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上這麼說,卻還是喊了韓姨母吩咐道,“姨母,你去後賬裡翻一下,我記得藥箱子裡有個綠瓷瓶,裡面裝了藥丸,取來給初一吃一粒。”
韓姨母笑着應了,轉身走了出去。小米低頭繼續刷碗,半點兒沒有看到韓姨母身後跟了兩個草原人。
“小米,你同我回草原,好不好?不做那個太子妃!”
初一突然出了聲,惹得小米疑惑擡頭看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我不是同你說過嗎,我喜歡封大哥,我想要留在他身邊,不論他是太子,還是商賈,書生。再說,我家在老熊嶺啊。以後有機會我去看你…”
她這般說着,初一臉上的神色卻是越發暗淡了,待得擡頭,眼裡又好似竄出了火苗。
小米看的發愣,還要說話,帳篷口卻是有草原人喊了一句話。
小米聽不懂,扭頭去看的時候,後頸卻是突然一痛!
因爲走了大隊人馬,軍營裡剩了五千兵卒,雖然不至於枕戈待旦,倒也算機警。
先前還圍在帳篷門口的草原人,突然都上了馬,帶頭的草原王身後困了一個長條布包,打馬就往營門跑。
衆人一時都看得好奇,負責留守的偏將是個老成的,正好在營門前走動,就上前攔了草原人,笑問道,“王爺這是要去哪裡?可要末將派人跟隨幫忙?”
初一冷着臉搖頭,“不必,開門封我們出去。郡主要做牛肉粥,我進城去尋!”
這藉口放在平日別處,實在有些可笑,一羣大男人出門就爲了尋塊牛肉。
但放在這裡卻是半點兒不覺得有何不對勁,畢竟未來的太子妃喜好美食,又得太子寵愛。別說這個視太子妃爲姐姐的草原王,就是太子殿下,鎮南侯,對太子妃也是有求必應。
更何況這裡是東海郡,找出一百斤的大魚容易,找一斤牛肉都難。
說不得這些草原人就是把這裡當了草原,打算訊頭牛直接宰掉再拎肉回來呢。
“好,那王爺快去快回,省的郡主惦記。”
軍營的大門很快就打開了,初一回頭望了一眼,卻是立刻打馬跑遠了。
有兵卒忍不住問了偏將,“將軍,買個牛肉,至於去這麼多人嗎?”
那將軍摸了摸下巴,應道,“郡主一向仁厚,興許這次想多做一些,犒勞一下大夥兒留下來首營呢。”
那兵卒就笑了起來,嚷道,“那可太好了,上次剛到這裡,郡主怕大夥兒不適應,就教伙伕營做了魚湯,一點兒都不腥,是我喝過最好喝的魚湯了!”
偏將聽得好笑,擡手拍了他一記,轉而命人關了大門。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高仁頂着滿腦袋汗珠子,曬得臉色通紅,手裡拎了兩根草繩,一根上栓了大塊的豬肉,一根則是掛了半扇排骨,也不用人開營門,一個拔高竄進了軍營。
偏將打了個招呼,高仁擺擺手就算回禮了。
偏將也不惱,若說初一是郡主的弟弟,那這高仁就是郡主的兒子了。整日裡雖然常有喝罵,卻是眼珠子一樣的疼愛。日日吃在小帳篷裡不說,偶爾跑營門上坐一會兒,手裡也要拎個雞腿,或者抓把小食啊。
按說這人脾氣極不好,聽說在宮裡都是把一衆御林軍,大內侍衛都揍的服服帖帖,但偏偏就是服郡主的管,真是奇怪。
不等這偏將在八卦一會兒,高仁卻是進了營帳,立刻又竄了出來。
“小米呢?韓姨母呢,初一呢?”
小米?
那偏將愣了一瞬,趕緊應道,“郡主在帳篷裡啊,草原王帶人剛出門,說是給郡主尋牛肉去了。”
高仁卻是臉色大變,上前就抓了偏將的領子,“明明是我去尋牛肉,小米不可能再讓初一出去!”
偏將聽出這話裡的不安,趕緊勸道,“高大人別生氣,末將這就派人去找。”
高仁心裡從未有過這般慌張,盛怒之下也知道不怪這偏將,閃身又去帥帳和別的帳篷尋找。
那偏將也是變了臉色,高聲吩咐兵卒們幫着找尋。
結果還是不見小米的影子,卻是尋到了被藏在牀鋪下的韓姨母。
韓姨母傷了後腦,雙眼緊閉,臉色白的怕人。
高仁顧不得那麼多,拎了涼茶就澆了上去。
韓姨母被涼意激得醒了過來,一見高仁還有些發懵。
高仁扯了她的衣衫,嚷道,“姨母,小米呢,小米去哪裡了?”
