。兩個人,福禍與共,纔是相愛。”
封澤眼底愧色一閃,虧得他自詡文武雙全,對於情愛一事,卻是不如小米看的通透。
雖然這個醒悟有些晚,但總算還有彌補的餘地。
“好,再也不分開。”
小米到底剛剛病癒醒來,身體還是虛弱,倆人說了一會兒話就眼皮沉重,慢慢就睡了過去。
封澤眼見她睡的沉了,就示意守在門口的福公公上前低聲吩咐兩句。
福公公迅速走到屋子角落的高腳凳子前取了一截香,點燃就送到跟前。
果然,小米嗅了香氣睡得越發安穩了。
封澤這才喚了鐵夫人,陸謙和高仁進來,“一會兒小米就同你們一起回侯府,鎮南侯八百親衛盡心守護,這幾日京都會有些變故,但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們無事不要出侯府。另外,若是事有不諧,高仁立刻帶小米去草原尋初一。”
高仁原本還站在牀邊瞧着小米,神色很有幾分不在意,但是聽得這話,卻是立刻擡了眼睛。
在他記憶裡,封澤,一國太子,從未有過如此“謹慎”之言,未曾勝利先謀失敗,到底是何等大事,讓他會這般安排?
他難得猶豫了一瞬,正色說道,“主子,小米在侯府很安全,不如我留下…”
“不必,還有玄冥在。只要小米安全無事,就沒人可以威脅孤!”
封澤站起身,慢慢放開小米的手,脊背挺直間,那個傲視天下的太子就回來了。
“走吧,小米嗅了安魂香,沉睡兩個時辰即醒。別告訴她太多,事情了了,孤親自去接她。”
陸謙眉頭一挑,嘴角動了動,卻被鐵夫人搶了先,“是,殿下。臣婦這就帶小米回去了。”
封澤彎腰,親手替小米掖了掖鬢角的碎髮,眼底的溫柔和眷戀,讓衆人心酸。
到底,陸謙連同被子一起裹了小米,直接出門放進了福公公準備的小轎裡。
鐵無雙頂盔罩甲,右手扶着腰刀,大紅的披風在日陽下卻幽幽含着血色。
見得衆人出來,他狹長的丹鳳眸掃過封澤,大元太子,心底很是複雜,到底慢慢放了下心裡的某事。
別人不在朝堂,自然沒有他清楚,這兩日作爲太子承擔了多大的詰難。
無故“挾持”民女進宮,怠慢拜火教神使。正值大考,爲國選材,卻迷戀女色,氣病皇帝,無尊無孝。多少老臣,多少御史上了周折,雪花一樣,幾乎埋了整個乾坤殿。
可是他就頂着這麼大的“罪名”,依舊把小米護在身邊,甚至還許了一個承諾給墨玉郡主。
一朝太子,承諾可動江山,但都爲了小米輕易許了出去。
如今,傳令他動用全部武力,不是爲了清剿叛臣,不是爲了兵發逍遙島,而是護衛他最愛的女人,不被任何人傷害。
他自認對小米有三分喜愛,曾想過遵循母親的安排,娶她爲妻,生子承繼鐵家威名,但如今看來,若他是太子,做不到這一切。
所以,他心甘情願而來,替他護佑最愛的女子安全無虞,盡忠盡力,讓他可以勇往直前,沒有後顧之憂。
“殿下放心,臣誓死完成囑託。等待殿下功成之時!”
嘩啦!
鐵無雙單膝跪地,盔甲撞擊着白玉石臺階,分外清脆肅殺…
來時匆匆,惹得真個京都動容,離開時卻悄無聲息。
當然,暗地裡多少人知道就不得而知了。
鎮南侯八百親衛,盔甲在身,刀槍明亮,齊刷刷等在宮門前,驚得多少人眼珠子都要掉落下來。
有出宮的御史立刻就要寫了摺子彈劾鎮南侯跋扈,說起來這八百鐵衛還是先皇御賜,比之東海侯,威遠侯的親衛足足多了一倍,可見鎮安侯如何得皇家的信任。
皇家如此,作爲臣子自然也要禮敬一番。
這麼多年,鎮南侯即便回京,這八百親衛也要尋個藉口留在京都外一半。不想這一次,鐵無雙居然全都帶進了京都。
如今更是堵在了皇宮門之外,憑藉告狀活着的御史們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但不等他們拿出紙筆,鐵無雙母子就護着轎子出來了,不等衆人看清,沉睡的小米就被裹着送進了侯府的馬車。
鐵夫人上了馬車,沒有立刻鑽進車廂,反倒挺直了脊背,目光如刀鋒一般掃過那些偷偷議論的文官武將。
“大元開國百年,國之脊樑,從來都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從來不是因爲某個神靈的庇佑!若是有人腦子糊塗,忘了腳下的土地屬於大元,我們鐵家必定會備好刀箭,皇上一聲令下,就讓這人的血,灑在大元!”
