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心眼

烈日下的黑石林,日光閃爍,猶如水晶暴露在陽光下,閃耀着自己最美麗的光芒。石林裡好像多了無數個小太陽,讓整個天地都失色在它的光芒之下。

而此時,正有三人躲在一處陰涼的裂縫中,等待着命運的審判。整個黑石林都在戰慄中,遠遠還傳來聲聲的怒吼。

李天賜三人正靜靜地坐在裂縫中,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做點什麼好。整個山谷震動得越來越厲害,李天賜甚至還能聽到石山偶爾傳出石頭爆裂的聲音。不過還好,並沒有石頭掉落下來。

突然,李天賜注意到,裂縫口對面的天空中開始飄起了滾滾的沙塵,彷彿有千軍萬馬在急速行軍而來。然後,一聲狂暴的怒吟迴響在空蕩蕩的山谷中,李天賜三人不禁雙手捂住了被怒吟所刺痛的雙耳。怒吟未歇,滾動的沙塵就已經快速接近了山谷。接下來,李天賜看到了他終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對面十來丈高的石林上空,伸出了一隻兩丈多寬,閣樓一般大小的三角金色蛇頭。金黃色的鱗片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一雙巨大的金色豎眼,每隻直徑都將近一丈,遠遠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它那三丈多粗的身軀支撐着它昂在石林上方的頭顱,足足超出石林一倍的高度,讓它如同皇帝駕臨一般,霸氣側漏。它那巨大的猩紅信子在空氣中來回吞吐幾次後,猛的鎖定了李天賜等人所在的裂縫。然後,大嘴一張,一聲更大的怒吟擴展開來,把它身前的沙塵吹得煙消雲散。整個山谷中猶如捲起一陣龍捲風,把風沙刮向李天賜等人的方向。

李天賜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龐大得不可思議的兇獸,一時間還保持着雙手捂耳的動作,一動不動地呆着。妖女和齊雯之前都只是看到了它的冰山一角,從未如此清晰地看到它的身軀和頭顱。雖然還是沒看到巨蛇的整個樣子,可從它高高昂在石林上空的姿態就已經完全可以腦補得差不多了。

巨蛇怒吼完之後身軀猛地撞在身前擋路的石林上,頓時就是一陣山崩石裂、沙塵滾滾。從巨蛇身上的一些輕微的傷痕可以看出,這巨蛇一路就是這麼開山裂石過來的。而且巨蛇顯然已經被這些石林阻擋得極爲惱怒,相撞之下用力極狠,所有石柱從根斷起,所有四濺的山石打到旁邊的石山上直接撞成粉碎。

就在巨蛇被石林擋住的這麼一剎那,本來還在發呆的李天賜,立刻回過神來。他快速整理起地上的包裹,把之前弄好的“命苦”紮成一捆,和包裹綁到了一起。然後走到齊雯身前,把齊雯扶到背上,用毛毯把齊雯綁在他的背上。然後左手抓起包裹,右手一手提着綁住妖女的紅綾,在妖女的叫痛聲中,把妖女提起,撒腿就往裂縫裡跑進去。跑動間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山谷的對面。

此時,山谷對面的石林已經完全被巨蛇給摧毀了。在李天賜回首的這麼一瞬間,他看到了巨蛇的前身往後一縮,形成個弓字,然後如同閃電般竄起,直接騰空在百來丈寬的山谷上空,往裂縫直撲而來。巨蛇那幾乎長達百丈的身影,如同天幕般,直蓋而下,幾乎把李天賜能看到的山谷之地全都籠罩在它的身下。這一下把李天賜嚇得魂飛天外,趕緊返身用盡吃奶的力氣狂奔而去。幸好李天賜從小苦練武藝和易經訣,體能超越常人,在背一個,提一個,還抓一包的情況下,依然健步如飛。

就在這麼千鈞一髮之際,巨蛇的身影已經撲到了裂縫之前,它那兩丈多寬的巨大頭顱硬生生地直插進裂縫之中,卡在了李天賜等人身後的一丈開外。整個裂縫中猶如爆炸一般,山崩地裂,碎石橫飛。李天賜被這股猛烈的衝擊直接打飛兩丈多遠,包裹和妖女都脫手飛了出去。李天賜再也無暇多想,連滾帶爬地撿起包裹,提起妖女,沒命地往裂縫深處跑去。剛跑出幾丈,身後傳來巨蛇憤怒的咆哮。李天賜再次有了當初被妖女的魔音攻擊的那種感受,腦袋中轟然一聲炸響,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耳朵裡只有嗡嗡的響聲。之前相隔一百多丈,巨蛇的怒吟就已經讓三人耳朵刺痛。現在如此近的距離,還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中,這簡直就跟天雷直接在耳邊炸響一般。李天賜覺得渾身都被電酥了,身體都沒了骨頭,軟綿綿的。不過他知道絕對不能停下來,依靠意志,踉踉蹌蹌地往前跑去。

也不知道巨蛇是不是把自己給震暈了,後面半天都再沒任何動靜。李天賜也不知道自己堅持跑了多久,模糊中感覺自己好像一路在往上走,最後意識模糊了過去,一頭栽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等李天賜再次有了知覺的時候,也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他感覺自己渾身都痠軟無力,連眼皮都半天沒能睜開。這時候李天賜還閉着眼睛,不過奇怪的是,他發現自己居然看到了周圍三丈左右範圍內的東西,就跟他當初被捆在毛毯中也可以看到齊雯和妖女打鬥的情景一樣。不過這次,他看得真切了很多,而且注意去看的時候,周圍的場景都沒有再次消失。