韓姨母徹底醒過神來,驚道,“哎呀,初一有些不舒坦,姑娘讓我過來找藥丸。有兩個草原人說他們也不舒坦個,跟了進來,我正開櫃子,後腦勺就被敲了!”
“草原人!”
高仁氣得跳腳,罵道,“該死的初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劫走了小米!”
“劫走?”
聞訊趕來的偏將,聽得這話更是一頭霧水,“草原王不是郡主的弟弟嗎,怎麼會把郡主劫走?”
“哎呀!”高仁恨得跺腳,根本解釋不清,也不能解釋。小米如今是聖旨親封的未來太子妃,名節最重要,若是傳出去被人覬覦劫持的風聲,恐怕又是一場波折。
“不是劫走,是初一要帶小米去草原做客了,也是怕戰事不利,小米有危險。”
“啊?”那偏將聽得更是疑惑,但本能的還是應了下來,“哦,這也好。”
末了,他還是問道,“要不要送個信兒給殿下啊?”
高仁急的抓心撓肝,這會兒若是初一在跟前,他都能一巴掌拍死他!
即便他早知道初一待小米,不是簡單的姐弟情,但他從沒想過,初一當真膽子打到,趁火打劫,趁着衆人出兵的時候,把小米劫走啊!
“這樣,我左右無事,也去草原轉轉,省的小米身邊沒有人手幫忙。你們晚些時候,再給殿下送信。”
那偏將趕緊應了,“是,高大人放心。”
高仁揮手攆了人,拉了韓姨母低聲道,“姨母,我去把小米追回來,你就在營地等着。萬一殿下回來,你同他說個明白。”
韓姨母也猜到大半,有心想要一起去追小米,但一來不會騎馬,二來這後腦勺還帶着一個大包呢,只會是拖累,於是趕緊點頭。
高仁也來不及準備行囊,出門搶了一匹馬就奔出了營寨。
他也不傻,猜度着初一同小米那麼親近,肯定不會捨得小米吃苦,於是就奔了人煙最多的官路跑去。
他是琢磨好了,大不了,先去草原等着。無論初一兵分多少路,如何真真假假,最後都會回去草原。
守株待兔,跑得了和尚不了廟!
這次一定要打的他滿地找牙!
不說高仁咬着牙發狠,往北地疾走。
只說小米暈暈乎乎醒來的時候,自覺好似在穿上一般,顛簸又晃盪,但熟悉的馬蹄聲提醒了她在路上。
想起暈倒前的情形,她暗暗嘆了一口氣。
有些事,原本她以爲能含糊過去的,不挑明就不尷尬。
沒想到,她到底低估了一個少年人對愛的執着。
她對初一有救命之恩,又一直把他當做親弟弟疼愛,若是這樣能一輩子,自然是千好萬好。
可惜,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許是感受到了懷裡的動靜,初一勒住了馬繮繩,馬匹疲憊的原地打着轉,鼻子裡噴着淡淡的氣息。
初一一偏身跳下了馬背,一百多草原人因爲分散趕路,他的身邊只剩了七八個身手最好的。
立刻就有人把馬牽去了路邊吃草,初一則抱了小米倒樹蔭下坐好。
本來天氣就熱,身上又裹了被子,小米熱的滿頭大汗,臉色通紅,頭髮都被汗水打透了。
初一很是自責,趕緊把被子扒下來,低聲道,“小米…”
小米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這件事,緊閉了眼睛,不肯說話。
初一解開水囊湊到小米嘴邊,見她還肯張口喝水,眼底就現了喜色。
“小米,你想打就打我,但我就想帶你去看看草原,去…”
“啪!”
不等他說完,小米當真睜開了眼睛,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是不是沒長心?”
小米真是氣得狠了,掙扎起來,扯了他的耳朵罵道,“你想我去草原走走,你可以明說啊。這麼把我劫持出來,你讓營地的人怎麼想?高仁和韓姨母不知道怎麼着急呢!還有封大哥,我三哥,鐵大哥,都在戰場上搏命呢,萬一聽到我丟了,分心之下,對戰事不利怎麼辦?那是十萬人啊,眨眼間就可能犧牲掉很多性命!”
“我不管!”初一難得犯了倔強,扭頭閃掉小米的手指,低聲道,“他們對你不好,我要帶你回草原。”
“什麼叫好,什麼叫不好?”
小米氣極了,“你這樣,不經我同意,就把我打暈帶走,就是對我好了?”
初一被堵的臉紅脖子粗,但依舊不肯服軟。
“你趕緊送我回去!”
小米掙扎着要起來,卻被初一擡手扯了回來,三下五除二又裹了起來。
馬蹄聲聲,大路上再次揚起了塵煙。
小米氣得厲害,高聲罵道,“初一,你等着,高仁來了,一定打你半死!”
“我不怕!”
初一一手繮繩,一手抱了小米,神色裡的霸氣自信,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小馬奴能比擬的。
“讓他來,草原是我的天下!走,我帶你去看看我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