八百護衛,聽得這話,盡皆刀柄倒豎重重磕向馬鞍,高聲呼喝,“殺!殺!殺!”
屍山血海裡積累出來的殺氣,他們坐下的戰馬自然是熟悉之極,不但半點不怕,甚至還興奮的擡起蹄子,嗚溜溜叫個不停。
但是不遠處那些大臣拉扯的馬匹就不成了,嚇得兩股戰戰,有些甚至驚得撒腿就要跑。
鐵無雙多年不見母親如此,遙想當年他尚且年幼,鐵夫人在戰陣前,也是這般無數次嚇破敵人的狗膽!
一時間,他的豪情滿腔,擡手摘了腰刀就甩了出去。
幾乎是眨眼間,那驚掉的馬匹就被削斷了一半的脖子,轟然倒地,馬血淌了滿地,刺目的紅。
末了,他翻身上馬,帶着隊伍,大笑而卻。
宮門前,良久都沒有人說話。
誰都不是傻子,這母子倆的話說的清清楚楚,他們是忠實的保皇黨,誰敢背叛大元,就是鐵家的敵人!
雖然鐵家一直都是忠臣,但這般高調,甚至跋扈的宣告這一事實。說實話多少都有些詭異。難道鐵家有什麼打算,或者得了太子的什麼命令。
這些時日,鐵家因爲義女,可是同太子走的很近…
不等他們想明白,不遠處的宮門卻是關了起來。
宮門沉重,七八個侍衛一起用力,才“咯吱吱”叫着合攏。
這徹底驚醒了衆人,紛紛問詢,“出了什麼事了?怎麼突然關了宮門?”
“封門?出了什麼大事!”
立刻有人去打探那些侍衛,卻只聽得命令來自於光明殿。
衆人下意識都覺得這事有些蹊蹺,待得想要送信回家,卻又聽得其餘幾道宮門也都封閉了消息。
這下,就是傻子也知道皇宮要出大事了。
整個京都立刻就像油鍋裡被倒了一瓢冷水,噼裡啪啦炸開鍋了。
百姓們雖然有些疑惑,但到底還能保持平靜,畢竟再鬧也是神仙打架,他們還要爲了晚上吃什麼犯愁。那種權貴階層的爭鬥,對他們沒什麼大影響。當然就是有影響,也要等塵埃落定再說。
但權貴之家,可就不同了。他們的榮華富貴都是同那座宮殿何人做主有關,自然是聞風而動。
可是,宮門一直沒打開,甚至不久之後,天色黑透之後,京都九門也封了。
這下,整個京都就成了一個嚴嚴實實的鐵桶。外邊就是又天大的事也送不進去,裡面也是水泄不通。除非…什麼時候這個鐵通,憋的自行爆炸!
有消息靈通的,不知耗費了多少銀錢,走了多少門路,勉強聽得一些風聲,再想想鐵家母子在宮門前那般行事,都是恍然大悟。
原來,先前太子抱進宮裡的那位姑娘,被拜火教誤認爲是聖女,要帶回神山,以方便神使順利入主大元后宮。那位姑娘自然不同意,於是就出了意外,如今生死不明。
至於下了黑手之人,那還用猜測嗎?
她擋了誰的路,自然就是誰下的手!
拜火教實在太過藏狂了,這裡不是逍遙島,不是神山,是大元京都,一國的中心。明目張膽如此下毒手,可謂把大元的尊嚴,皇室的驕傲踩到了腳下。
有些原本還保持中立的官員,很是憤慨,立刻加入了保皇黨的行列。
當然這些都是私下傳說,誰也不知道那道高牆之內的皇宮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而鐵家更是門戶緊閉,連下人都沒一個出來走動。八百親衛把侯府圍城了一個鐵桶,別說打探消息,就是蚊子飛進去都要辨別一下公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