他看到自己整個人平趴在地上,齊雯就靜靜地躺在了他的背上,她散落的頭髮還把他的頭都給罩了起來,看不到她的臉。妖女就躺在他右手邊上,她嘴角還殘留着一絲血跡,應該是受了衝擊,傷勢發作了。左手邊的包裹已經散了,齊雯的仙劍掉了出來。他還注意到了那片當初從賣藥老頭那裡買來的岩石片也掉了出來,正好掉在他的額頭前面。當李天賜想往裂縫裡更深處看一看的時候,感覺精神一陣模糊,腦袋一陣刺痛,眼前的場景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如果李天賜不是明確感覺到自己是清醒的,一定懷疑自己又做夢了。他不禁疑惑了,這到底是爲什麼?能依靠神念視物,這是煉神境開心眼後的能力,自己不過是個凡人,怎麼可能做得到呢?雖然自己從小苦練易經訣,意念比一般人會強大堅韌很多,但也不可能達到煉神境開心眼的境界啊。

六千年來,煉神境的標誌就是神念視物,這已經基本是衆所周知的常識。一般修行之人隨着修爲日增,神念也會越強。到了凝氣境六層,基本就可以依靠神念引動靈力來駕馭法寶。但是,煉神境之前,神念之力只能用來感應事物,而無法替代眼睛視物。之後突破到煉神境,就可以用靈力蘊養元神,讓元神強大,成就心眼,依靠心眼替代眼睛破解一切虛妄。心眼可以幫助修行之人更好地領悟修行法則和大道之力,並且可以穩固元神不受心魔侵擾。因爲它對感悟大道之力必不可少,一旦體悟某一大道精髓,就可以讓一個開心眼之人修爲日進千里。而且心眼境界強大了一定程度,就可以蛻變到天眼境界,可以看破天機,踏入窺道之境的第一層境界——天機境。所以它對修行之人而言,是極爲重要的一個境界。

但於力量一途而言,它並沒有直接的攻擊力,最多能對有靈智之物起個震懾效果。至少目前沒有記載如何單純依靠神念傷人的法術。六千年來,正道之中沒有任何能直接有助修煉元神的功法,就連記載中也沒有提到過任何相關的信息。也不知道是已經遺失,還是根本沒有前人開闢過此類的神訣功法。這也是爲什麼煉神境要邁入窺道境界如此艱難的原因。

而此時,李天賜卻彷彿具備了心眼的能力,能依靠意念視物。當然,他也知道這個能力在自己身上也是挺雞肋的,自己是個修行廢物,除了能閉着眼看看東西,好像也沒什麼作用。而且自己遠沒有達到正常煉神境心眼的境界,只是能短暫地運用意念視物的能力。如果是達到心眼之境的人,只要意念能堅持,都可以靈活地控制自己的意念去查看自己想看的事物。並能夠體悟天地力量的奧義精髓,使自己融入天地之間,進而達到天人合一的狀態。李天賜也不敢想自己忽然有了煉神境的修爲,他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是不是無意中打開了身體的某種特殊潛能。因爲他完全沒有靈力修爲,境界頂多算是個引靈境的學武之人。

在短暫的刺痛後,李天賜再次失去了那種意念視物的能力。等他睜開眼,卻是一片的漆黑,完全沒有意念中看到的如此光亮。半晌過去後,等眼睛適應了黑暗,纔看到眼前有着淡淡的綠色熒光。他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已經散了,根本用不上力。努力了半天,才移動手臂,拿起眼前發着熒光的東西。這發出熒光的竟然是之前在雙界城那個賣藥老頭那裡買來的那個帶着卍字的岩石片。之前一直收在包裹中,晚上也沒有在黑暗中看過,都不知道這東西在黑暗裡竟然會發光。不過這點光亮只能讓李天賜看清它本身的樣子,放到跟前,連地面的沙子都看不清。

李天賜閉上眼,舒了口氣,艱難地用手把自己撐了起來。本來就渾身痠痛,再加上揹着一個齊雯,爲了這個起身的動作,他就耗盡了身上的所有力氣。他按之前看到的情景,憑感覺摸到了包裹,然後把齊雯的仙劍拔了出來。仙劍淡淡的白光射出,李天賜忍不住眯起了眼,半晌後才適應它的光亮,終於可以看清自己身前的事物了。他憑着仙劍的光亮,慢慢往兩邊摸索,發現自己還是在裂縫之中。不過兩邊好像狹窄了一些,已經不足兩丈寬了。而周圍全都是漆黑一片,偶爾似乎有涼風從深處透出來,帶來陣陣的寒意。

李天賜靠着牆壁把齊雯放了下來,讓她靠着牆壁休息。齊雯放下後,他就感覺身體一下輕鬆了很多。看來這時候的自己真的十分虛弱,不然,要是在平時,揹着個齊雯基本對他沒影響。他又咬着牙把妖女提了過來,放到齊雯身邊,讓她們兩個相互支撐着不用倒下。

做完這個,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虛脫了,手腳都在發抖,肚子也餓得“咕咕”叫。這時候他沒有猶豫,直接拿起包裹裡的水袋先喝了一口水,然後把乾肉拿出來,一點點地撕開放進嘴裡嚼爛吞下去。他知道,這時候如果他無法儘快恢復行動能力,他們三個都得困死在這個裂縫裡。所以,他必須正常進食,養好體力。至於用來救命的“命苦”只能先留着,看着辦了。

李天賜喝了幾口水,吃了小半塊肉,感覺身體的力氣回覆了不少,就把東西收拾好。然後看看兩位傷員,確認沒問題後,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整個黝黑的裂縫中再次恢復了平靜,只有仙劍仍在發出淡淡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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